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区三部曲之三警卫连

第45章


那你赶紧回家吧,车留给你,天也不早了,我先回连队去。”
    “你一个人怎么走?”
    “有长途汽车,九点多就到了。副教,你难得回来一趟,就留下陪家里人过年吧。我这先给你拜个早年了!”
    说完我就要走,他拉住我:“你也别走了,晚上就到我家一起吃饭,吃完饭休息一晚上,明天我送你回连。”
    我一听,蒙了:“我?去你家?那怎么行?”
    “怎么不行,吃顿便饭,我邀请你当我的客人不行吗?把人带出来连饭都不管,下次谁还愿意跟我出来?”焦阳开着玩笑,不由分说就拉我上车,我说“不行这真不行副教,这不合适!”
    开什么玩笑,我一个小战士到那么大的首长家吃饭算怎么回事,那是军中高级将领的家!再说他们家里人团聚的场合我去凑什么热闹,我在外头啃馒头我都不去,找那不自在干吗?
    从路上到现在,我一直避免和焦阳有过多单独接触。焦阳看我坚持不去,说:“那好,那我也不回去了,我们现在就回连!”
    我头疼了:“副教导员,你这不是让我为难吗?”
    “一顿便饭,没别的意思,你就这么不愿意赏个光?”
    我含糊其辞:“不是,我那个……怕见首长。”
    焦阳大笑:“你连大司令员的车都敢砸,还怕见首长?我是没看出怕来!放心吧,我家没那么多讲究,不会让你难堪的。”
    他硬拉着我上车,我说:“真不去了,副教,谢谢,下次吧。”
    焦阳脸色也不好看了:“你就当提前陪我吃顿年夜饭,这个要求不过分吧。今天要走一起走,要留一起留,你看着办吧。”
    话说到这份上,我再不去,摆明是不给他台阶下了。
    我看得出他忍着不悦。他是少校,他下一个命令,什么时候轮得着一个战士不服从,让他下不了台。他已经对我客气了,换个人恐怕要骂我不识抬举。
    
    第54章
    
    想起求他办的事,最后我还是上了他的车。
    焦阳变得情绪很高,在车里有说有笑。我忽然意识到,他从早上带我出来的时候就已经打算好了这些安排,只是没告诉我。
    我有一种上了贼船的感觉。老实说我并不喜欢这种感觉,甚至有点反感。但是上已经上了,只有硬着头皮上。
    实在不能空着两只手,我要去买东西,焦阳死活拦住我,把车开到了一个干休所的别墅区,停在一幢别墅。
    走进他家门,焦阳和家人亲热寒暄着,我站在一边傻子一样,浑身不自在。当晚首长不在家,去参加年前军区首长团拜会,焦阳的母亲和弟弟还有两个姐姐,姐夫,外甥在。他们听说我是跟焦阳来办事的,招呼我不要拘束,随意一点。
    焦阳向我介绍他二姐时,我觉得她的声音很熟悉,就是想不起来在哪儿听过,焦阳笑着说:“她你应该早就认识了。”我摸不着头脑:“啊?”焦阳笑:“还想不起来?她电话你都接过好几回了!”
    我愣了一下,突然想起来了,这声音不就是那个……那个老往连部打电话的焦阳的“女朋友”吗?
    看到我张着嘴的傻样,焦阳哈哈大笑起来,他二姐直爽地笑着说:“他一来我就听出他声音了,这小战士原来还是个大帅哥呀!”
    我晕,什么情况,这是他姐?连里都以为那是焦阳女友,焦阳也没否认过,战友们还传过他要办喜事,这怎么变成他姐了?
    后来焦阳才告诉我,他二姐一直在给他介绍对象,那阵子是天天打电话催他回去相亲,让连里误解了。他不解释也是顺水推舟当烟雾弹,毕竟他这个年龄在部队老不成家也有影响。因为不想老被家里催个人问题,所以他平时有机会回家也懒得回去。
    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他也能接受女人。原来他跟我一样,是天生的同志。
    这顿饭吃得很别扭。他们家有个勤务兵,那个老兵年纪比我大,上饭上菜的,我却坐在桌上等吃等喝,我很不自在,站起来要去帮把手,焦阳硬把我按坐下,坐在他旁边。那晚焦阳情绪很高,一直在跟他弟弟姐夫喝酒,也不停叫我喝,我控制着量,按我的酒量这点只能算润润嘴皮。那晚上焦阳喝了不少,看得出他心情很好,他们高谈阔论,都是些高干子弟,这种气氛我不习惯,待得很沉闷。他弟弟和姐夫很有优越感,一副高高在上的作派,我看不惯。相比之下,焦阳好多了。
    饭后焦阳要我住他家里,我谢绝了,焦阳也没有勉强,起身送我去招待所。
    告辞出来走到外面,焦阳酒喝多了,我让他别送了,我自己问路去招待所,他坚持要送。
    走到一片林子里,焦阳突然在后面喊我:“云伟。”我答应着回过身,他忽然抱住我。
    他想吻我,我推开了他,他酒劲上来手劲很大,紧紧抱住我把唇覆了上来,我一把把他推开了。
    “副教导员!”我厉声说,“你醉了!”
    焦阳抓住我的肩膀:“杨东辉就那么好吗?我俩才是同类人,别傻了云伟,你爱他会爱得很累!他不会懂你,我懂!你以后就明白了,爱一个人太累了,被人爱才会轻松,别等受伤了再后悔,那时候心已经被伤透了!”
    他真的喝醉了,情绪激动,这些话他平时是不会说的。我说:“别说了,我扶你醒醒酒。”他还在喊:“你听进去没有!”我说:“可是我爱他,这就够了。”
    焦阳不说话了,我们沉默着,只有风声穿过林子。
    冷风一吹,他酒也醒了。
    焦阳抹了一把脸,苦笑:“对不起,酒一多,人就得意忘形了。”
    看着他落寞的脸,我心里也很不好受。
    “你说的我都懂,”我对他说,“可是副教你不是也一样吗。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我不值得。找个把你放在心上的人吧。你这么好。”
    焦阳没有回答,过了片刻他说:“以前我就有个想头,想把喜欢的人带回家,让家里人都看看他。今天这心愿算是实现了,我心里高兴。谢谢你云伟。”
    我听了很难受。
    人在感情上做不了自己的主。他是,我也是。
    一定会有一个真正值得他带回家的人,那个人不是我。我希望那个人早点出现,真正走进焦阳的生命里。
    年三十的傍晚,我回到警卫连。
    那晚,焦阳说明早开车送我回去,我说不了,你留下来过年,我坐长途车回去。焦阳没有坚持,说有辆军需车明天去警备区,你跟着去吧。
    回到连队,正赶上年夜饭。丰盛的会餐后自由活动,有看春晚的,有打牌闹腾的。外面开始下雪了,看着雪花我想起那次雪夜排长站岗,我给他送手炉,那时我真的以为我会一直留在警备区,一直跟他在一起,直到脱下这身军装。
    连部开放了几部电话让我们排着队给家里打电话拜年,每个人几分钟。很多人绷不住,唠了几句就抹眼睛。说不想家,谁不想家?当兵远离父母远离亲人,孤独,寂寞,什么苦什么累都自己扛,只有这个万家团聚的时刻,军人的铁骨都化作柔肠,只是谁都不愿意表现出来。同年兵打完电话出来眼睛都红通通的,跟兔子似的。我给家里打了电话,之前还好,一听到我妈声音,突然就绷不住了。老实说,我并不恋家,在体校很早就住集体宿舍生活,习惯了。但当听到我妈声音的那一瞬,眼泪突然涌进眼眶,控制不了。人在脆弱的时候听到亲人的声音最绷不住,我忍着,没让他们听出来,告诉他们我很好,叫他们自己注意身体。挂了电话后出来看到白洋蹲在墙角,我过去揽住他陪他一起蹲着,他靠着我,眼泪噼里啪啦往下掉,我心里也一阵阵发酸。
    差半小时零点的时候,外面四处响起了鞭炮声,院子里指导员也指挥人放小鞭,满地乱蹦的火光映着大伙的笑脸,电视里赵本山也出来了,大家都在等待零点那个最高潮的时刻。
    趁着乱糟糟的没人注意,我从老地方翻墙翻了出去,身上揣着从马刚那借来的IC卡,找了一个最近的电话亭。
    空荡荡的大街上没有人,只有各家院子里的欢声笑语和炮仗声。我把卡塞进机器,拨那个寻呼,拨数字台,拨了好几遍,到底几遍我也记不得了。
    他的寻呼机是个数字机,连中文机都不是。中文机我还能留言,留几句话,数字机除了呼,什么也干不了。我连续呼了很多遍,然后挂上电话,蹲在电话亭外头路牙子上抽烟。
    我这就是神经病的举动,因为他根本收不到。他在集训基地寻呼机不让使用,被统一收在储藏室里锁着,或者压根就留在连里没带走。
    我知道是白呼。我就是想他,太想他了。想得我受不了。不干点什么,我能疯。
    那一晚的回忆,每一个细节,每一秒钟都在我脑海中回味了无数遍,从那天到现在,无时无刻不在我脑子里。如果说之前的想念我还能忍受,现在,真受不了。我身体的每个毛孔都记得那一夜的记忆,像把他活生生地从我身上,心上扒扯开,那种撕拉牵扯的难受,没有语言能形容。
    我蹲着,抽着。
    电话铃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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