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腹心事

客厅内大屏幕的电视机在播放着广阔大草原动物欢腾奔跑的记录片，窗外白天逐渐被黑暗蒙蔽双眼，渐渐睡去。
    三妹在卧室里收拾东西，虽然六月才刚刚到来，七月的影子还未斜入六月的范畴内，三妹就已经开始杞人忧天地要开始准备出门考察的行李了。
    她的行动实在太迅捷了，迅捷到旁人都不知该如何反应。
    总之，小翠还吊在期末复习的大树上，三妹已经从这棵树爬下来，爬上了另一棵大树，据说，这叫未雨绸缪，应该是值得学习的。
    大哥二哥虽然时常对近期三妹藏不住心事的表情作猜疑，但无奈三妹没有解释的意思，因此大哥二哥也不再以眼神相逼，该干嘛就干嘛去了。
    大哥坐在客厅看着各种欢腾的动物在广阔的大草原上奔跑，内心那种对自由的渴望悄然而生……当然不是羡慕这些动物过时的相处方式，只是羡慕那一方天地，没有人的天地。
    大哥最近的隐世思想似乎在隐隐作怪，兴许是到了该自我疗伤的时刻了，因此渴望能有一个小天地装下自己内心所有的黑暗动荡不安，大哥如此强大，疗伤过程自然不愿意让旁人看到。
    周总昨日又来了一次恋爱锦囊，这一次只是请大哥出去吃一顿饭，绝口不提自己的高明计划，大哥答应了，无奈席间对方明明酒量不好偏偏缺举杯以酒消愁，酒品超差的家伙在席间醉得不省人事，将大哥内心那点儿谈天说地的兴致挥霍一空，借那家伙的车将人提回去给嫂子时，嫂子见到大哥还小小地激动了一下，无奈大哥借口店里事多，很快就消遁了。
    又一次，把手搭上了过往的肩膀上，不得不地回想起一些不美好的事情。
    那里，藏着太多的黑暗，几乎逼得人无法前进。
    大哥扶了扶眼镜，转头看向窗外。
    十六层的房子里，二哥正在绕着柯艺转圈儿。
    自从知道柯艺煮饭手艺出众并且对点心制作有相当大的天赋后，二哥就攀上了柯艺这个好人，时常装作跑错楼层地敲开柯艺家的大门，再一脸惊讶地看着柯艺，然后深呼吸一口气：“柯兄弟，你是不是在做着什么好吃的？”
    面对这种厚颜无耻的攻势，“好人”的柯艺自然不会拂了二哥的面子，一般都是请人进门，然后搬出刚从烤箱里拿出来的点心任二哥吃个够，宋家兄妹似乎都有“吃完了还要兜着走”的习惯，使得家里的纸袋通常不够用。
    但有了楼下这些邻居，做出来的东西从来都不会浪费，这让柯艺感到十分欣慰。
    柯艺母亲也是一个喜欢厨艺的人，对厨房天赋兴许是从母亲那里承袭而来的，就算第一次做菜，按着菜谱做菜的柯艺从来就没有失败过，工作后兴许是压力还是其他奇怪的原因，下班了一般都不喜欢往外跑，倒是越发地喜欢自家厨房了，因此厨房那些配套的烤箱烘焙机什么都有发挥一己所长的机会。
    宋家两兄妹都十分喜欢到自己家里作客，倒是店主，从来不曾到过柯艺家……莫名地让人有些介怀。
    柯艺拿出纸袋，在厨房里装着刚出炉的芝士蛋糕，一边装着一边皱眉，二哥坐在沙发前慢悠悠地喝奶茶，然后将一个小蛋糕塞进嘴里。
    有柯艺这个邻居，以后完全不怕饿着肚子了，二哥相当欣慰，一边吃着蛋糕一边对柯艺说：“柯兄弟啊，我妹妹说要请你到我们家呢，想请你教她做菜……”
    柯艺手一顿：“现在吗？”
    二哥翘着二郎腿嘚瑟地抖着：“嗯嗯，她说是柯大哥什么时候有空就什么时候下去，我倒是觉得，柯兄弟现在没空，刚好！”
    柯艺：“……”
    黑夜已经开始了，白天不去作客晚上去，这听起来都感到很怪啊！
    二哥端起奶茶喝了一口，抬头看向柯艺：“柯兄弟，你是不是不方便啊？”
    柯艺摇头：“没有，挺方便的。”
    二哥心满意足地点头：“那等会儿我们一起下去吧，我租了一套光碟，全是悬疑惊悚片，你可以和我们一起看啊……反正明日是周末，可以不开店的。”
    柯艺：“……”
    宋家兄妹都是怀着“开一家店来玩玩”的心情来经营恋爱锦囊的吗？
    难怪生意那么差……
    没听到柯艺回答，二哥又问了一句：“柯兄弟啊，你是不是怕了？”
    柯艺嘴角一抽，摇头：“没有。”
    二哥高兴地一拍桌子：“真好！柯兄弟怕悬疑惊悚片吧？你不用怕，有我在呢。”
    柯艺眼角忙不迭地抽了抽，不答话。
    吃了别人家的糕点还将别人拐回来的二哥刚进门，明显感到了家里氛围有些压抑，除了电视机发出的声音外居然没听到大哥与三妹的声音，这似乎很不正常。
    二哥皱眉地关上门，柯艺跟在二哥身后换拖鞋。
    二哥朝屋里一吼：“三妹，柯艺来了！”
    在房中的三妹一愣，随即欢快地走出来：“真的来啦，二哥行动力真强！”
    刚换好鞋的柯艺乍一抬头，就对上了三妹那笑眯眯的眼眸，脑后突然冒出了几滴冷汗。
    莫名地，有种被算计的感觉啊！
    三妹扯着柯艺进厨房，从冰箱和柜子里掏出各种材料，噼里啪啦地堆了满桌子，柯艺皱眉：“太多了……”
    三妹一本正经地回答：“我已经准备好失败的分量了，况且，这一本菜谱，我要全部都学会！”
    三妹挥着手中的菜谱。
    额前的冷汗终于出来了。
    这是准备熬夜的节奏吗？
    三妹丝毫不察觉柯艺的情绪，兴致勃勃地开始洗着锅烧碟，三妹已经决定了，一定要做一桌丰盛的晚餐，在七月离开之前，给大哥二哥一个惊喜，认真如三妹，自然一点儿时间都不愿意浪费，六月初就开始忙着七月的事情了，她的日子过得比常人快。
    客厅里的电视是大哥打开的，但是大哥人已经窝在书房里做着一些艰难的算术解答，似乎只有这种时候才会平静下来。
    二哥拿着芝士蛋糕进书房找大哥。
    大哥正认真地低头动笔算数，连二哥走进书房的脚步声都没听到。
    二哥猛地一拍大哥的肩膀。
    大哥皱眉，回头看了一眼二哥：“宋明。”
    二哥咧嘴，挥了挥手中的纸袋：“从柯艺家顺来的。”
    大哥点头，接过二哥手中的纸袋，一边吃着一边看着桌面的计算纸。
    二哥最近心情很好，心情好的二哥很喜欢招惹大哥。
    而大哥似乎只有无聊的时候才喜欢招惹二哥的。
    大哥搬了一把椅子，坐在大哥旁边：“哥，你在做什么？经典数学难题？哥，你还要上奥数班吗？”
    大哥回头扫了二哥一眼：“你很闲？”
    二哥默默地低头，将桌子一旁的水杯推向大哥：“哥，我找到工作了，一家家具公司的销售员，不用每日都在外面跑。”
    大哥点头：“很好。”
    二哥惆怅：“我在想，我什么时候才能买得起房子，然后让谢岚住洋房养洋狗啊？”
    高兴的人总会找一些不切实际的事情来折腾自己的思维，以激励自己向前走。
    这种事情大哥见多了，压根就不理会二哥。
    二哥低头看向大哥的计算纸，诧异：“哥，这计算纸你都用这么多了啊？”
    得了，开启废话模式了。
    大哥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水。
    没听到大哥的回答，二哥有些郁闷，顿了顿，终于想起了自己带回来的光碟，于是高兴地看向大哥：“哥，今晚看点儿有趣的碟子吗？”
    这句话若是由别的男人提出来的，大哥会想到带色调的光碟，由二哥说出来，自然只能联想到重口味的惊悚片。
    明明怕得要死，却又忍不住地去看。
    大哥摇头，二哥已经站起来拉起大哥的手：“哥，我租了一整套啊，是不是兄弟，是兄弟就陪我看啊……”
    真希望不是兄弟啊……
    大哥略惆怅地站起来，由二哥拉着朝客厅走。
    厨房里的柯艺被三妹几乎闹得神经衰弱，很多要点细节明明已经提醒了，三妹却还是忍不住地去犯各种不必要的错误，最终手指不小心碰到了滚烫的锅，三妹哭得呼天抢地，终于愿意让柯艺停下了今日的教学课程。
    两人走出厨房，大哥见到柯艺时还微诧异，刚刚那数学题算得太入神了，直接蒙蔽了二哥进门的那声吼了。
    三人坐在沙发上，看着二哥兴高采烈地将光碟放进播放机了。
    那表情简直就是见到食物的饿狗一样。
    让观众们忍不住嘴角抽搐。
    影片开始了，二哥作死地关了灯。
    黑漆漆的客厅，偶尔响起的呼唤声，光影凌乱，恐怖的面孔时隐时现。
    三妹顿了顿，忍不住挣脱二哥紧握住自己的手臂，我去，手臂都快要被拧出血条来了。大哥面无表情地看着电影的画面闪过，淡定得似乎是在看记录片，柯艺坐在大哥身旁，一个苍白的脸孔冒出来的那一霎那，二哥默默地抱紧了三妹，无论如何挣扎都挣脱不开，柯艺手指攥紧了衣角。
    那是大哥的衬衫衣角，大哥微微一顿，回头看了一眼柯艺那惊恐的表情，淡然地移开了视线。
    这种剪切出来的不合常理的画面，怎么就能吓到那么多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