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氓俊娘子

第26章


    「禾良妹子……」她呐呐唤了声,撑身坐起,发现衣裤全换过,未裹胸缠的襟口还微微敞开,面上不禁有些腼覜。
    顾禾良是早在她拐了游石珍私奔前,就已觉察出她女扮男装一事。
    当时她因在「北里南乡」救了小小爷,禾良在娘家「春粟米铺」摆桌宴请她,岂料当日她赴约后,落红不止的毛病又犯,禾良也才因而得知她同是女儿身。
    她请求禾良保守秘密,犹记得这个妹子很郑重对她说——
    我能帮你瞒着所有人,但不能瞒秀爷……
    毕竟那时引起他们夫妻间不小误会,始作俑者是她,确实无法瞒着游岩秀。他们夫妻俩老早知她底细,而游家秀大爷昨儿个发作自家的珍二爷,始作俑者还是她。
    似乎不管她是男是女,总要惹得他秀大爷气跳跳,这横竖也是件足以自豪之事吧?她苦笑自嘲。
    「穆大哥既醒来——」禾良忽地一顿,自己倒先笑了。「一时间还是改不掉称谓啊……既然醒了,仍喝些解酒茶才好,不然头昏脑钝的可要难受许久。」
    「头头昏,要喝的,那个黑黑茶,要喝的。」近来说话利索些的小小爷十分热情地附和。
    「是啊,要喝的。」禾良轻声应着,一边示意丫鬟将桌上的茶盅送来。
    「爹啊阿爹喝喝不要,呼噜咕噜……亲亲才喝的。」
    禾良这次没应话,却低头香香娃儿的肥颊,鹅蛋脸上微红。
    尽管小小爷说话咬字尚不十分清晰,穆容华也能猜出,昨日跟她斗酒的游岩秀,今儿个状态绝对好不到哪儿去,闹着不喝解酒茶,还讨了亲亲才肯喝。
    当真辛苦她的禾良妹子了。
    此时丫鬟已将整盅解酒茶盛在托盘上端至,穆容华在游家主母含笑注视下,咕嗜咕噜灌完整大盅。
    小小爷向来有样学样,香香娘笑着看谁,他眼珠就滴溜溜地溜向谁。
    待丫鬟将茶盅收走,穆容华也简单漱洗过,小小爷开始不安分,禾良只得让孩子重新回软榻上,就见肥敦敦的两岁娃儿在榻上滚啊滚,撑起圆屁翻跟头时还要发出「嘿咻、咿哟、哟咐——」的声音,像有多卖力。
    小小爷想亲近谁时,完全是没脸没皮,表演般连连翻滚,最后一个跟头翻过后,肥美身子直接躺在穆容华大腿上,躺得那样惬意,不打算挪窝似。
    「曜儿,你又压着人了。」禾良敛裙在榻边坐下,探手欲抱。
    「没关系,不打紧,孩子躺着……挺好。」这回小小爷没阴她、赏她吃闷亏,她竟觉得……受宠若惊?!穆容华想着都觉好笑。
    但孩子确实长得很好,爱笑娃娃一只,玉雪可爱软乎乎,她不禁揉了揉孩子圆圆的小肚子,引得小小爷怕痒般一阵扭,乐呵呵笑开怀。
    「穆大哥……唔,想珍爷入赘穆家吗?」禾良静静看她玩娃儿,忽而问。
    「入赘?」穆容华一头雾水。「何出此言?」
    禾良抿唇微笑。「秀爷昨日被扛回『渊霞院』,睡过片刻便张眼了,但酒气未散,仍醉个没停,口中直嚷着『穆容华要娶亲、穆家大少真要娶亲』之类,所以才想跟你这头确认确认。」
    拚酒时说的话能记住的没多少,但禾良所提的,穆容华隐约记得。像似自个儿借着酒胆理直气壮嚷嚷——
    我要娶穆家大少,我要娶穆容华,秀爷,我一定要赢……
    实是想学游石珍豪迈喊出的气魄,大声说出,她要跟他好在一块儿,但喊出口就成那样,更不知因何游岩秀听了去再醉言醉语道出,竟成她要娶亲?!
    「秀爷斗酒斗败,醉个没停,嚷出的话哪能真信。」她耳根略赭。
    禾良庆幸般吁出口气。「那就没太难办了。」
    穆容华墨眉询问似一扬。
    禾良温声道:「老太爷临终前交代下来,嘱咐我多照看珍爷的婚事,老人家总盼着他们兄弟俩多为游家开枝散叶,如今珍爷有喜爱的人,有情人终成眷属那是再好没有了,穆大哥没要珍爷入赘,那就更好了。」一顿,螓首摇了摇。「所以说,饮酒过量实在不好,既伤身又要引人误会,往后别这样啊。」
    她的禾良妹子训起人来语调柔软,语音亦软,但神态却十分凝肃。
    她这穆大哥都遭禾良「教训」了,秀大爷想必较她还惨吧……如此思忖,竟觉通体舒畅,心境平和了些。
    「我理会得。往后不那样了。」乖乖低头。
    这一边,小小爷「咿咻」一声撑着圆屁站起,肥爪抓抓她的肩再拍拍。「阿爹啊呜有哭哭脸啊,羞羞拍拍,没啊哭哭……」
    什么?!
    秀大爷在妻子面前竟使哭招?这也太不入流!
    穆容华没察觉自己竟很诡异地能听懂小小爷的「天语」。
    禾良也抓抓孩子肥润肩膀再拍拍,小小爷顺势扑进娘亲怀里,格格笑。
    又香过孩子一记,禾良抬起明眸,嗓声缓缓——
    「穆大哥,他们兄弟俩都需要人怜惜的,看似精明强焊,最最柔软而无防备的一面却很惹人心疼,不仅是秀爷,珍爷亦是。」
    「……我理会得。」
    仿佛是寡淡的一句,但禾良一下子明白,关于永宁西郊那处「芝兰别苑」里的事,穆容华已然清楚。
    「那就好。这样……很好。」禾良阵光欣诚。「穆大哥,有你陪着珍爷,他有你,你有他,这样很好。」抿唇一笑。「秀爷那儿没事的,会好的。」她会顾怜着丈夫,总要一直疼着他。
    穆容华再怎么淡然,此时此刻也很难不脸红。
    她脸红心热,模糊想着以后真成亲,她和禾良之间的称谓更混乱,这大哥、妹子、嫂子、弟媳的,再加上跟秀大爷「世仇」兼「情敌」却成姻亲……乱啊!
    虽然会很乱,但她心很舒宽。
    跟游家牵牵连连,深刻羁绊,跟一个能令她心暖心疼的男人这样纠缠,她喜欢,相当、相当喜欢……
    昨日醉酒狂吐,衣物全弄脏,幸得今日禾良帮她备来一套全新衣物,还很贴心地选了男子款式的广袖宽袍,且是素雅淡青色,是她惯穿的颜色之一。
    不忍拂了当家主母好意,尽管没什么胃口,仍把禾良吩咐灶房特意为她做的一大盅十青粥喝到见底。
    听说珍二爷一早就出门,穆容华没等他回来已打算告辞。
    再怎么说也得先回穆家、回「广丰号」瞧瞧,她离开好些日子,行谨出事后,她虽与几位大管事有过书信往来,亦信任自己一手栽培出来的人,但把宅子和买卖丢下太久那也不行。
    任情任性过后,还是得摸摸鼻子回头收拾啊。她自嘲,但很认命。若重新来过,她依旧会拐走游石珍,把他带得远远去过一段仅有两人相依相偎的日子。
    婉拒了游家马车,她欲往几条街外的「广丰号」步行过去,甫踏出游家大宅不出半刻钟,有人从后头追上,还挟着她往巷内一闪。
    「上哪儿去?」游石珍黑眉纠着,很不满。
    「就……回『广丰号』啊。」她木讷回答,瞬也不瞬望着他虽略渐消肿、却仍青青紫紫得很精彩的面容。
    此时她背靠巷内石墙,男人双臂撑直横在她两边身侧,靠得这般近。
    她能嗅到他身上风尘仆仆的气味,草青、泥香、朴拙粗犷,她能望见他黝瞳烁亮,冒着小火把。
    「你想过河拆桥吗?」
    「还很痛是吧?都抹过药了吗?」像没听见他问话,她两眼在他面上梭巡。
    「你真想过河拆桥?!」
    「什、什么?」
    「还什么什么?昨儿个拿我当搬运工,我把你搬回来后,又拿我当奴仆使唤,替你脱衣脱裤,抱你去浴洗,再帮你穿衣穿裤,还得被你拉着说话、抱着乱蹭。你用完就走,连声招呼都没打,不是过河拆桥是什么?」连珠炮轰。
    她回过神。「才不是,你……你……」这男人根本又想揪着事不依不饶。
    她瞪他一眼,却不知这记眼神淡中含嗔,无奈无辜,很有她独有的风情。游石珍一愣,被瞪得胸中评然,低头就是强吻狠亲。
    「你唔唔……」巷口外有人影晃动啊!穆容华用力捏他腰间,捏到手指酸疼都撼动不了他半分,结果还是被结结实实吻过一通,双唇才得以自由。
    「你非得这样蛮干吗?」气喘吁吁补瞪。
    「好吧,不蛮干,那请问穆大少,哥哥我可否再亲亲你?」
    无赖!是要她怎么答?!
    穆容华微皱俊鼻,心气一张,恶向胆边生,换她主动出击!
    唇舌与牙全上场,浓厚纠缠,当吻渐浅渐歇,她已被他收拢的双臂紧紧抱住。靠着一堵坚实胸墙,听那低沉愉悦的笑音从他胸内鼓出——
    「穆容华,我把墨龙接来了,你不去瞧瞧你入赘到关外的儿子就想走了吗?」
    游家的马厩从大宅独立而出,就建在大宅左侧,占地甚广,且颇为讲究。
    马厩的门开得略宽,方便马匹和马车进出,里边有小路可通主宅。
    穆容华再次被带回时,没从主宅大门进去,而是绕至左侧进到养马的地方。
    「马、马——呵呵呵,吃吃——」
    一被带进马厩,就见小小爷让个矮壮的马夫大叔扶着靠在马槽前,胖手里抓着一截洗净的甘蔗,试图引起墨龙青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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