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主持 东方美人

 
  余翔带着一身酒气站在蓝晓面前的时候，蓝晓已经下了判断，今天不是谈话的好时机。 
  她让余翔进浴室去洗澡，自己下楼帮他去拿矿泉水。蓝晓走过玉娟门口的时候，从门缝里看见房间里还亮着灯。蓝晓走过去之后，灯迅速地灭了。 
  换上睡衣的余翔，悄悄地打量着自己的妻子。她有点儿心神不宁的样子，她说的重要的事究竟是指什么呢？谁会相信，在电台节目里能够滔滔不绝的蓝晓，在自己家里一直是沉默不语的呢？   
  九 桃乐(2)   
  但是，相比人前那个光彩的蓝晓，余翔更习惯的是沉默内向的蓝晓――好像一个透明的人，若有若无地在你的身边生活着，你必须好好地认真地看好她，不然的话，仿佛她一转眼就会消失一样。 
  这些年的蓝晓，已经不是那个会坐在体育馆外面为了一条球裤绝望哭泣的小女孩了，她变得越来越坚强、越来越自信，一起出席晚宴的时候，她简直是闪闪发光的。而今晚她心神不宁的样子，让余翔觉得亲切。 
  这才是余翔一直想要保护和爱惜一辈子的女人呢。说吧，把压在你心头的所有的事情都告诉我，我愿意为你承担起所有。男人，不管面对怎样的女人，如果爱她，就会想要保护她，为她承担些什么。而女人，只有让一个男人觉得她依赖他，男人爱情的归属感才会更加具体。 
  现在，余翔在期待着蓝晓跟他说说那个重要的事情，虽然他并不知道是什么。但是，蓝晓却犹豫了。 
  她发现，现在自己最想知道的是，余翔关机的这几个小时，究竟都干了什么。女人和男人的不同在于，女人常常在意眼前刚刚发生的事情，因此会忽略原本要进行的议程。 
  余翔把水杯放下，走到蓝晓身边，试探地问：“你不是说有重要的事情跟我说吗？” 
  “是啊，我，我想说的是，我会继续回电台去上节目，我会靠自己的努力回到属于我的地方。”蓝晓一开口，立刻转换了方向，因为余翔的晚归，她的心门再一次关上了。 
  “是的，我赞成。你的工作应该由你自己来决定的。” 
  “好的，那……晚安。”蓝晓想了想，关掉了自己床头的灯。 
  “你要跟我说的就是这个吗？” 
  “嗯。” 
  无边的沉默压抑过来，蓝晓觉得自己无法再开口了，她很想问：“你刚才干什么去了？”但是她问不出口。 
  “我就不知道你到底在怕什么？她根本就不在乎你，你看着吧，就算你整晚不回去，她也不会生气的。我早说过，她嫁给你，就是因为你们家的财产和社会地位，她根本就不爱你！”――桃乐的话忽然在余翔的心头炸响了。 
  蓝晓，难道真如桃乐所说，其实并不爱自己吗？没有质问，没有生气，平静得很，等了这么好几个小时，就为了说一句关于工作的话，她真的就像她看起来那么淡定吗？ 
  余翔看着蓝晓安静躺着的背影，薄薄的丝绵被下面，是温婉的曲线。从结婚开始，蓝晓总是这样背对着自己入睡，两个人虽然躺在一张床上，却好像有一条看不见的楚河汉界划在当中。余翔知道自己不能越过这条界，以前他试过，只要他试图在蓝晓没有防备的时候靠近她的身体，蓝晓就会惊跳起来，然后好几天睡在书房里。 
  不是说女人的身体是跟着心走的吗？那么蓝晓在身体上对自己的抗拒，是不是也说明了她的感情走向呢？ 
  她爱我吗？ 
  结婚十年之后，余翔忽然发现这个问题压抑在自己的心上，始终无法释怀。 
  余翔想起了自己的妈妈，她跟蓝晓实在是两种不同的人。黄昏时的那场争执之后，余翔看见蓝晓情绪十分激动地走了出去，本来他想跟出去的，他看得出蓝晓十分地委屈，可是玉娟已经先一步抓住了自己的儿子，声泪俱下地控诉媳妇的无礼。 
  玉娟依然是那套陈词滥调，控诉作为职业女性的蓝晓看不起自己这个当年为了孩子和家庭放弃了事业的女人，她历数自己婚前事业上的种种机会，以及为了这个家庭推掉的那些本来可以让她大红大紫的工作，转而她又指责蓝晓，整天只知道工作，婚后大多数的晚上都不在家，孩子、丈夫都感受不到家庭的温暖。 
  余翔息事宁人地安抚自己的母亲，他代蓝晓向妈妈道歉。对于自己的母亲，余翔的确是迁就的，毕竟，这些年她辛辛苦苦操持家务是很不容易的。不过今天妈妈的擅作主张，在余翔看来也的确是没有道理的。 
  爸爸的去世，让妈妈的生活变得空虚，跟蓝晓的关系也越来越生硬，这种时候，余翔不得不思念自己的父亲了。也许只有父亲的智慧才能让这团乱麻迎刃而解吧。   
  九 桃乐(3)   
  不知什么时候，余翔已经睡着了，再醒来，已是清晨。 
  楼下，玉娟又在盘问蓝晓：“昨天余翔怎么那么晚回来？你没有问他吗？或者你根本就是无所谓？” 
  蓝晓面无表情地走进了厨房，这种时候她一般采取离开战场的方式。保姆林嫂关切地看了看她的脸，她忽然微笑了一下，淡然地说：“没事，给她说几句，没关系，你忙你的。”保姆转身出去了，背过身去的蓝晓紧紧咬住了自己颤抖的嘴唇。她用力拧着一块抹布，努力压制自己的情绪。 
  余翔和月月相继下楼，一家四口沉默地坐着吃饭。饭厅里静悄悄的，只听见筷子、碗和调羹发出的轻微的声音。婆婆忽然喊来保姆，问她为什么三明治里面没有放火腿，不合她的胃口。 
  蓝晓忍耐地接口说：“不要怪阿姨，今天的早饭是我准备的。” 
  玉娟冷冷地说：“全市人民都知道你上班是明星，下了班是贤妻良母，你那么忙，何必自己动手做饭？我们这样的人家，请了保姆，用不着女主人自己动手做这些粗活的。要做就用点儿心，别让我一大早起来就不开心。” 
  余翔的手机忽然响了，他看了看号码，起身走到客厅去接电话。他接电话的声音很轻，因此态度显得很暧昧。 
  玉娟不怀好意地哼了一声。月月把饭碗一推，离开餐桌到厨房拿出一桶冰淇淋坐到沙发上去吃。蓝晓问她为什么不吃饭，一早上起来就吃冰淇淋？ 
  她说：“爸爸不吃饭你为什么不管？我吃饱了，再说吃多了以后还要减肥，何必呢。” 
  玉娟也放下刀叉说：“看着就没有胃口，你一个人吃吧。” 
  余翔的电话已经打完了，准备换鞋子出门，走到门口他又折回来，要蓝晓明天晚上不要安排别的事情，市政府有个招待会，市长点名要他带夫人参加。 
  蓝晓默默地走回楼上自己的卧室，她忽然发现自己的心里空落落的，不用上节目了，今天一天该干些什么呢？李诺的事情该怎么办？该不该向老赵求助？ 
  蓝晓想到老赵的时候，老赵正在走进办公室。小李把一份从监狱交换来的资料交给老赵。 
  在那份通讯记录上，赫然有秦靓的名字，监狱还附了一张照片，照片上是好几个人的合影，秦靓和李诺站在一起。 
  老赵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秦靓？！ 
  老赵的脸色立刻变得很难看。他忽然觉得一切都明朗了，这些天秦靓对蓝晓那种愤愤不平的态度，那种一直以来被压抑着的妒忌，也许给她足够的动力去指使别人陷害蓝晓。 
  但是，秦靓并没有杀人的时间啊！那天她一直在电台，身边还跟着那个实习生。还有，秦靓对李诺和蓝晓的谈话内容明显是不知情的。秦靓也许也是被利用的人。 
  老赵想了想，把资料收到自己的包里，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秦靓今天还是早班，接到老赵的电话，她匆匆来到了电台大堂。 
  “走吧，我请你吃早饭。” 
  老赵轻轻地把手放在秦靓的腰上，把秦靓带出了大门。 
  秦靓疑惑地看着老赵，问：“干吗？有什么事吗？” 
  “没事，就是一起吃个早饭。” 
  秦靓没想到老赵把她带到了“一茶一坐”华山店。 
  “我知道你喜欢这家店，他们现在开了早饭的时段，今天我请客。”老赵明显是个点单的生手，厚厚的餐单对他来说就好像一个餐品迷宫一样。秦靓扬手叫来了服务生：“给他一碗牛肉面，我要热胚芽奶茶，再加鲜虾吐司排和煎饺。餐后上一壶碧螺春。要两个杯子。” 
  服务生走后，老赵饶有兴趣地打量着环境：“这就是你们几个经常来喝茶的地方？很雅致啊。” 
  “我们平时喜欢在二楼，风景更好，不过早餐时间他们一般都是先开一楼的。别绕弯子了，说吧。” 
  “好吧，那你跟我说说李诺这个人的情况吧。”老赵淡淡地说。 
  “李诺？你为什么来问我？这不是你们在调查的那个死者吗？我怎么会知道他的情况？”   
  九 桃乐(4)   
  “你跟他没有来往吗？或者说，是不是你指使他去找蓝晓的？”老赵的口气忽然变得严厉起来。 
  “你这是把我当成疑犯在审讯罗？那就等我们吃完早饭你把我铐到刑警队我再说好了。”秦靓本来还有点儿紧张，老赵的态度一变，秦靓的火气也上来了。 
  “你，你怎么就不识好歹呢？我要是想把你铐到刑警队去，早就直接打电话叫你到队里来了。干吗还大费周章地请你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