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主持 东方美人

但是蓝晓心里的压抑却越来越重。她不知道在这样的沉默背后，到底隐藏着什么。 
  为了进一步了解对手的情况，蓝晓到报社去了解了上次新闻的来源。社会新闻部的主任说，这个线索是由一条短信提供的，发短信的这部手机之后就一直处于关机状态。 
  蓝晓觉得蹊跷，报社怎么可能根据一条短信就写出一篇关于电台节目的报道来呢？ 
  主任解释说，采写这条新闻的是一个实习生，他的热情很高，恰巧那天晚上也收听了蓝晓的节目，知道有听众要自杀，根据这条短信的线索他查到了李诺的死亡信息，所以作为独家报道刊发的。 
  蓝晓把自己的调查结果跟老赵调查下来的情况进行了核对，老赵也盘问了那名实习生，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的情况。 
  蓝晓要了那个实习生的姓名，悄悄地观察了他一下。 
  那是一个完全陌生的男孩子，看起来很普通。蓝晓约见了他。 
  他叫纪中，见到蓝晓，显得很紧张。 
  “纪中，你好，我是蓝晓，就是你那篇报道里提到的节目主持人。” 
  “蓝老师，我不知道您找我有什么事吗？”纪中觉得蓝晓可能是来兴师问罪的，自己写了关于她节目的报道，但是却没有直接采访过她，从新闻纪律上来说，的确是有缺陷的。但是，现在的八卦新闻又有几条是认真核实过的呢？ 
  “我看了你写的报道，也听你们主任说了，你很卖力，以后是想留在报社吗？”蓝晓的态度很温和，但是有一种长辈的权威感。 
  “那就不知道了。进报社很难，不过我想当个自由撰稿人应该还是可以的吧。”蓝晓的气势让纪中有一种愿意交流的动力。 
  人和人的交流是很有意思的，有些人很容易就能让你敞开心扉，有些人则让你一看就有抗拒感，好像跟他多说一句话都嫌累。 
  “我看得出来，你是一个很有新闻敏感性的人。我们的节目经常会有一些有趣的事件发生，以后如果你想对节目里的内容进行进一步的采访，你可以直接找我。我相信节目会给你提供很多的写作线索的。”蓝晓双手递过自己的名片。 
  纪中诚惶诚恐地接过名片，他抬眼观察蓝晓，她正温和地看着自己。纪中感动起来。 
  领导说蓝晓想见见他的时候，他以为蓝晓是来兴师问罪的，因为自己没有经过采访就直接写了一篇关于她节目的报道，虽然算不上是什么负面的新闻，但是没有跟节目组核实就直接登在了报纸上，这件事情是可大可小的。 
  领导已经批评过纪中了，认为他办事毛躁，虽然是为了抢独家，但是也容易闯祸。看样子毕业以后想进报社一定困难重重了。 
  现在，蓝晓却是一副春风化雨的样子，还给了自己鼓励，让纪中自惭形秽起来。 
  “蓝老师，很对不起，写那篇报道以前，我应该给你们节目组打个电话核对一下的，我……” 
  “没关系，你还是实习生，没有经验嘛。为什么看了那条短信你会产生去报道的冲动呢？” 
  纪中犹豫了一下，还是和盘托出了：“其实那不仅是一条短信，那天我值班，短信发进来之后，我马上回了电话过去，当时电话还是有人接的。那个人跟我说，她是现场目击者，看见警察在徐家汇绿地处理一具尸体。然后她还给我发来了一张照片。” 
  “照片？” 
  “是啊，用手机发的现场照片，大概也是用手机拍的吧，但还是比较清楚的。当时我正在听您的节目，看到这张照片，不由得我不相信了。” 
  “那你是怎么得到李诺这个名字的呢？” 
  “也是那个线人给我的，我根据她提供的线索到李诺的户口所在地去核实过。”   
  十六 一个女人(2)   
  “这个人你现在找的到吗？”蓝晓感觉到了对手的存在。就是这个人，一定是他，他认识李诺，知道李诺要做的事情。现在李诺死了，而他还打算继续下去。可是，他到底是谁呢？ 
  “每次都是她找我，我查过她打来的电话，原先的手机是那种储值型的，一关机就没了线索，后来几次都是用公用电话打的。报道刊发之后，她就没再联系过我了。怎么，你想找这个人？” 
  “我只是有点儿好奇，他提供线索给你们得到的稿酬高吗？” 
  “一百块吧，而且她没有提供姓名地址，我们也没办法寄给她。我觉得她不是为了稿酬来了。” 
  “是吗？” 
  “凭我的直觉，我觉得她应该认识你。” 
  “认识我？那你从声音上来判断，他是个怎样的人？” 
  “年纪不大，说普通话，但我觉得她应该是本地人，也许是为了掩藏身份，所以她是故意跟我说普通话的。不过这样的女人，我相信您身边一定不少，可能不是很有用的线索吧。” 
  “是个女人？” 
  认识我又认识李诺的女人？目前能确定的，只有秦靓了。可是，事发那晚，秦靓应该一直在台里没有离开过，她又怎么可能拍得到现场的照片呢？况且秦靓对电子产品一窍不通，用手机传输照片对她来说难度太高了。 
  或者，秦靓还有一个搭档？一个善于使用这些技术的搭档？ 
  “我看李诺不像一个会自杀的人！”那天秦靓分明是这样说过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呢？ 
  陈晓予，你杀了人。 
  是不是就是秦靓这句话的潜台词呢？ 
  但是，秦靓怎么会知道我叫过陈晓予这个名字呢？ 
  或者，老赵也参与了？作为刑警队长，调出我的户口档案查到我的户籍变更记录是很容易的，但是，他们做这一切为了什么呢？ 
  会不会这是刑警队调查李诺死因的一种手段呢？他们想通过秦靓来试探我，想找到李诺他杀的证据？ 
  把黄色便笺放在传达室的人是秦靓吧。她上早班，有时间，又熟系台里的情况。“我们只有在需要社会力量寻找破案线索的时候，才会把消息发布给媒体。”老赵说过这样的话，从字面上看起来，表示他没有把消息传递给报社，但也有可能为了敲山震虎，让罪犯产生巨大的心理压力，就把信息通过媒体发布出去了呢？ 
  蓝晓好像找到了问题的答案。 
  是啊，如果是敲诈的话，为什么没有写具体要求，而且很久没有进一步的信息呢？也许，这是老赵他们用的某种心理攻势。 
  他们在报纸上发消息，让我紧张；然后给我寄便笺条向我施加心理上的压力，迫使我把真相告诉他们。 
  这说明，他们并没有证据可以证明我杀了人。 
  回到家里，蓝晓打电话给一个熟悉的律师朋友，咨询相关的法律问题。 
  “白律师，我有一个听众遇到一个法律上的问题，她在遇到歹徒袭击的时候，推开歹徒，离开了现场，但是歹徒却跌下山受了伤，她应该承担怎样的责任？” 
  “应该说是不承担什么责任的，这属于正当防卫。” 
  “那要是歹徒的家人向她索取赔偿呢？” 
  “她应该也不需要承担赔偿的责任。” 
  “是吗？” 
  “不过，解决问题的最好办法就是她主动寻找警察和法律的帮助，这样做有益无害，否则歹徒和歹徒的家人可能会一直来骚扰她向她索赔，通过法律途径把结论定下来，对她更好。” 
  “这倒是个不错的建议，我会转告她。有空的话还想请您来我们节目担任嘉宾，给我们的听众提供宝贵意见哪。” 
  律师挂断电话的同时，蓝晓听见另一个把电话放下来的声音。 
  有人在偷听自己和律师的谈话？ 
  蓝晓一阵紧张，怎么，自己的电话被窃听了吗？ 
  她从卧室里走出来，保姆林嫂在厨房里洗菜，应该不是她。就在蓝晓疑心重重寻找着线索的时候，玉娟从自己的卧室里走了出来。看见蓝晓，她吃了一惊。   
  十六 一个女人(3)   
  “妈，您在卧室里啊？”蓝晓很有礼貌地问。 
  “反正我是个闲人，你看见我又不开心，我只有自觉一点儿躲在自己房间里，不要出来惹人嫌才行啊。”玉娟有点儿蛮横地说。 
  “妈，最近家里事情比较多，我有的时候也比较急躁，有冒犯您的地方，还请您原谅。”蓝晓诚恳地说。 
  玉娟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笑，不置可否地走开了。 
  蓝晓回到自己的卧室，打开窗透透气。 
  快到黄昏了，刚刚下了一些小雨，虽然这点儿雨不足以解决长久以来晴好天气造成的秋燥，但是毕竟还是让干燥的城市有了一些湿润的感觉。 
  此刻蓝晓的心情也像这窗外的天气一样，虽然还有一点儿阴沉，但是还算舒爽。自从发现导致李诺死亡的人可能就是自己之后，蓝晓的心里一直在斗争着。 
  她想把一切跟余翔和盘托出，也想去跟老赵把事情进行一个交代，可又害怕因此而牵出那一系列往事，破坏自己平稳的生活和一直以来努力维持的公众形象。 
  但是，就这么隐瞒下去，良心又会谴责自己――杀了人，还想逃避吗？ 
  现在，在咨询了白律师之后，蓝晓心里的负罪感减轻了一些。自己在李诺的问题上并没有犯罪，既然是这样，就不用背负“杀人”这样的罪名了。 
  在负罪感减轻之后，把心事告诉别人的需求度也相应降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