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水流云

不经意间抬起头，看到一身粉色的女孩蹲在地上，兴致勃勃的看着《海贼王》。瞧她那脸上的绯红，像是一个孩子。忽然记起苍凉她自己，在很多年前，似乎也是这个样子，每每到了她喜欢的漫画发行新一卷的时候，她也会这样跑到动漫店里，盯着那一本不放。如此看来，这倒像是另一个自己。
    “哎，你多大了？”苍凉饶有兴趣的问道。
    “我？”女孩抬起头看着她，笑的双眼好似一弯明月：“我是94年的，你呢？”
    苍凉笑了：“那我比你年长两岁，但是你看起来很小，像小孩子。”
    女孩站起身，抱着漫画书走到柜台前，依旧大大的笑着：“那正好，我没有兄弟姐妹，也没有家，不如你当我姐姐，这样下次我来买漫画的时候，你就可以给我打八折了。”
    苍凉瘪瘪嘴：“我可没答应给你打八折。”
    女孩学着她的样子瘪瘪嘴，将漫画书递给她。苍凉接过来给她简单包装一番，女孩付了钱，拖着行李就要走。苍凉笑着看她往外走，却发觉她忽然犹豫了，而后在门边停了下来，转过身看她：“老板，我自己一个人特别无聊，我可不可以，在你的店里打工？”
    苍凉愣了，她自开店以来一直是自己一个人，倒也没有想过要招人。可是她环视一圈她的动漫店，想了想，她自己一个人的确很无聊。既然这个女孩也很无聊，那不如两份无聊加在一起，负负得正，就不会无聊了。
    “好啊。”她笑着看向这个粉色女孩子：“那你就在这里打工吧。对了，我叫尹苍凉，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子更加兴奋，脸上的红晕都变成了粉色，开心的冲到她面前，抱着她的脸吧嗒亲了一口，这才说道：“老板你好，我叫周晓柳！拂晓的晓，柳树的柳！”
    苍凉望着这个笑起来很是好看的女孩子，心情也跟着散满了阳光：“周晓柳？晓柳？小六？我可不可以喊你小六？”
    “可以！”女孩子依旧笑眯眯的，对着这个与她只差两岁的苍凉，轻快的点了点头。
    当日那个粉色的女孩子，此时此刻就站在她的面前，脸上挂着浅浅的不带感情的笑容，褪去粉色印着乔巴的休闲装，身着黑色肃穆的职员装，丸子头上别着昂贵的发饰，用一种陌生的气场，对着自己平静开口：“那不如，去咖啡店吧坐一坐吧，刚好，我想喝纯氧吧的咖啡了。”
    苍凉望着她，兜里的手机开始无声的震动起来，她不动声色的将手塞进兜里，而后点了点头。
    纯氧吧，这个咖啡店，也是苍凉经常带着周晓柳来的店。开店之初动漫店还没有钱买空调，所以那年冬天冷的厉害，两个女孩子缩在动漫店里，穿着厚厚的羽绒服，可怜兮兮的看着鲜少有人光顾的动漫店。最后苍凉一咬牙一跺脚，关了门就拉着周晓柳来到纯氧吧。说的好听点是来感受咖啡店的浪漫气氛，说的难听点就是来蹭空调。
    可是现在，苍凉再度和周晓柳坐在这个咖啡店里，她面前的咖啡还是那杯最便宜咖啡，空调还是最给力的空调，可是这两个人坐在一起，却已经不是当年的那个感觉。
    苍凉的手指搓着咖啡杯的杯身，余光中是对面周晓柳的面前，热气腾腾的咖啡。这种咖啡，是这里最贵的一种。以往她们来蹭空调的时候，周晓柳经常会可怜巴巴的指着菜单，对她说道：“老板，我想喝那个。”可是苍凉却坚决的摇摇头：“六儿，咱是无产阶级，不能喝资产阶级的白开水。”
    但是现在，她依旧喝着无产阶级的最便宜的咖啡，可周晓柳的面前却摆着对于资产阶级来说是白开水的东西。不过短短几日，却已经天差地别。
    回忆戛然而止，苍凉端起接近冷掉的咖啡喝了一口，首先说道：“你想找我聊什么？”
    周晓柳双手握在一起，依旧规矩的放在桌沿。抬起头对着保镖使了个眼色，而后保镖心领神会的点点头。一分钟后，整个咖啡店里，只剩下她们两个人。就连店里的工作人员和老板，也被保镖赶了出去，俨然包场的意味。
    对于周晓柳的本事，苍凉已经见怪不怪了。
    等到店里安静下来，周晓柳也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这才开了口：“其实，我没打算这么快就回到周家。”
    “你是说，你打算，再骗我几年？”苍凉脸上浮现出复杂的笑容，说道。
    “老板。”周晓柳定定的看着她，将浅浅的笑容收起来，换上认真的面容：“我没有骗你。”
    “你没有骗我？”苍凉笑了：“你说你没有家，你很无聊，我就让你在店里打工，你没有骗我？你说你缺钱，没事就要我给你涨工资，但是你可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人，哪儿会缺钱？你没有骗我？你说跟着我去party当我的助理，最后却以周老孙女的身份走了出来，周晓柳，你敢说，这么多年，你没有骗我？”
    周晓柳咬咬牙，微微垂头，视线落在她的咖啡上：“很多事，你不懂。”
    “我不懂，是因为你没有告诉我。”苍凉猛地握紧杯子，语气渐渐的硬了起来：“你可以告诉我你不想回到周家做规规矩矩的周小姐，也可以告诉我你想快快乐乐不受约束的生活，你都可以告诉我。你我约定好，我做你的姐姐，将你看做我的妹妹，可是我没想到，我的妹妹居然将自己的真实身份瞒了我这么多年，而且还是在我毫无准备的时候，给了我沉重一击。周晓柳，是我看错了你，居然将你视为我的妹妹，疼了这么多年。”
    “你疼我？”周晓柳的音调也高了起来：“我承认，你有时的确很疼我，拿我当妹妹。可是你使唤我干活的时候，你将你和Young的故事藏着掖着不告诉我的时候，你有想过我是你妹妹么？”
    “你！”苍凉狠狠的握着杯子，满脸怒气的看着她。可是半晌后，她突然软了下来，轻轻叹了一口气，双眸中带着浓浓的哀伤：“果然，是为了叶辛阳。”
    周晓柳愣住了，她没有料到她会知道这件事。
    “我这几天，睡了太久。但是也多亏睡了这么久，我渐渐地，想通了很多事。”苍凉看着她：“你突然公布身份，要么是因为本就有计划，要么，就是因为出现了刺激性因素。我想了很久，才梳理清楚，若是有刺激性因素，那么除了小城，就是辛阳。他们两个突然出现，我猝不及防，你也很意外。但是我知道，你不认识韩城，在承央那一日，你也是第一次见到韩城。至于辛阳，我也是在睡梦中才记起，你在《LittleGirl》刚刚发行的时候，就已经很迷恋他了。”苍凉的肩膀松松垮垮的，声音弱的厉害，似乎将所有的力气，都用在握杯子上了：“所以，你这些突然的动作，真的，都是因为他么？”
    周晓柳安静的听着，待她说完，这才开口：“是啊，都是因为Young，不瞒你说，他就是我从小梦想的，那个王子。”
    “呵，就因为，他画的那个漫画？”
    “没错，就是因为《LittleGirl》，我每每看漫画的时候，都会被漫画里的故事感动，我想，一个能画出如此漫画的男孩子，必定也是个好男人，更何况，他长得也不错。”
    “不知道，你是否看得出来。”苍凉松开杯子，直视着她的双眼：“那漫画上的女主角，就是我！”
    “嘭——”周晓柳猛地将杯子重重的摔在桌子上，杯子里的咖啡洒了一桌。苍凉没有动弹，平静的看着她。片刻，周晓柳怒气冲冲的开了口：“尹苍凉，你不要自作多情！你以为我说你长得像她，你就是她？你，不是她！”
    “我知道你不信，但是我还是要说，你看到的那些故事，都是我们俩的故事。而且，事实上，他没有漫画上那么好。”苍凉淡淡的说着。
    “尹苍凉！”周晓柳忍无可忍的站起身，伸手拿起苍凉的杯子，毫不犹豫泼向她，而后，狠狠的将杯子摔到地上，摔个粉碎：“你不要逼我！”
    苍凉猝不及防的看着咖啡冲着自己的脸上飞了过来，傻掉了。耳边传来杯子碎裂的声音，那么清脆，连带着她对周晓柳最后的一丝感情，也碎裂的如同粉末，随风飘逝。
    就这样吧，断绝与你感情的理由，足够了。
136.第二卷：北方有片海-第一百三十六章：小楼在我手里
    周晓柳已经离开了，咖啡店中只剩下她一个客人。店长见周晓柳离开，自顾自的走进来继续开业。该看账本就看账本，该收拾桌子就收拾桌子，完全把她当透明人。
    她自己却呆呆的坐在椅子上，脸上还留着咖啡渍，黏黏的很不舒服。脑中似乎还回旋着方才周晓柳的话语，太过刺耳，令人心痛。
    “既然你我情分已尽，那你就不要再怪我不念旧情！”
    情分已尽，旧情已逝。
    店长拖地来到她身边，拖把触到她的脚尖，将她从周晓柳的话语中回过神来，慌张的抬起双脚。店长没有抬头，拖把一收一放，伴随着她的轻言细语：“谢谢。”
    苍凉看着店长披散着的长发，以及她的发心，忽然记起周晓柳的丸子头，她不禁轻轻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