爱你是不能说的秘密

听着门外的脚步声越行越远，李宇冬觉得一颗心也慢慢冷了下来。他转身坐到床上，床垫微微下沉，身体两侧的床单上还残留着刚刚那个女孩仓促间无意识抓下的褶皱，乱乱的一团，就像他此刻的心情。
    李宇东就这么静静的坐在床上，回想起年少时光里那个让他在懵懂中初尝情爱滋味的小女孩，一时间有些恍惚。
    他认识她已经有好多好多年了，他们两家是邻居、他们的父母是战友、是至交。在她刚出生的时候，在医院的病房里他就见过襁褓中那个丑丑的、哇哇啼哭的婴儿。
    在她刚刚学会走路后就喜欢整天跟在他们一群男孩子后面追着他们跑，那个时候的他们正是最淘气的时候，哪里愿意屁股后面有个跟屁虫，所以，他总是捉弄她、笑话她、逗得她哇哇大哭。
    记忆里的那个小女孩似乎一直都停留在穿着开裆裤、扎着两个小辫、粉嘟嘟的一张脸上总是糊满了泪痕和鼻涕的模样。
    随着他年龄的增长，渐渐的就已经将她彻底遗忘。直到那一天，在他即将年满十八周岁的前夕，她那么突然的出现在他的面前。
    那天和以往的任何一个晚自习前一样，如果硬要找区别，那也是那天他有些发烧，而家里恰好没有人。
    因为不舒服，所以没有胃口，他没有去食堂吃饭，一直趴在桌子上看书，忽然就听见有人叫他的名字，他抬头就看到有个穿着初中校服的女孩子站在门口。
    等他看清楚竟然是她的时候，门口坐着的和他关系比较好的男孩就开始起哄：“哎，李宇冬，你妹妹找。”
    声音刻意被拖长，阴阳怪气的语调引得班里面的同学都不约而同的将目光聚集到门口。
    他还没有反应过来，就看见她的脸颊红了起来，可是即使是这样，她还是装作很镇定的站在门口，还对着门口男生露出了微笑，说了声“谢谢。”
    这样一来，就连后边的男生也拿胳膊戳自己：“哎，李宇冬，你什么时候有这么漂亮的妹妹呀？”
    李宇冬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忽然就有些不高兴，他没有理会同学的起哄，站起来走出去。
    她等他走出来后也很自觉的往后退了几步，然后对着他笑，将手里提着的食品袋递过来：“宇冬哥哥，阿姨说你病了，妈妈让我带药给你。”
    他有些厌恶的低头看她递过来的东西，大大的袋子显然不只是药。
    可能看出了他的怀疑，她小声解释：“还有我妈妈特意给你煲的粥，她说你肯定没有胃口，吃点清淡的好吸收。”
    他心里面其实压根不想接这一袋子，可是她的两只胳膊就那么直直的伸过来，白皙的手指头紧紧拽着袋子，有那么一刻他心一软就接了过去。
    她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转身想要离开，还没等迈开步子就站住转身，看着他：“你一定得吃药啊，我给你带了热水。还有，我妈让你下晚自习过去住，我在门口等你。”
    等他提着袋子回到座位坐下，几个关系不错的男孩早就按耐不住围了过来，有人三两下打开袋子，嘴里还不忘打趣：“老实交代，哪找来这么漂亮的‘小妹妹’？”
    他看着袋子里那个和装药的袋子绑在一起的淡粉色保温杯，没有理会同学的打趣。
    可是这群男孩子怎么会放过这样的机会，有人就说：“ 我好像见过她，在哪呢？”随即有人接话：“我想起来了，她好像叫徐曦，初中的，前几天还有人在校门口为了她打了一架呢！”
    “打架？为什么？”连他的兴趣都被吊了起来。那个男孩不紧不慢的说：“这还想不明白？她那么漂亮的女孩子，肯定是有人为她争风吃醋了呗。”
    四周一片唏嘘，就有人起哄：“哎，李宇冬，要不你给我介绍介绍？”
    “滚！”骂了句，一群人哄堂大笑着散开了。
    犹豫了下，他还是拧开了保温杯，里面的水已经温了，他吃了药喝了口水，看着杯子上傻乎乎的HALLOKITT，想到这个杯子应该是她的，他的脸慢慢烫了起来。
    下晚自习后，他故意慢吞吞的留到最后才走出来，好多教室都锁了门，校园都变得空荡荡的了，他有点忐忑，想着记忆中的她似乎很怕黑，还会不会等着自己。
    等他走到校门口的时候，远远就看到她在校门外，背着大大的书包，低着头，踮起脚尖再放下，不停的反复。
    可能是听到了他的脚步声，她抬起头看过来，在看到他的一刹那，笑容溢开来，昏黄灯光下，她的笑容出奇的清晰，让他的心跳骤然加快。
    两个人并排往回走，一路都是她在说话，问些诸如学习忙不忙啊，作业多不多啊之类在他看来无聊透顶的问题。不知不觉就到了拐弯处，路边是一片低矮的灌木丛，正对着路灯，就有一只类似老鼠的动物悉悉索索的从两个人脚底下迅速跑过去。她就尖叫了一声，一把抓住他的胳膊，这个人都靠了过来，紧紧贴在他的身上，不停的跺脚。
    那一刻，他甚至想，若是可能，她恐怕恨不得彻底扒在他身上吧，好让双脚离开地面。
    因为恐惧，她的一张脸涨的通红，眼睛闭了起来，眼睫毛却闪个不停，嘴巴微微撅起，脸上的绒毛都清晰可见。李宇东还从来没有和一个女孩离得这么近，下意识的想要推开她，胳膊都伸了出去却也只是轻轻落在她的肩膀上。一直以来，对他表达好感的女孩子，无一例外都被拒绝的干脆利落，可是这一刻，对着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女孩子他却难得的狠不下心来。
    他眼睁睁的看着面前的小路重新变得寂静，才拍拍她的肩膀开口：“好了，早就跑了，你不用害怕。”
    她这才睁开眼，发现真的什么都看不见了，才松开紧紧拽住的胳膊。也不去看他，嘴里嘟囔：“太可怕了。”
    他看着她低头抱怨的样子，本来是想说几句安慰她的，可是说出口的却是另一番话：“这有什么好怕的，你小时候不是连癞□□都敢逮来抱着睡的吗？怎么长大了倒矫情了？”
    话已出口，他有些后悔，本来是想安慰安慰她的，可是？果然，听了他的话，她整个人都顿了顿，然后低着头闷闷的开口：“还不是因为你，出来这么迟，平时人那么多，老鼠都不敢出来。”
    他“哼”了一声：“我又没让你等，你一个小孩子家的哪有我这么忙啊。”
    她抬头气鼓鼓的看他一眼，终是什么都没有说又低下头慢慢往前走。
    他被她刚才的一眼看得有些心慌，看着她一个人慢吞吞低头走的背影，心里就开始懊恼，后悔自己为什么就不能对她温和一些呢？
    那天一直到她家，两个人都没有再说一句话。进了门，她妈妈正坐在沙发上边看电视边等他们俩。看到他进来就站起来关心的询问他的病情，她站在一边一直等她妈妈问完才对他点头：“宇东哥哥，我先上楼了。”
    晚上睡下，他翻来覆去却难以入眠，满脑子都是她气鼓鼓看过来的样子，一直到半夜才迷迷糊糊睡过去。第二天早晨醒来，他觉得身子底下湿湿的，脸就红了起来。
    好在那天是周末，他悄悄起来后拿了床单去卫生间清洗。整个二楼都静悄悄的，他一路溜到卫生间才长出了口气。等他匆匆将床单从水盆里捞出来甩干后想要再偷偷溜回去，当他将卫生间的门拉开一条缝的时候就僵在那里了。
    门外是他一生都不会忘记的画面：那个昨天在他梦里面出现过的女孩裹着雪白的浴巾，悄悄从对面的卫生间走了出来。
    有水珠从湿漉漉的发梢滚落下来，沿着她□□在外的肩膀滑落下去，她一只手抓着裹着头发的毛巾，另一只手紧紧按住胸前，因为这样的姿势，她胸前微微隆起，他只觉得她的肌肤是那么白那么嫩，就像奶奶最喜欢的细釉白瓷一样泛着淡淡的光芒，让人不敢直视却又挪不开眼睛。
    等她终于消失后，他才如梦初醒般拎着半干的床单落荒而逃。一直到进了房间，他的一颗心还“砰砰”跳个不停。坐下来后他才发现自己整个人都像怀里的床单一样泛着淡淡的潮气，心绪难平。
    那天他执意拒绝了阿姨的好意，离开了她家，一个人在湖心公园里溜达了很久才回家。
    第二天，远在美国的舅舅打来电话，邀请他去美国读书。他没有犹豫答应了。没等这个学期结束他就匆匆去了美国，然后，一去经年，再也没有回来，再也没有见过她。
    在美国的日子，他过得很舒服，开放的环境对于他来说是如鱼得水，他很快融入，从学习到生活。他有了女朋友，当他开始介入外公的产业的时候，身边女伴更换的频率愈加频繁。他会对许多女人感兴趣，可惜这种兴趣都不能长久。
    他也会偶尔想起她，想起那个漂亮的小妹妹，但他更多的是觉得自己当时还真的是单纯的可爱。
    直到30岁那年，他回国，去父母家。他回国的信息被妈妈大肆宣扬，于是，他在家里再一次见到了她，那个记忆里已经变得很模糊的小女孩。
    该用什么语言来形容再一次见到她时他的心情呢？他想是惊讶？惊喜？或是惊艳？
    她再也不是那个羞涩的小女孩了，穿着粉色长裙的女人亭亭玉立的站在那里，蓬松的卷发高高挽起，脸上是精致的妆容，嘴角是无懈可击的微笑，浑身都散发出既熟悉又陌生的诱惑力。
    他眼里的惊艳一闪而过，就在他也牵起嘴角想着该怎样寒暄的时候她却在接了一个电话后匆匆离去。
    餐桌上，她的哥哥嫂子频繁的表达对她突然离去的歉意，他装作不经意的询问她是什么工作这么忙？四周的嘈杂瞬间静止，他抬眸，还是他的父亲回答了他的问题，说是在一个中央直属部门工作，经常出差，工作很忙。
    他嘴上“哦” 了一声，心里却有些疑虑，却也没有多想，只是有点遗憾。
    在家呆了几天后，他就飞去了台湾，开始了他在台湾的业务，然后就在与赵氏洽谈业务的时候偶然一瞥，竟然看到了那张熟悉的面孔。
    返回的途中，他装作无意的询问赵氏老二最近有什么动向，助理笑着告诉他，这个赵氏二公子已经回来了，还带着个女人，来历成谜。
    他瞬间想起那天她接了电话匆匆离去的背影，脸上浮现出玩味的笑意。
    然后，就在和赵氏定下合作意向后，他授意助理接受了赵氏的好意，亲自赴宴。在宴会上他如愿以偿的看到穿着一身职业装的她脸上一闪而过的惊慌。
    整顿饭，她都吃的提心吊胆，他眼角的余光扫向她的时候，她正在竭力推辞周围一群男人端过来的白酒。她的身上早已经找不出记忆中的一丝痕迹，言谈举止都那么得体，找不出丝毫破绽。
    他也细细端详面前的男人，确实如外界所传：年轻、英俊、多金。只是不像传言中描述的那样不谙世事。他可以不动声色的和他谈笑风生，丝毫不去照顾她。
    趁着她去卫生间的空档，他也借故离开。在卫生间的走廊外成功和她“偶遇”。靠在她身上的一刻，他似乎又回到了年少时光，心跳都可是加快。悄悄打量她，看到她狠狠咬着的嘴唇，他的嘴角溢出了一丝笑意。
    再见她是在赵氏二房的家宴上，他去的有点迟了，到处找不到他的身影，后来，看到有人对赵维谨附耳说了什么后，那个男人脸色大变，他也就有了不好的预感，却只能让人悄悄去打探。
    直到第二天传来消息，说是程启杰送她回的赵宅，他心里的烦躁像熊熊烈焰一般蔓延开来，那天他难得的发了脾气，推掉了女伴的邀约。
    紧接着就是卢思雨的订婚宴。他早早去了，果然如愿遇到了她。她的脸色不是很好，他总是觉得她的眼睛里透露着疲惫。可是当他和程启杰同时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她就像一只刺猬一样竖起全身的刺提防着他们，这种感觉让他的心里也变得不好受。
    有了上次的教训，他一直留意她的举动。当卢思雨将那个出了名的花花公子硬塞给她的时候，他随意牵起身旁女人的手跟着滑入了舞池。终于在她即将坠地的一刹那成功接住了她！
    时隔多年后再一次拥抱她的感觉很奇妙，可是容不得他细细回味。她仓皇失色的神情让他心里一紧，不假思索，他横抱起她快步去了休息室。
    她的样子狼狈不堪，他迎着所有看过来的目光笑着解释，直到将她放在休息室的沙发上。附身看她，她的眼睛里有感激，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还是一如既往的戏谑的打趣，成功的将她刚刚涌出的感激打击的无影无踪。
    她看过来的眼神就像好多年前的那个夜晚，有愤怒、有伤心、有委屈。他的心变得更加柔软，低声蛊惑：“你想不想出了这口气？”在她充满期待又有些犹豫的目光里，他直起身，走出去。
    直到卢思雨狼狈不堪的从他身边离开，他回头对上她比出的“V”的手势，才从心里感到有些惊讶：自己怎么就能作出这么幼稚的举动呢？
    可是，他却不后悔，能换来她毫无防备的笑脸，让他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那天之后，很长时间他没有再见到她的机会。他打发人每天关注她的动向，她的行踪就局限在赵宅和赵氏，可是越是正常却越让他觉得不寻常。
    知道她差点出事的信息，他再也按捺不住，拨通了父亲的电话。简单的一句：“我在台湾见到了小曦。”就让电话那端沉默半响。他耐心等待，终于，父亲在长久的沉默后开口了：“你肯定看错了，小曦一直在北京。”
    他不甘心也不相信：“我不会看错的，小曦到底是什么人？”父亲这次没有犹豫：“这个不是你应该关心的。”然后挂掉了电话。
    虽然父亲什么都没有说，可是他还是隐约猜到了什么。他无法想象小时候遇到老鼠都会惊慌失措的小女孩是怎样一步步变成今天这个样子，永远都能谈笑自如。
    他一直都拿不定主意，该拿她怎么办。他知道她是赵维谨名义上的未婚妻，他也能看出来她是喜欢赵维谨的。刚才她冒着细雨那么冒失的出现在剪彩现场的一刻，他心里其实是欣喜的，原来不管她嘴上怎么否认心里还是在乎他的。
    可是刚刚她近乎于逃命般的离去又在瞬间击溃了他刚刚鼓起来的勇气，错过的终究是难以追回的。
    此刻，他就这么坐在刚刚她停留的位置，空气里似乎还弥漫着她的气息，若有似无却挥之不去。
    他伸手轻轻拽平她手指揉捻出的褶皱，终于明白自己错过了她的成长，错过了在她情窦初开的时节让她爱上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