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衾瑟起

次日，这里又迎来了一场泼天大雪，像是蚂蚁眼中的头皮屑一般。
    伊瑟很早就醒来了，具体来说，是根本就没有睡觉，昨天晚上他想了许多，可是每一件都让他头痛欲裂。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依旧容貌深朗，面容俊俏，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偶尔跟在墨衾幽身后的大哥了。
    他从异国归来，这个病房他每天都在，今早起来更是水洗了一番。
    墨衾幽睡的很香，完全没有想到伊瑟还是个居家型男人，将这里打扫的一尘不染，连护士都对他赞不绝口。更或者是墨衾幽以前从未发现伊瑟是这样的一个人吧！
    快到墨衾幽做手术的时候了，伊瑟表面上看起来什么事情都没有，心里却十分紧张。
    这几天，每次医生来查房的时候伊瑟都在，只不过手术将近，谁都不敢马虎大意。
    下午3点半，墨衾幽被推进了手术室，伊瑟拉着她的手一直送她到手术门前，握着墨衾幽右手的那双手力度加大了，“进去吧，别想太多，我会等你出来的。”
    医院的椅子上坐着的男人，用一双空洞的目光看着地面，就那么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些大理石地面，在伊瑟的眼里却莫名变得眼花缭乱起来，长长的走廊弥漫着死亡的气息，是啊，墨衾幽昨天是高兴的，那是因为自己从来都知道墨衾幽心里还是有自己的，以前，他宁愿自己当一个伊豆的替身，哪怕就是一个替身，只要能陪她笑，陪她哭，带着她到郊外去采风，和她躺下谈笑风生。
    伊瑟的嘴角始终都没有舒展开来，不久，医生出来了，明明是令人期待已久，但是伊瑟却不敢上前询问情况到底如何？在生命的面前，尤其是她的生命的面前，伊瑟总是格外脆弱。
    那些年，她的那些快乐，只让他一个人冷眼旁观，恐怕，也只会有人知道那些年伊瑟看着她的快乐，自己有多快乐。
    终于手术完成了，医生告诉他手术很顺利，没有什么事。不过要小心点照料。
    从国外定居来到此地的一路上，伊瑟不是没有想过他们的各种可能，他甚至做了婚姻的梦，甚至做了墨衾幽认为最可笑的事情，可是，墨衾幽好像只愿和他相濡以沫，但是并不能和他携手并肩。
    在他的记忆里，墨衾幽只会看着伊瑟，仰起头，露出甜甜的笑容，说着只属于他们之间的情话。
    伊瑟看了一眼手术间里面，忽然轻松下来了一笑，他好像是正在看着墨衾幽，却又像是越过了层层玻璃，直直地看着墨衾幽。他盯着手术室的门静静看了片刻，而后一字一句地说：“幸好你还在。”
    伊瑟自信，只要墨衾幽在他身边，总有一天，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在这家医院的住院部里，一个中年偏老的男人，在一个空空荡荡的病房里躺着，他是今天才从其他小地方医院转进来的病人，他目光呆滞，双眼无神，眼睛干涩，张着嘴巴，恍若想对谁说话一般。
    他孤身一人。
    五年后，他收养了一个孤儿，此刻，他身边只有一个二十岁的儿子，他思念了墨衾幽整整五年，五年的时光，他的思念化成了恍惚，他一个不小心被车撞成了植物人，冷热不知，没有感觉，只是张着嘴巴想要说什么。
    只不过，他的意志比身体坚强。
    墨衾术后可能是因为身体虚弱脸色特别苍白，无端给人一种她好像已经死了的感觉。伊瑟每天晚上拉着他的手，给她讲以前自己自己如何傻傻喜欢她的事情，晚上就趴在她的床前沉沉睡去，就那么趴着，像是一不留神，墨衾幽就又会离开他一样。
    她多希望自己能够逃离。
    可是，命运总是把她推向伊瑟的身边。
    世界上不能成全的总是生命中最重要的人的偶遇，这句话在墨衾幽身上得到了体现。
    伊瑟想起墨衾幽怀上了他的孩子的时候，他们全家都在叹息，这个女孩，把他们家搅得天翻地覆，他们全家最一致的时候，就是反对把墨衾幽接回家先住着。
    年仅45岁的伊瑟的母亲，虽说是知识分子，还是不遮掩地说：“哪儿来的女孩，不知廉耻，勾引在先，还让我们养她吗？”
    伊瑟的父亲伊桑溪倒没有说什么，他常年不在家，发生了什么事他也不是很清楚。但是他还算明白道理，知道这种事无论怎样都是女孩吃亏，也就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一天瞪着伊豆伊瑟两兄弟，看的人有点发慌。但毕竟家里还是伊瑟的母亲说了算，墨衾幽恰好又听见了，不想给两兄弟添麻烦一走了之。
    学校也知道了这件事，一夜之间，好学生被弃如敝履，榜样成了其他人应该杜绝的范例。
    墨衾幽虽然有时候大大咧咧，但她着实明白，伊瑟的母亲有多厌恶自己，她对自己的敌意有多重。
    于是，墨衾幽想到了逃避，藏起来不让伊家两兄弟找到，她完全不理解，为什么说好的一切忽然全部变了，伊豆说自己的家人一定会把她当成家人的，可事实是，所有人都抛弃了她。
    伊瑟知道的时候，立马去寻找墨衾幽，可是天地茫茫，哪会那么容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