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枫街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慢悠悠地喝了口茶，“或者说，我根本就不可能猜错这件事，对吧？”看着我的眼神也明显地多了几分戒备，但是那语气却故意装得很轻松。
    “阿零……好久不见。”
    脑子里仿佛是炸开了什么，我无力地想说些什么，但是张了张嘴，什么都没说出来。
    流光和叶椛城不知所以然的谦卑，叶椛城不知为什么就会说的“你回来啦……”原来根本就不是对“楚祈霄”说的……具体是对谁说的，不用脑子都能想得出来。
    我到底是谁？
    完全接受不了“原来我一直追根溯源想要查的终极大boss就是我自己”这个事实的我简直是崩溃的。那么既然宁襟零——不，我——这么叫真是别扭——制造的是“人偶”，所以——
    不是被附身。我就是宁襟零……只是没有恢复记忆而已。
    原来如此。
    仿佛是缺少某个零件的大脑在想通了这一切以后再次运作起来。我什么都听不进去了，只是愕然地站了起来，踉踉跄跄地跑了出去，却不小心撞到了门框，倒在地上。
    “楚——”
    我什么都听不见，只是眼泪顺着我的脸颊滑下，但是我完全没有感觉到，甚至连地上不知哪儿来的一颗钉子的尖端扎进手的痛楚都感觉不到。甚至，连手上淌下的殷红鲜血都看不见。这个世界疯了……一定是疯了。
    “……祈霄你——”
    我张了张嘴，然后强撑着把手上的钉子□□。伤口深可见骨，虽然不符合科学，但我知道这个世界的一切完全不能用科学来定论。
    随着痛楚，我的眼前还是清明起来。然后，回忆如潮水般灌入大脑——
    那位一直在我大脑里的“神”复活了，然后和我完全地融合了。他就是我，我就是他。本来就是这样的，只是我之前强制着把他分离开来。
    其实我本来早就可以知道真相的。
    很多年前，我第一次遇到叶椛城的时候是在学校的乐器室。像很多言情小说一样的俗套开头，那个时候我正弹着吉他，然后夕阳的光洒在我的脸上，于是自然而然地就叩开了她的心门。
    “你好……你叫宁襟零么？”她的头埋得很低，长发漫卷。因为校庆演出的缘故，她这一天没有穿校服，身上的白裙衬托得少女无比清新。像是白色的梨花。
    我幼时住在乡下，看那白色的梨花随风飘散如雨。然后她抬起脸的时候，美得动人心魄。不是因为她有多绝色，她并不是我见过的女生里长得最漂亮的——只是因为那个瞬间令人怦然心动。
    “嗯，我是。”我当时并没有在意这个女孩，她却介绍自己说：“我……我是高二（1）班的叶椛城。”
    这女孩真是傻得可爱。
    我于是认认真真地打量她，然后跟她一起聊天。后来她就一直来找我——尽管我是个理科生而她选了文科。
    我本来以为我会就此余生，像所有平常的人一样生活下去，直到那次我看了一个电影——然后深深地为制作人偶这个技巧入迷。后来我才知道了这个世界有另一面——
    不只是有异能，而且有能够把真人制作成人偶的技巧。
    于是在大学我报考了计算机专业，在那里我学会了制作那个叫做Circulation的软件。Circulation不只是一个游戏而已——尽管在精神病市里看起来的确如此——但它是维持精神病市正常运作、可以转生的一切源泉。
    我以为再也不会见到叶椛城了。但在我决定挑选一些人——或者说是拐——进入精神病市的时候，叶椛城找到我，然后凝视着我的眼睛跟我表白。
    “原来我作为那个身份的时候皮相那么好。还有姑娘来追。”
    “也是个混蛋。”颜青烛说。
    我把叶椛城……做成了我的人偶。然后赋予了她新的生命。
    她还是原来的她——只是她必须对我效忠，否则就会死。我编造了那个“末日之火”的谎言，并且微妙地使用了自己本身对于时光的异能，让这个空间和外界的时间错位。但是，我奇迹般地和被我拐来这里的那些人相处得很好。但是很庆幸的一点是——他们根本没有发现我的真实身份。
    某个机会我发现了永生的秘法。永远地让这个空间存在。永远地活着，即使是到外界也是一样。这个空间在不在我不介意了，因为那时我对制作人偶的兴趣已经没那么大了。
    我想要永生……知道为什么吗？绝对不是漫画里那种反派的恶俗兴趣。仅仅是因为我突然惊觉，我们现在做的所有事情，有什么意义吗？
    ——其实根本就没有。山会被磨平，海洋会干涸，到最后的佳人变成枯骨，你我早就不识得彼此。或者说，如果没有所谓的“转生”，那么死亡——
    那么一切都没有意义。现在的美好，又有什么用？
    我期待着某一天能够永生。那一天难道还不能驰骋天下么？敢问这世间，若可以，谁不欲驰骋天下？少来孤家寡人的推辞，若没有这一层束缚，何人又不愿？
    于是我翻开了那本书，走上了偏执的道路。但是我自始至终都不后悔，纵然众人唾骂，纵然离弃，纵然孤独绝望，纵然——
    我不后悔。从来都不会，以后也不会，无论发生什么。
    想到这里我又想到了致远。从小一起长大的亲妹妹。
    我本来在初中的一次打架中即将死去，结果未来的我穿越过来救了我——没错，就是“楚祈霄”。
    然后一直在继续的时间轴开始乱了，但在我这里却没有变太多——直到为了救致远而死在暴风雪中。
    我的灵魂没有死。于是我回来了，杀死了她，把她做成了人偶。
    现在回想起来真是令人作呕。我人生中只有这一件事后悔过。
    “那你现在的人生呢？”颜青烛听我梦似的念出自己的人生经历，问道。
    “我继续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