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主持 东方美人

 
  全公司的人看见蓝晓，都客客气气称呼她为“夫人”，独独桃乐，她称呼蓝晓――蓝晓老师。在桃乐的心里，这“夫人”二字是有心理障碍的。不称呼蓝晓“夫人”，就好像她总喜欢在余翔面前否定蓝晓一样。 
  蓝晓的一切，落在桃乐的眼里，都是有问题的：她和蔼地跟员工打招呼，这是她虚伪；她很少拜访余翔的公司，说明她一点儿也不在意余翔的事业；她忽然来拜访余翔，则一定是为了来摆摆威风。 
  现在，桃乐已经布置下了向蓝晓挑衅的机关。 
  坐在沙发上等待余翔的蓝晓，很快就发现了沙发上那个醒目的耳环――紫色的夸张的款式，像糖果一样可爱。 
  蓝晓看了一眼沙发上的耳环，在那一瞬间，心里竟是空白的。 
  在余翔的沙发上，有一只女人的耳环，且明显不是蓝晓的。蓝晓向来只戴那种小小的钻石耳钉，尊贵但是低调。 
  桃乐端着奶茶走了进来，她看了一眼蓝晓，后者平静地坐着，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现的样子。桃乐的视线在沙发上搜寻――耳环不在原来的位置了。 
  她偷眼打量蓝晓，却跟蓝晓的视线撞个正着。 
  桃乐吃了一惊，连忙把奶茶放在蓝晓面前，借这个动作来掩饰自己的慌张。 
  蓝晓也注意到了桃乐的异常表现，同时她也看见了桃乐的左耳戴着的正是一只一模一样的耳环。 
  这个时候我应该怎么做呢？拿出耳环来质问桃乐？不过，桃乐是余翔的秘书，自然会在他的办公室出入，也许耳环是在她整理沙发的时候掉下来的呢？   
  十三 成天印(3)   
  没有亲眼看见的就不要瞎猜疑，这是蓝晓在节目中经常告诫听众的。今天她也用这句话来提醒自己，刚才的茫然立刻变成了释然。 
  于是她拿出耳环递给桃乐：“这应该是你的耳环吧，它掉在沙发上了。” 
  看着蓝晓微笑的脸，桃乐泄气了。 
  这个女人，不是那么容易被伤害到的，她的壳硬得很！接过蓝晓递给自己的耳环，桃乐悻悻然地走了出去。 
  她预计的场景不是这样的――蓝晓发现了耳环，然后跟自己对质，借着那种相持不下的气氛，桃乐打算把自己跟余翔的关系告诉蓝晓。她想象着蓝晓在真相面前崩溃的样子，但没想到的是自己精心设了一个机关，却被蓝晓轻描淡写地化解了。 
  这更加可以看出，她和余翔在一起纯粹是为了利益，哪个女人受得了自己丈夫的沙发上有别的女人的耳环呢？ 
  桃乐从她的角度来分析蓝晓，对蓝晓的敌意也就更深了。 
  她忘了，每个人思考事物的角度是不一样的。蓝晓想到的是事情可能会有的合情合理的解释，这也就是蓝晓和桃乐的不同吧。 
  余翔在这个时候开完会走进了办公室，看见蓝晓，他有点儿意外但是很高兴。在纷乱的工作之后，见到自己想见到的人，会有一种幸福的感觉。结婚时间长了，蓝晓在余翔的心里已经有了一种“家”的感觉，那是一种难以割舍的依恋。不过，余翔也是一个内敛的人，这种依恋他只是放在心里自己体会着，从来没有奔放地流露出来。 
  所以，在他看见蓝晓而感到高兴的时候，他并不是走上去给她一个拥抱，而是平淡地说：“来了？等了很久吗？” 
  工作中的男人和家里的那口子是不一样的，尤其是一个在自己的工作中可以呼风唤雨的男人，站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有一种狮子巡视自己地盘的权威感。 
  蓝晓打量着自己的丈夫。不经意间，已经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他微微有些发福了，但是身材的改变和他身上的西装却又显得相得益彰。刚刚坐定，桃乐就为他送来了一杯茶，两个年轻的职员走进来请他签一些文件。 
  他们看着余翔的时候，眼神中有些敬畏，甚至还带一点儿讨好的意思。是啊，在这里，余翔是他们的老板，杀伐决断，都由他一个人决定。 
  难怪男人在结婚之后会把更多的精力放到自己的事业上，因为成功的事业能够给男人一种独立和成长的满足感。站在蓝晓面前的这个余翔，不是当年余副市长的儿子，不是著名节目主持人蓝晓的丈夫，是他自己――余翔。 
  这样的余翔，给了蓝晓很多的安全感，他已经不是家里那个沉默的男人和在母亲面前只会“打太极拳”的儿子，他是一个很有力量的男人，也许足够给蓝晓勇气来面对自己心里的秘密。 
  蓝晓端起面前的奶茶喝了一口，又放下了。这个桃乐，看起来热情，可冲奶茶的时候，大概连用茶匙搅一搅的动作都没有做吧，杯子上部的奶茶喝起来很淡，但是透过玻璃杯壁，看得见下面沉淀了很多速溶奶茶末。 
  蓝晓想起在参加“一茶一坐”的茶会女主人活动中听到的话――客来敬茶。 
  让客人喝到自己喜欢的茶，是主人待客的一种心意：看起来很热的来客，给他一杯凉茶；寒冷的冬天，给客人一杯热茶；如果客人觉得很渴，给他一杯温度适口的茶。这就是用心去招待客人的心意，通过一杯茶，能够看得出主人是热情还是怠慢。 
  那天的活动是在“一茶一坐”的大宁绿地店进行的。窗外绿意葱茏，活动的主持人为蓝晓泡了一杯桐城小花，舒展的茶叶在杯中释放出淡淡绿意，盈鼻的是兰花一样清雅的香气，心旷神怡。那是一份共同享受绿色和谐生活的邀请。 
  而桃乐的这一杯茶，让蓝晓看到了敷衍。 
  为什么呢？桃乐是余翔的秘书，跟自己并没有什么利益冲突，对待自己很应该殷勤周到的不是吗？起码从表面看来她是热情的，但心里呢？刚才她偷窥自己的眼神里有什么样的含义吗？或者说，就像小说里那些俗套的描写，身为年轻女秘书的她颇想反客为主吗？   
  十三 成天印(4)   
  蓝晓不仅自嘲地笑了一下，夜夜倾听那些破碎的心，自己也难免会延用那些悲观的想法了。桃乐，可能只是比较毛躁，不太会泡茶而已。 
  余翔经营的是文化产业方面的生意，公司里多的是年轻美丽的女孩子，要这样捕风捉影，生活还怎么继续下去呢？ 
  余翔和蓝晓一起离开了公司。桃乐看着他们的背影，虽然脸上是微笑着的，心里却汹涌着怒火――总有一天，我要拆散你们，哪怕我自己得不到他。 
  在去市政府招待酒会的路上，余翔对蓝晓说：“今天你们成局长会来。我想在这种非正式场合，你跟他交流会比较好一些。” 
  说完，余翔拍了拍蓝晓的手，那种鼓励和支持的心意像电流一样传送到了蓝晓的心里。   
  十四 莉莉(1)   
  衣香鬓影里，蓝晓仿佛又看见了当年那个把运动裤借给自己的男孩。而自己，已经不是那个遇到绝望的状态只会选择哭泣的女孩子了。现在的心里，比那时候承担的压力要大得多，而自己居然可以谈笑自若地站在这里。十年的光阴虽然转瞬即逝，但留在自己身上的成熟印记却是那么深刻。 
  蓝晓和余翔到达市政府酒会的时候，负责文化的洪副市长正好和夫人一起下车。广电局的成局长热情地迎出来。洪夫人看见蓝晓，立刻热络地拉住她的手说：“昨天晚上我听了你的节目，那个叫杜鹃的女孩子怎么样了？” 
  “早上我去看过她了，她已经回去上班了。” 
  “是吗？那太好了。对了，这两天你怎么没有上节目呢？我还以为你病了。老洪晚上应酬多，孩子大了也常常不在家，我可是你的忠实听众啊。”洪夫人眉开眼笑地抓着蓝晓的手，好像多年的好朋友一样地不肯松开。 
  其实，蓝晓和洪夫人也就是在这种宴会的场合见过几次面，平时并没有私交。但是对于经常收听蓝晓节目的洪夫人来说，跟蓝晓好像已经熟悉得像自家姐妹一样了。 
  这就是主持人的魅力，尤其是电台节目主持人，每天听着她在耳边絮语，虽未谋面，却会比身边的人更加让你觉得熟悉。以前散文作家也有这样的体会，文字流露了自己的喜好，读者从字里行间体会到了，熟悉你了，心灵上的距离被拉近了，就像朋友一样知己起来。 
  因为蓝晓的关系，洪夫人对成局长也很热情。这本来就是一个非正式的酒会，气氛很轻松，请柬上也注明可以携带家属前往，于是蓝晓的身边很快就聚集起了一个“太太团”。 
  看见成局长一个人站着，余翔走到了局长身边。这位局长以前做过余副市长的秘书，跟余翔很熟悉，看见余翔，成局长感慨地说：“你太太很引人注目啊，我真羡慕你，事业家庭相得益彰。你看，这么多女眷里面，蓝晓最出众了。” 
  “哪里，她只是因为她的工作性质跟别人不一样而已。不过，蓝晓是真的很喜欢这份工作，我也很愿意她保持现在这样的状态。” 
  “是吗？可是老夫人的意思好像跟你们不太一样啊。” 
  “我正想为这件事情跟你致歉呢。我妈很不应该就这样打电话给你，对别人的工作指手画脚的，她还是改不了这个习惯啊。要是父亲还活着，一定会阻止她的，真是给你添麻烦了。”余翔一脸为难地说。 
  “听你的意思，你……” 
  “如果可以的话，是不是还让蓝晓回去上班吧，我妈的工作我来做。” 
  很快，蓝晓就接到了张台长打来的电话，让她明天去上节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