伙计家的小娘子

顾氏心里盘算了半天，又随口试探着问：“你要想好，若是跟了他，说不定要过苦日子呢，你吃得了那苦吗？”
    原本是想试探一下女儿的，谁知道齐紫蕊一听却嗤的笑了，竟然给顾氏来了一句：“怎么可能！女儿生意现在已经很不错了，周天这两年也练出来了，做生意是把好手，便是做些小本买卖，也不可能过什么苦日子。”
    说着齐紫蕊还抬头奇怪的看了顾氏一眼：“娘，咱们家搬到清远县来，过得就是苦日子，女儿也过来了……有什么吃不了的苦？”
    顾氏问出来了之后便已经觉着问的多余，咳嗽了一声，严肃的看了齐紫蕊一眼，将女儿盯得又低下头去，这才偷偷勾了勾嘴角，认真想了一下。
    她也是不希望女儿觉着自己很容易就答应了，这才找着事问问的。又琢磨了一会儿，才做出很严肃，很凝重的样子道：“这件事我和你父亲要商量一下。但是你听着！以后不准随便出门了，铺子的事情尽量叫周天那边自己解决，实在要找你的解决，你就在府里说说怎么处置，不准出门。周天那边，你这段时间不准见他。”
    齐紫蕊低着头答应：“是。”
    “还有……”顾氏想了想，道：“对了，那个叫何叶的，你怎么处理的？”
    齐紫蕊忙道：“女儿已经叫她走了，作坊那边允许她在住半个月，主要是给她时间找出路，说到底也是个女子，再要是流落街头也可怜不是。”
    顾氏看看女儿，有点好笑，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也好，何叶既然在作坊做事，又知道给她自己张罗靠山，想来应该是个心里有数的，只要手里存了钱，找个地方落脚应该也不难。走了之后你就不要管了，她一看就不是好心眼的姑娘，这样的人能不牵扯以后就不要牵扯了。”
    “是，女儿知道了。”齐紫蕊道。
    顾氏便道：“你回去吧，正经在家里学学绣活看看书。”
    “是。”齐紫蕊答应了，站起来往外走，走到了门口回头看着顾氏，陪笑着道：“娘，您和爹好好考虑一下周天，别只看门第！”
    说完了大约还怕顾氏训她，马上就跑了。
    顾氏又好气又好笑。
    沉吟了一会儿，起身回到了堂屋。齐庭筠又在屋里背着手来回的走，眉头轻轻的蹙着，一脸的严肃，外带着紧张。
    齐庭筠从一听到这事开始就很紧张，看到顾氏进来了，忙过来拉着她急急过去坐下，问：“怎么样吗，问了吗？怎么说的？周天那小子……怎么就能叫蕊儿看中他？”
    顾氏摇头：“我也不知道……”顿了顿又抬头看着他嗔道：“莫欺少年穷！只要人有志气，有上进心，人品好就行。”
    齐庭筠大约的也没少听过她的这种论调，倒是不意外，道：“听你的意思，你是答应了？”
    “当然没有啊，我说了要和你商量一下。”顾氏道。
    齐庭筠一听无奈的道：“还是等于答应了啊，你要和我商量，说明你心里已经有了同意的意思了，蕊儿不可能听不出来。”
    顾氏一顿，看着齐庭筠：“难道你是完全不赞同的？”
    齐庭筠点头：“当然不赞同。周天身为男子，一没有身家地位，二没有读书入仕，做生意还是给蕊儿当个伙计……好吧，就算现在是掌柜，但是蕊儿的那个生意，就和闹着玩儿一样，周天能有什么大出息？”
    齐庭筠看道顾氏一脸的不赞同了，道：“我知道你必然不以为然，然而这些全都是世俗规矩，咱们若是将蕊儿嫁给了周天这样身份的人，咱们夫妻被人骂眼皮子浅还是轻的。说不定今后珩哥儿、槚哥儿的婚事都要被牵连，看到咱们的女婿是那样身份，门当户对的人家里，谁还愿意把女儿嫁给咱们家？”
    “另外，连累咱们家孩子的婚事还是小的方面，若是在连累了齐家族里的其他人家怎么办？梓振他们的姐姐妹妹众多，若是全都因为这个被取笑，被拉低了身份门第，婚事上受到一点点的阻碍……那怎么办？咱们怎么交代？梓振和梓珩兄弟的情分必定会因为这件事淡薄，梓珩以后有事，族里谁还会伸手帮忙？门第相当，本就是根本，连着多少的族人，多少的亲戚来往！不是咱们答应，便可以答应的。”
    顾氏被说的哑口无言，这些她当然知道，穿来这么久了，做豪商家的太太也十几年了，岂能不懂？只不过……根深蒂固的一些想法不会改变，尤其是在自己女儿的终身大事上。
    “难道……女儿的事情，你完全只考虑门第这些的？女儿的终身，到底是给一个人，今后到底是他们两口子过日子，你真的……想把女儿嫁给那十几岁就通人事，身边姨娘通房的一大堆……”顾氏挣扎着道。
    齐庭筠不赞同的摇头：“你总盯着这一点，实在叫人难以赞同，两姓成婚，牵连的大事很多，你为什么只盯着这种一点都不重要的小事？”
    他看到顾氏脸一下涨红了，已经恼了的样，失笑着忙摆手：“你先不要吼，我当然知道你……女儿的终身幸福，这自然也重要。不过就算是门当户对的人家中，也有那正直端净的孩子，有一两个通房……这也没什么不行的，只要成亲之后不要弄太多的……”
    顾氏眉毛都立了起来，看着他叫：“齐庭筠！”
    齐庭筠说着话已经看到夫人脸蛋越来越红，眉毛越来越立，已经想要笑了，只是说的话是很严肃的，因此忍着，如今被她这样愤愤的怒叫了一声，反倒逗得他‘噗嗤’笑了出来：“娘子，我知道你必定又疑心我，必定会质问我，说这些话的意思，是不是打算回去了要给我自己弄几房姨太太……”
    “你还想弄几房？！一房我都不会答应！我跟你说齐庭筠，你要是有这样的想法，趁早别偷偷摸摸了，咱们说开了，马上和……”
    齐庭筠一下捂住了顾氏的嘴，好脾气的笑着道：“千万别瞎说，你明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咱们还是说蕊姐儿的事。刚刚我说的，并不是无中生有，你总要考虑考虑。既然已经商量好了，明年就要回应天府了，那么我刚说的都是现时的事。若是你真的不能接受那些身边有通房的孩子，咱们就正经找那洁身自好的，不好色的就是了……当然，也得打听好了，不要是个不中用的，或者有其他毛病的，毕竟，十几岁了身边没有个通房，不是身子有问题，就是爱好在其他方面呢……”
    顾氏原本还非常生气恼怒的瞪着他，却被他最后那番话逗得终于‘噗嗤’也笑了。
    其实齐庭筠说最后那番话，就是故意逗她的，看到她终于笑了，也笑了，伸手想要搂住她：“想通了好，想通了就好……”
    顾氏虽然笑着，不过还是把他的手拨开了，笑：“你少打哈哈！以为故意那么说，我就没话说了？我告诉你齐庭筠，虽然你说了那么多，我承认有现实的一些道理，但是我这边也有我的原则。几个孩子的婚事，门第那方面，不能是完全唯一的标准，最重要的，还是跟咱们孩子成亲的那个人！”
    “那个人的人品，性格，为人处事等等，这些也是很重要的一点，你不能说这方面就是无足轻重，只看门第……那样肯定不行。”
    顾氏和齐庭筠成亲二十多年了，齐家又是这种大豪商门，要说门第，在商贾中自然算是很高的，但若是在官宦读书人家面前，又成了低的，因此对于门第这方面，顾氏也确实看的很透彻很明白。
    “门当户对也有道理，毕竟差不多门第的，家族亲戚之间才能够互相的来往，互相的成为依仗、助力。这是比较重要的一点。不过这一点只是在家族方面，咱们不能只考虑家族，不考虑孩子本身。若是娶了嫁了的人，不是自己中意的，不喜欢，日子过不到一起去，那等于是害了孩子的一辈子！”
    顾氏看着齐庭筠道：“我知道，你想说娶得媳妇若是儿子不喜欢，儿子可以弄几个喜欢的姨娘就行了，但是女儿呢？女儿若是过得不如意，难不成……”
    “哦哦哦……”齐庭筠忙打断，气笑了：“你真真的……”
    顾氏道：“找一个情投意合的过一辈子多好？如你我，你是豪门的爷，我喜欢，你成了揭不开锅的穷光蛋，我也没犹豫的跟着。原本这年头能凭自己找到这样的人根本就是很不容易的事情，现如今女儿找到了，咱们却还要横加阻拦？”
    要说顾氏说了那么半天，还真的就没有最后一句话那么的管用，齐庭筠当然希望自己的孩子身边，能有一个患难与共的人，不管是富贵还是穷困，都有个人能一直在身边支撑他们，也被支撑着，互相依靠。
    想想自己夫妻，再想想孩子们，齐庭筠心里也动摇起来。
    就在这个时候，丫鬟阿欢进来禀报：“老爷，太太，姑娘铺子里的掌柜来求见你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