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枫街

那么，我叫苏星琬，如果你一定要知道的话。苏杭的苏，天上闪着光的那个星，王字旁的琬。
    如果你很想听我的经历，那么我不介意花点时间跟你说说。不过我看了眼表，已经太晚了。要不然赶明儿再给你讲？
    ……好啦好啦我不卖关子啦，如果你想听，那我就讲咯。
    我都不记得自己哪来一个孪生姐妹的。总之我只知道自己一出生就是苏家父母娇宠的女儿。
    他们给我起名叫苏星琬。他们亲昵地叫我“星星”，但后来我时常会想，流光她看着的吧？她其实是知道自己姓苏的吧？我想那个时候的流光一定恨我又嫉妒我，恨不得剜我心才好。
    但是她没有这么做。我应该感谢她的仁慈对不对？因为她是宁襟零的侍从，所以她就应该有种莫名的优越感对不对？因为她可怜她是被抛弃的她纯真她善良她无辜所以她就理所应当地应该有那副漂亮得让人想毁掉的皮囊对不对！
    我不服气。
    凭什么啊，明明我才是姓苏的苏家女孩啊，明明我才是得到父母宠爱的女儿啊，明明我才是——
    凭什么到最后，她就可以用莫名带着优越感的目光看着我，好像我一文不值，而她是娇柔无双天下独绝的公主一样。
    为什么啊？
    就因为宁襟零吗？因为宁襟零看中了她的美貌是不是？流光根本不知道宁襟零看中别人的美貌是要用来做什么的是不是？她有什么资本骄傲？
    那个时候我真的是被妒恨冲昏了头脑了，以至于到后来就是这样了——我和流光势不两立，基本上不怎么来往，在精神病市里也是一样。她出现的时候，我就不出现；我出现的时候，她就不知道去哪儿了。
    连打游戏都是一样。只要她在，就没人能在地图上看到“MICO”了。
    那个时候我真是恨极了她。——不过现在看来也真幼稚。
    楚祈霄来到这座城市的时候是个夜晚，那个时候我和十字在玩暗杀游戏——那个时候我们还不知道转生系统有多可怕。我们只是一味地觉得“可以转生诶好有趣啊”，没想到有这种危害。当时我第一回见到楚祈霄，打了个招呼就急匆匆地把他杀了一回。
    ……现在想起来也蛮对不起楚祈霄的。
    但谁能想到楚祈霄就是宁襟零呢？我不知道楚祈霄得知真相以后自己是怎么想的，也许有震惊吧，也有所谓“生无可恋”的感觉。我只是饶有兴趣地想知道，他还能不能好好地在这个空间待下去？
    可是这个世界和我的生活的真相给了我一记重击！原来叶椛城的判断失误，导致精神病市里所有卸载了Circulation的人全都被火烧死了。
    可偏偏怎么就流光没死呢？
    因为这样所以我无比的难过。他们都死了，颜若忆，颜青烛，王戈……
    他们一个个的都死了，连子子也就是安梓陌都被楚祈霄不留情面地杀死了！也是，楚祈霄连夏封羽都下得去手啊。
    这个世界已经太冷漠了。为什么他非要多添一份冷漠？
    于是我说我要报复，报复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人。他以为他创建了精神病市就很了不起吗？
    和我一起组了“星花”队打游戏的、纯真的少年已经死了。
    再也回不来了。
    所以我需要警醒，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眼前的单纯少年，就会变成魔鬼。
    是了。你会很惊讶吗？其实我一点都不喜欢这个叫做楚祈霄的漂亮少年，更恨他另一个叫做“宁襟零”的——更加漂亮的那个身份。
    可是有张好脸并没有什么用处。
    因此我越来越不能忍耐。我想要他去死，去赎还他的罪。
    为什么呢？
    我忘记了。
    我不知道我对他的厌恶从何而来。但是他那么好看，好看得让人恨不起来。
    为什么？我平常都是很理智的啊。
    也许是因为他曾经带给过我很美好的记忆吧，这让我没法怨恨他——单就这一点而言，我还应该感谢他赋予了我这么长时间的快乐。
    只不过现在我要死了，仅此而已。我看到了高大的祭坛，仿佛看到了碧海，听到了潮声。
    ——这是一场归宿。
    诗人说人生苦短，我却觉得稍嫌它长——因为，我的一生已经没有意义了。
    如此颓丧。绝不是所有人想看到的。
    但也确实如此了。很让你失望吧？很平淡的小故事，没有荡气回肠，也没有刻骨铭心的爱恋，就这样了。哦，来喝口茶？
    如果你觉得还不够的话，我还是把这个故事讲完，你觉得呢？
    故事的最后，我发现这是一场梦。
    于是我和流光大笑了起来——笑命运捉弄？还是笑我们尽管仇视彼此但还是作为孪生姐妹做了同样的梦？这些都足以让我大笑命运的作弄。
    这是一场梦。宁襟零是我的同学，只是一个无辜被编排进来的人——
    不对，根本没有“宁襟零”这个人。至少我是从来没有见过的。我后来也查过，的确存在过一个叫“宁襟零”的人，但是他早在十岁时就死了。
    早在十岁就死了的人怎么可能与我有过交集呢？所以，果然是因为那个梦太真实了吧。
    我一边笑自己一边和流光刷着游戏。那游戏真有趣，叫Circulation。我记得那个梦里也有这个游戏，不过那是宁襟零做的，而不是现实中这个编程界的新秀。
    哦，这个编程界的新秀我认识。他姓谢。名字倒是记不清了。
    好啦好啦，这故事我讲完啦，你也该走了，这么晚了。
    【她关上门，泪流满面。】
    【她刚才没说几句实话。其中就有她厌恶楚祈霄这一条。还有，她记得楚祈霄。】
    【她会一直记得。】
    【我看到了。为你坠落的繁星。我看到了。与君离别，我犹不舍，但却无需挽留。】
    【所以她知道这样很好，无需任何变动。他就是永恒的记忆。】
    【她问苍天：“这世间有无来生？”苍天沉默不语，但她却知道，倘若她相信有，那就有。她只是觉得，她会再次见到那条落满枫叶的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