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何时照他还

58 城市之殇


第二天早上在医院吃过早餐,陆远又沉沉睡去。
    谢雨打开关了一夜的电话,密密麻麻的短信跳出来。大部分是朋友们群发来的新年祝福,她直接过滤掉。
    老张也有发过来两条,语气不悦地问她为什么不听副主编的吩咐去现场采访,大约是陈建告了状。
    她看了眼懒得回,
    还有几条李兴遇发过来的短信,看到了踩踏的新闻,询问她的情况。
    她想了下,简短回了一句我没事。
    刚发过去,电话铃声就响起,是李兴遇的号码。
    谢雨接起来。
    李兴遇在那头忧心忡忡开口:“你真没事吗?我今早起来看到新闻打你电话一直关机。”
    谢雨低声道:“真没事,昨晚踩踏确实在现场,也被挤到了,不过还好我男朋友在,我们只受了一点伤。”
    李兴遇像是没听到男朋友三个字一样,又问:“你在医院?”
    “嗯,我男友有轻微脑震荡要住院观察两天。”
    “在哪家医院,我来看你吧。”
    谢雨无奈道:“真不用,住院的是他不是我。”
    李兴遇终于没有再坚持:“好吧,那再联系。”
    床上的陆远慢慢睁开眼睛:“昨天那个人?”
    谢雨点头:“你感觉怎么样了?”
    陆远不回答,只继续道:“看起来很关心你。”
    谢雨轻笑了笑:“他叫李兴遇。你认不认得?”
    陆远愣了下,点头:“是以前认识的人。”
    “你们熟吗?”
    陆远摇头:“他是许珍以前的男友,见过几次面。”
    谢雨无奈地撇撇嘴,感叹道:“世界很小是不是?”
    陆远点头:“确实。”
    谢雨叹了口气摆摆手:“别谈这些,我得看看今天的新闻。”
    陆远问:“你没问题了?”
    谢雨道:“睡了一夜,情绪稳定了不少。不管怎么样我还是个记者,就算不去报道这件事,也要关心发生了什么。”
    陆远拍了拍她的手:“别勉强自己。”
    谢雨打开手机的网络,各大网站都是都是昨晚这件事。比她想象的更加严重,死亡人数超过三十人。
    陆远见她皱眉面色沉重:“怎么样?”
    谢雨道:“三十多人死亡。”
    陆远有些不可置信地睁了睁眼睛。
    昨晚的跨年,变成城市之殇。
    这一天是新年的第一天,但是整座上海城没有任何新年气氛。
    陆远是七天后出院的,两人在医院门口买了一束白菊,打车来到外滩。
    今日是踩踏事故的头七,陆陆续续有悼念者前来,但身处东方明珠之下的整个外滩,显得是如此萧瑟寂寥。
    陈毅广场上放了许多白菊,有亡者的亲友哭得泣不成声。
    谢雨走上广场,将花束放下,脑子空白又混乱,她想起七天前那个夜晚撕心裂肺的叫喊,想起那个倒在她身边的花季女孩,一股无力的悲凉感朝她袭来,又带着一丝侥幸的后怕。
    直到陆远揽住她的肩轻拍了拍,她才回神。
    她闭了闭眼睛,叹了口气,睁开眼道:“走吧,我们回家。”
    “嗯。”陆远点头。
    在出租车上,谢雨一直没有出声。
    陆远看出她神色不对,握住她的手道:“天灾人祸,世事难料,不要想太多。”
    谢雨点头,压抑着声音道:“陆远,我觉得特别害怕,我从来没有离死亡这么近过。”
    陆远拍拍她的手:“没事了!”
    过了片刻,谢雨又道:“我可以哭吗?”
    陆远怔了怔,将她抱在自己怀里。
    昨天到刚刚,谢雨都没有留下一滴眼泪。实际上她已经记不清自己多少年没有哭过。
    从初入社会的小姑娘,到刀枪不入的女金刚,北上广不相信眼泪这句话其实是许多年轻人的内心写照。
    即使没人愿意承认。
    这一刻,谢雨所有的防线都倒塌崩溃,她只是一个脆弱的女人,泪水成为她唯一可以发泄的方式。
    她趴在陆远胸前嚎啕大哭,泪水沾湿了他胸前的衣服,仿佛浸入了他的心中。
    于是,他的眼睛也变红。
    下车的时候,谢雨的一双眼睛已经哭得红肿,陆远帮她擦了擦,笑着道:“我没想到你还是个性情中人。”
    谢雨失笑,又稍稍正色,对上他的眼睛,道:“人生短短几十年,我们又相遇得这么迟。你答应我,以后都陪在我身边,我们结婚生儿育女。”
    陆远看着她的眼睛道:“好。”
    其实人生变故那么多,生活最怕的往往不是热烈,而是抵不过一成不变的平凡,但是这一刻,谢雨无比希望人生从此只剩下安稳和平淡。
    两人牵着手正要转身进入小区,旁边响起车子的喇叭。
    谢雨抬头,看到那辆兰博基尼停在自己身前,李兴遇从车内走下来。他本来只注意谢雨,下了车之后,才去看她旁边的陆远。
    陆远背着一个大包,还有些风尘仆仆的样子,与这个城市似乎格格不入。
    “陆远?”他迟疑了片刻,才有些不敢确定地叫出这个名字。
    “学长。”陆远淡淡开口。
    李兴遇看了看他,又看向谢雨:“你男朋友是他?”
    谢雨点头:“是。”
    李兴遇自嘲般笑着摇摇头,问陆远:“听说你家出了事,这几年你去了哪里发展?”
    陆远如实道:“在湘西那边支教。”
    李兴遇怔了怔,忽然大笑起来,笑得几乎有些失控,最后似乎眼泪都要笑出来。
    谢雨平静地看着他。
    李兴遇终于慢慢平静,然后看着谢雨道:“你之前说的没错。”他潇洒地耸耸肩,“我也只是刚刚路过看到你,所以下车打个招呼,祝两位幸福。”
    谢雨道:“会的。”
    李兴遇笑着看了看两人,摇摇头上车,绝尘而去。
    陆远和李兴遇是并不熟识的校友,也只隐约知道一点他和谢雨的关系。他一头雾水地看着李兴遇离开,转头问谢雨:“他之前说过什么?”
    谢雨摇摇头:“没什么。”但顿了顿,又笑道,“他说你很好,我的选择很正确。”
    她想,李兴遇刚刚就是这样想的。
    爱上一个男人,与金钱和物质无关,只是因为这个人而已。
    陆远也不追问,只看着她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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