镶金边的巫云

杨辉相信巫云从不对往事追究的愿意，是明白那只是于事无补，唯有徒增烦恼，而时间这剂镇痛药，吃多了会麻痹到对生活的态度，吃少了就要逃避转移来缓解痛感的来临。
    巫云对于这场聚会没有表现任何的态度，甚至是没有给杨辉之外的人一份松懈的表情。
    他何尝不知道这是她最大的让步了，依旧和当年一样，她想要他过得好，而现在他和她努力的想要他们过得好。
    公寓楼下的地下车库，巫云从杨辉密集的吻中透出一丝缝隙，“回，回家呢。”
    “不要。”
    杨辉抓住她试图推开他的手，又堵住了将要逃走的唇。
    他才不会再上她的当，回了家，他家她就会赶着他上楼休息，虽然他在门外能听到屋里有她练习的琴声，但哪有此时温香软玉来得实在呢。
    今天是他举得有生以来该值得纪念的一天，跟父亲的隔阂因为有了霏霏而风轻云淡了，有种一切本来就该如此的错觉，圆满又幸福。
    旁边那辆一直停着的银色USV车门被猛地打开了，车上走出一对衣着光鲜的年轻男女，女人风情万种的走到杨辉的车前，用力的敲了敲盖板，朝他们做了个邪恶的鬼脸，身旁的男人摇着头把女人拉走了。
    “什么意思？井水不犯河水，各干各的啊。”杨辉又好笑又好气。
    虽说外面看不清里面，但巫云的脸早已经涨得绯红。
    杨辉忍不住双手捧着她脸细看，怎么能这样呢，眼神似塘清水，而脸颊却炭火般的滚烫，还有那唇肿胀得娇艳欲滴，刚辞被吓得退了一半的欲望又熊熊的燃烧了起来。
    “回去吧。”巫云被他看得发憷，连忙又去推他。
    “不行，按计划还有事情没做呢。”
    说着又俯下了身子，手也往衣服了探了进去。
    车轮的摩擦声，摇晃的灯光，由远及近，一辆红色的两厢车驶了进来。在他们面前断断续续倒了十几分钟，终于进了对面的停车位。下车的是位中年女人，她对自己的倒车技术相当的满意，来回转了两圈，才欣慰的离开。
    “回去吧。”
    巫云看着杨辉一副想把人家塞进停车位的表情，忍不住又推了一把。
    这次也只能点头答应了，在家门口，在家门口杨辉开始耍赖，车库是公共场所，那家呢，总不会再有不速之客了吧。
    可是巫云依旧轻推着他，“等过段时间呢。”
    “已经过了很多段时间了，还要过啊。”
    巫云咬着下唇想了一下说，“霏霏他爸，毕竟……”
    这说了一半的话，让杨辉失眠了，难道她要给楚水明守寡三年不成吗？不管是什么年代，他都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速战速决，必须速战速决……
    第二天杨辉拉着巫云去看之前选好的楼盘，听着售楼小姐的介绍，似乎每栋都可以成为绝世典藏，杨辉看得很认真，只是觉得巫云严重的心不在焉，对每一套都只是点头，不发表一点意见。
    但是她似乎对小区周边的环境设施很感兴趣，问了很多学校公园超市之类的话，回家的路上还买了张最新的市区地图看了又看。
    杨辉没敢多问怕一不小心问错了哪一句，昨夜的那后半句话就会跟着出来了。
    好在这几天事情本来就多，这种焦灼感也就淡化了几分。
    小戚半个多月南来北往的考察回来了，大量现场的照片，内部的章程制度操作模式经营业绩，半公开的数据，两个人关在房里眼睛了半天，有了一些清晰的思路。
    杨辉看了下时间，要接巫云下班了，小戚说也去，杨辉就纳闷了。
    “我去接阳阳下班，现在世道不好，女人晚上打车要多个心眼。”
    “这个你就放心，据我所知，她叫的出租车，司机都是固定的。”
    “那是他男朋友吗？”
    “怎么可能呢，熟人吧。”
    “那就是咯，再贴心哪有男朋友好啊。”
    “你什么意思啊，玩真的啊？”
    “什么玩，我哪次都是真的。”
    到了“驴耳朵”只有欧阳阳和小美在，杨辉连忙问巫云呢，欧阳阳指指楼上，“有个男人找她，说是辛城来的。”
    杨辉心里一惊，难不成楚敬成找来了？
    小戚看着他的落魄样直摇头，靠着吧台问欧阳阳，“男人，长什么样？”
    “三十多岁，长得挺周正的，个子挺高。”
    “戴眼镜没？”
    “好像没吧，这重要吗？”
    “没戴？”小区戚又望向杨辉，他早已神似天外飞仙了。
    “嗯，确定没戴，因为我不喜欢戴眼镜的男人。”
    “哎呀，那正好我就是那个不戴眼镜的男人，你别看杨辉长得是百里挑一，他以前是戴眼镜的，三百多度呢，晚上起夜还会撞到门的……”
    杨辉蹑手蹑脚的往上走，走到半道，又突然直起了腰，何必呢，跟做贼似的，若是来抢人的，还怕打不过不成？正想着脚步也故意重了起来。
    坐在角落的一对男女闻声向他张望，女的毫无置疑是巫云，男的，杨辉狠狠的想了几秒，楚水明？
    他听到自己的心跳如鼓般的狂擂起来，这张脸虽然只是远远的瞟过几眼，但是却时常会入他梦里，足以让他终身难忘。
    难道他在那场火灾，只是为躲债避世掩人耳目？
    怪不得巫云不肯离开辛城，怪不得前两天还提起了霏霏的爸爸，这种男人一出事就自己先溜让个女人来挡着，算什么东西。
    拽紧了拳头，杨辉快步向前。
    “杨辉。”巫云觉察到了什么，连忙站了起来。
    “杨辉？”那个男人似乎对着个名字很熟悉似的，也跟着站了起来。
    不对，这个男人比自己还要高出几公分，而记忆中的楚水明是一幅弱不禁风的书生模样，和巫云站在一起似乎还没她高。
    “你就是杨辉啊，你好，我是楚水清，楚水明的弟弟，见到你真好，真是闻名不如见面啊。”楚水清热情的伸出双手紧紧的握在了一起。
    楚水清？就是一个多月前和巫云通话的那个吗？是他让巫云留着望城的，真是妒忌生火，一点点的猜忌差点闹了大笑话。
    “你好，你好，贵客驾到有失远迎了。”杨辉连忙热情的回应。
    “不必客气，我也是路过，零时过来的，连大嫂都不知道，办好了事情，我还要连夜往沪城赶。”
    杨辉一听时间这么赶，肯定是有急事，“那好，你们先聊，我下去等。”
    “其实我也正等你呢。”楚水清从边上拖过一张椅子，示意杨辉坐下，“你在场会比较好些。”
    杨辉坐了下来，望向巫云，她的眼底依旧平静如水。
    楚水清从身边黑色的双肩包中取出一个文件袋，里面的资料全部都取了出来。
    “这里是一百万。”楚水清把一张□□放到杨辉面前，杨辉一脸狐疑的望向他，“你帮我大嫂还掉那三十万，安置我母亲，我还知道你在辛城为了搞清楚我哥的事情也是花了点钱的，这一百万该是差不多的。”
    杨辉把卡片推回他面前，“若当日知道事后还有人报销，是不是我应该用得更慷慨一点呢？”
    楚水清听了哈哈大笑起来，“当然很多东西是无价的，这只是我的一点心意，希望不要推辞才好。”
    杨辉不自觉的又望向巫云，它的眼睛正盯着那叠资料发呆。
    “这是你和霏霏的户籍资料，我都已经办好了。”
    楚水清把最上面的几张纸递了过来，位置正好是杨辉能看到的地方，无意的一瞥，他的心就澎湃起来，上面的住址已经更改成了杨辉过户给巫云的那套房子，楚霏霏的名字变更成了巫霏霏。
    巫云依旧没有任何表情。
    “这是我哥海外投资项目的所有清单，大嫂你过目一下。”
    巫云把楚水清放到面前的文件又推了回去，脸扭向了别处。
    “大嫂，你若执意不肯接受大哥遗产的话，按照他生前的意思，这些都会由我全权负责打理，但所有人是不会变的。”
    杨辉听着眉头皱了起来，还是以这种方式，想起她之前的窘迫，还有那些男人挖空心思的靠近他，不觉怒气冲上了脸。
    楚水清觉察到了他的表情，说，“不好意思，我忘了再作一次自我介绍，我不止是楚水明的弟弟，还是他的律师，全权管理海外食物，之前国内的事务出现问题，海外的也有了状况，以至于大哥出事我都不能赶回来，还请嫂子你谅解。”
    说着楚水清站了起来朝巫云深深的鞠了一躬，而巫云没有回应，面无表情，又似思绪万千。
    “这次回国，我会把所有海外的投资陆续结束，之后我也应该就留在辛城了，毕竟那里是我的家，还有很多事情要做的。”
    巫云听到他说要留在辛城，神情一丝诧异又恢复如常，“那这笔钱也也留在辛城吧。”
    楚水清微怔，“大哥的遗嘱里没有这条。”
    “你不是律师吗？可以再拟一份转让啊馈赠之类的协议啊，祠堂要修葺，道路要铺设，那些鳏寡孤独的老人需要赡养。”
    “你真的不想我哥给你和霏霏留下多少钱吗？”
    巫云摇摇头，“霏霏已经不信楚了。”
    楚水清望向杨辉，杨辉早已一副事不关己的表情，或许他更觉得和楚家撇清关系是正确的。
    “既然这样，那好。”楚水清轻轻一笑，“第一，我只是楚水明的律师，他给的佣金了得，需要做的事情也多，其中最重要的一点就是遗嘱的履行。第二，关于楚家坳的基础建设那部分，遗嘱上也预留了资金，我们姓楚，但是这些钱和楚家已经没有一点关系了。第三，大嫂我想我能答应你的就是，你和霏霏的那部分财产我会把它留在辛城作为再投资，所有人永远是你们。”
    没有太多的余地，似乎只是个通知。
    杨辉送楚水清去火车站，不亲不疏，一路无语。
    下了车楚水清又折了回来，“以后就麻烦你照顾我嫂子和霏霏了。”
    杨辉点点头，“这个不用你交代。”
    看着楚水清走向如白昼的候车大听，杨辉在后面猛地叫了一句，“楚水清。”
    楚水清听到叫声回过了头。
    “我不是你哥，麻烦你以后不要一口一个大嫂叫得这么亲，听着别扭。”
    楚水清笑了，虽然整个人蒙在了逆光里，但还是能看到他习惯的、职业的看不到任何情绪的笑容，“以后再也不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