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腹心事

最近工作忙，老是想抽出处理私人事情的时间都没有。
    已经三日没见到宋晴了，应该不会就这么被小姑娘给遗忘了吧？
    那姑娘真是迟钝，迟钝到不知说什么才好。
    赵煦一边收拾着电脑桌，一边叹气。
    同事诧异地看着赵煦：“小赵，今天则么又唉声叹气了？”
    赵煦摇头。
    另一个同事跑进来凑热闹了：“不会是，因为这几天被女朋友追着走，心情就变得不好了吧？”
    赵煦一愣。
    果然，这几天，刘雅一直出现在公司门口，那副认错态度……
    当初如果不是遇到了宋晴那个小姑娘，自己大概就会与她和好了吧，赵煦不是硬心肠的人，只是在肝肠欲断之时宋晴出现，因此发现了小姑娘的好处了，从此明白了一些重要的事情而已……
    人活一辈子，不能不妥协，但，也不能毫无原则地妥协。
    不在心上的人了，无论如何挤，也挤不回原来的位置了，更何况那个位置现在已经换人了呢。
    赵煦相当烦恼，每一次见到刘雅的时候都感到烦恼，不知该如何去做，又不能大声呵责，不仅失却了自己风度，更是因为赵煦是一个温和的人，温和了二十多年突然要变一副嘴脸向前任张牙舞爪，是个人都会感到困难。
    刘雅说，只是做普通朋友而已，可是，谁的普通朋友会每天下班都堵在自己公司门口等自己？谁的普通朋友隔三差五就发短信问身体情况问要不要去她家吃一顿饭？谁的普通朋友每周末都会订上两张电影票然后说没人陪让自己去陪？
    有点儿脑子的人都会觉得不正常，偏偏赵煦就是个有脑子却没有行动的……
    当温和成为一种前进的阻碍，恶人就没法升级了。
    赵煦很烦恼。
    又叹了一口气，赵煦明显脸色也有些不好了。
    真是疲惫啊。
    同事们面面相觑，也不知道赵煦最近有什么烦心事，皱眉的频率大得惊人，每日都臭着脸，旁人看着也不舒服。
    兴许，就是生活的压力吧。
    同事们猜测着。
    赵煦提起公文包，朝同事挥挥手，下班去了。
    同事们一脸担忧地看着赵煦出门。
    那种慈爱母亲看着自家已经长大成人的儿子有心事了却倍感无能为力的担忧表情，在同事们脸上展现得淋漓尽致。
    公司门口，毫无意外地，刘雅站在台阶下的树木阴影下，见到赵煦的时候仰头一笑，赵煦停住脚步，叹了一口气，才慢慢地走下台阶，刘雅走到面前时，刘雅笑着问：“下班了？”
    赵煦点头：“你今日又提前下班了？”
    刘雅笑了笑：“我公司本来就没多少事情做，做完了就可以下班了。”
    赵煦理解地点点头，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公司门，说：“我要回家了，再见。”
    刘雅顿了顿，问：“不去吃饭吗？我知道有一家新开的饭馆，里面的饭菜挺好的。”
    赵煦摇头：“不吃了，我先走了。”
    说完，赵煦转身就要走。
    刘雅皱眉，在赵煦身后问：“怎么，陪朋友吃一顿饭都不愿意吗？”
    赵煦脚步顿了顿，这些日子刘雅一直在等着自己，而自己一直拒绝刘雅的邀请，总感到，再这么拒绝下去，疲惫只会越来越深切。
    赵煦回头看向刘雅：“那，你带路吧。”
    刘雅扯了扯嘴角，似是松了一口气，默默地点头。
    两人一前一后地朝露天停车场走去，赵煦的车买了好几年了，前一段时间车坏了送去厂里维修，修完后重新上漆，看起来就像新车一样。
    车门关闭，站在不远处的三妹停住了脚步。
    貌似，这委托也要泡汤了……人生漫漫，怎么自己接手的委托都那么难搞啊！
    可能只是赵煦难搞罢了，这个……意志一点儿都不坚定的软弱男人！
    三妹站在原地叹了一口气，转身，从口袋里掏出两块钱，塞进了路旁那个乞丐的碗里，乞丐抬头看了三妹一眼，道了一声谢，继续双眼放空，直视前方。
    饭馆是新开的，店面装修得很漂亮，里面客人不多，服务员递过菜单后，赵煦将菜单推到刘雅面前。
    刘雅看着面前的菜单，顿了顿，点了两个菜，便将菜单推回赵煦面前。
    赵煦也点了一菜一汤。
    三菜一汤，两个人，分量太多了。
    服务员将菜端上桌子上，赵煦明显被这实心眼儿的饭菜分量吓到了。
    刘雅端起碗给赵煦盛了一碗汤，推给赵煦，这才给自己勺。
    赵煦抬头疑惑地看着刘雅。
    刘雅低头，自嘲地笑了笑：“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我……我只是没什么人好倾诉，想找你谈谈而已……总之不是谈情说爱，你别总是一副大难临头的样子，你这样子，会让我觉得我很廉价啊。”
    赵煦愣了愣，不好意思地低头：“不是……”
    刘雅拿起勺子勺汤，一边吹着一边和喝。
    刘雅眉眼很漂亮，柔顺的头发被撩至身后，低头喝汤。
    无限温柔。
    赵煦暗中叹了口气，端起汤碗慢慢地喝着。
    两人不再说话，默默地吃着自己的晚饭。
    吃饱了，还剩下一桌剩饭剩菜。
    赵煦颇为可惜地扫了一眼桌面，刘雅就伸手招来服务员：“打包。”
    赵煦诧异地看向刘雅。
    刘雅不是一直都很嫌弃自己这种吃完了还要兜着走的习惯吗？
    现在的刘雅却一脸坦然。
    服务员将打包完的饭盒递给刘雅，刘雅接过来，刚走出饭店，就将饭菜递给了赵煦：“别介怀了，今晚的宵夜，小气鬼！”
    赵煦嘴角抽搐，默默地接过袋子。
    两人沉默片刻，赵煦说：“我送你回家吧。”
    刘雅看向赵煦，点头。
    两人上车，又是无话。
    气氛沉淀得有些奇怪。
    车开到了刘雅租住的房子小区门口，刘雅却摇摇头，转头看向赵煦：“我……最近有些心神不宁，我知道我曾经伤害你了，但到我自己遇上麻烦时，我第一个想到的人还是你，对不起，赵煦。”
    赵煦低头看着自己放在方向盘上的手，不接话。
    刘雅伸手碰了碰悬挂在车内的挂饰，红色的中国结，一个出入平安的牌子：“前一段时间我想过挽留你，后来看你实在无心，就明白过去也只能是过去了。”
    赵煦：“我没有怪你。”
    刘雅扯出一丝苦笑：“你连怪我都不愿意了，这还值得我高兴吗？”
    赵煦：“……”
    说什么都是错！
    刘雅放下手，直视前方：“我想……我是喜欢上了那个师兄了，他，他有家室，有孩子，他的家庭容不得第三个人插足，该死的，我把自己玩进去了！”
    赵煦猛地看向刘雅，有些着急问：“你不能出来了吗？”
    刘雅摇头：“我本来还想借你臂膀逃出来，可你避我如洪水猛兽啊……”
    赵煦：“……”
    我去……又是说错话了。
    刘雅皱眉，松开安全带，朝车前伏下：“我第一次知道，自己不受自己控制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第一次知道，有些事情，就像黑暗的沼泽一样，你第一脚踩进去了，以后也只能一步步地陷入去，看着自己陷入沼泽无能为力，那是一件极其可怕的事情……若是当初，我再谨慎一点儿就好了……”
    赵煦摇头：“现实没有早知道的选项。”
    刘雅用手捂着脸：“所以我非常后悔，悔不当初，悔恨为什么要靠近那个人，为什么要放弃你……他教会了我所谓的爱，我在你身上找不到的爱，然后，我为这种可笑的东西而沉溺，假装忘记了他原本的模样……”
    赵煦伸手拍了拍刘雅的肩膀。
    刘雅身体轻微抖动，似在哭泣。
    赵煦顿了顿，目光直视前方，不语。
    刘雅压低着声音，似哽咽说：“我为自己虚构了一个爱人，然后慢慢地意识到我对你的伤害是多么的沉重，如今的局面，是对我的惩罚，赵煦哥，你必须原谅我，我现在已经那么痛苦了……”
    赵煦忍不住又伸手拍了拍刘雅，沉声说：“我原谅你，很早就原谅你了。”
    刘雅笑了笑，笑声中满是对自己的嘲讽：“那我就可以安心地离开这里了，我想去西部，算是一种自我流浪吧，为我的年少轻狂，为我的狂妄自大，而作一些弥补。”
    赵煦摇头：“其实，你不必这样。”
    刘雅苦笑：“我不这样就对不起我自己啊……我无法找到内心的安宁……这，是不是有点儿像反派最终改邪归正的桥段？”
    赵煦回头盯着刘雅：“你……保重。”
    刘雅转头与赵煦对视，两人静默片刻，刘雅扯了扯嘴角：“连告别也那么无趣，我们是为什么能坚持交往个四年啊？”
    赵煦沉默。
    刘雅慢慢地移开视线，擦了一把脸，又回头看向赵煦：“赵煦哥，祝你前途似锦，生活美满。”随即打开车门朝小区走去。
    赵煦转头看向她的背影渐走渐远，消失在视线内。
    成人的决定，藏着太多的情绪，不纯粹，不美好，带着压抑扭曲的惊心动魄。
    再见了，过往，再见了，曾经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