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端轻音

32 情深缘浅


我们虽都同情瘦马,想帮她们摆脱这任人摆布的日子,可惜却有些力不从心。在扬州,“养瘦马”早已成了风气,一时之间如何能改。更何况,这秦淮一带,秦楼楚馆,夜夜笙歌,早都成了一种“风尚”了,总不可能让这些地方都关门大吉吧。
    子音也曾派人专门办理此事,并不强求,愿意离开烟花之地的便安排她们离开。只可此,并无多大成效,年纪尚小的父母早已不要她们了,她们根本不知要往何处去。已有根基的,自是不愿意离开的,她们想不出自己还能靠什么来谋生了。我们与一些官员富商,商量着买下了一些幼童到府里伺候伺候太太小姐们,可也不是长久之策。我们买了,还是有人卖,总不能每日派人守着,也并非所有官商们家中真有那金山银山可以养着一堆的闲人。
    不过,倒也并非全无收获,这扬州的美艳女子,除了出色的容貌外,大多还精通音律,能诗善赋。
    几日前,子音带回来一位姑娘,姓马名玄儿,本是扬州湘兰馆中的头牌,如今离开了湘兰馆靠卖字画谋生。只可惜,哪里有人真心买画呢?马玄儿性子本就直,从前在湘兰馆也得罪了不少人,不过那时她是红人,多少富家子弟争着要见上她一面自然不与她计较。如今她在外头抛头露面,人人皆可见到她的容貌,见上一面自然不能满足他们的需求了。她在市集卖画,却三天两头有人来闹事,恰巧被子音遇见了,便替她解了围带回了府中。
    我见这马姑娘纤眉细目,容貌本不算最上乘,只是这恬淡的气质着实让人沉醉,尤其是此时她怀中抱着画卷,浅浅笑着,眉眼弯弯似是整个人都在淡淡笑着。
    “夫人好。”她怀抱着画卷,弯腰向我行礼。我忙将她扶起。
    “马姑娘在市集中遇到了些麻烦,她离开湘兰馆时,除了自己的字画外什么也没带走,如今只能暂住客栈中。她总算也是因我们才会如此的,我便将她带回了府中,看有什么差事能让她做的。”子音说。
    我瞧了瞧她,见她这柔弱的样子,实在不像是能干粗活伺候人的,便问她除了作画之外可还会些什么。
    “自小便学过音律,会些歌舞,也知晓一些戏曲。”
    “如此甚好,前些日子正与一些太太们商量着要排些戏曲来看看,正愁没有人能做这事儿呢。若姑娘还有些会唱戏的姐妹们,也可叫了她们来,就住在府中。”
    “这怎么使得,我们住在府里会给夫人添麻烦的。”
    “不麻烦,我也爱看戏,若专门去请戏班子还麻烦,有了你就不用愁了。”
    “可我也不能在府中白吃白住啊。”
    “怎么算白吃白住呢。我如今就当是出资建戏班子了,今后出去演出,我可是要收红利的。”
    “那就多谢夫人了。”
    “不必谢,如今我正是什么事也干不了,就怕在家闲的,有你来了我也能找些事情做做。”
    安排好马姑娘后,她说她知道一些离开湘兰馆的姑娘们没有去处要去找她们,我自然是乐意的,让家丁陪着她去。
    既然要建戏班,我也想建的正式一点,江南一带,戏剧很是流行,组建一个戏班并不难,但是找到好的班底就很难了。其实,扬州盐商养戏班并不少见,之前的总商家里便养着戏班,只不过如今人走茶凉,总商家被查抄,戏班也就散了。我花了些功夫,找回了一些当时戏班子里的人,毕竟他们也只是一些民间艺人,丢了饭碗也的确可怜。
    名义上我是班主,其实我什么也不懂,虽读过几折戏文,可是对体制、唱腔是一窍不通,不过每日听着他们在后园咿咿呀呀地唱着,看着他们或是水袖翻舞或是拿顶耍花枪,心中却也觉得自己做了件十分了不得的事。
    越是和玄儿接触,就越发觉得她是个深不可测的姑娘,戏班不过建成几日,她已经着手开始排《西厢记》了,无论是唱腔还是身段,至少对我这个外行人来说,都是美的无可挑剔的。不过她总是不爱说话,只有在练戏的时候,她才与人说些话,其他时间她都独自一个人待在房中。
    戏班子给他们独立辟了一个院子,并不大,玄儿一人一间房,还有两个姑娘董晴和柳叶儿一间房,其余三间房内住着戏班子里的男子。董晴和柳叶儿与玄儿也是旧时,不过交情也并不深,过去在湘兰馆,她们也只是讨论戏曲上的事。玄儿的性子的确古怪些,可能是我如今大着肚子的缘故,好奇心也比以往更重,对于玄儿也想了解的更多一些。
    与柳叶儿闲谈,才知道,玄儿到湘兰馆时已经是十四岁的年纪了。玄儿虽不算最美的姑娘,只是她文采好,便透出旁人没有的气质。玄儿的父亲原本是地方官,玄儿自小就受到父亲的教导,文采胜过许多男子,十几岁时便在江南一带有了诗名。只可惜,他父亲贪污了官银,下狱后不久便去世了,十四岁的玄儿这才流落到风月场所。她本就心气高,到了湘兰馆后也得罪了不少人,只有与她同样爱好戏曲的董晴和柳叶儿还能和她说上些话。
    到湘兰馆中去的,有大部分是些文人墨客。这年头的才子们,总喜欢为自己找些风流韵事。其中,便有与马玄儿情投意合的落拓文人王伯毂。这王伯毂在江南也的确是有些才名,只是他的身世也的确可怜,王家在前朝也是显赫人家,大齐建国后便败落了。这王伯毂虽有才名却无政治头脑,科举考试屡次都不能中榜,才落得个落魄下场。他与马玄儿也算是同病相怜,两人自然都将对方视为知音。
    马玄儿对王伯毂早已芳心暗许,只是这王伯毂却担心,自己如今一穷二白,连自己都养活不起,如何能配得上马玄儿呢?他将满心情愫都压在心底,又上京赶考去了。
    王伯毂在时,马玄儿的脸上还能见到些笑颜,他走后,玄儿愈发变得沉默了。
    这王伯毂我也是听说过的,从前还觉得他这人文采不错,也有傲气,如今却觉得他这穷酸秀才讨厌的很,白白辜负了玄儿的一片真心。
    等子音回来后,我便向他打听了一下王伯毂。
    “伯毂兄吗?我也是多日未曾见过他了,如今科考在即,想必他是进京赶考去了。”
    “如此说来,你与他还有些交情?”
    “在京城时,我就听闻过他的学识,便与他多次通信,但并未见过面。来扬州时,恰逢他也在扬州,便与他见过几次。几月前,他便上京赶考去了,我当时也去为他践行了。怎么问起了他?”
    我便把玄儿与他的事情告诉了子音,子音听后也是感慨,可怜了一对有情人。
    “我与伯毂虽有些交情,不过实话说,他想榜上有名还是有些困难的。他自小养尊处优惯了,虽才华过人,却不晓策论,科举并非有文采便可的。”
    “我们可要帮帮玄儿,她如今每日郁郁寡欢,也不与人说话,长此以往,怕她这心病会影响她的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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