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以千言挽年华

第65章


你说这些做什么?!”李京若飘忽着双眼不看她,脸上全是不自在的神情。
  庄挽抓着她的手,眼里的泪水几乎就要忍不住决堤而出。
  她在这场青春里,经历了无数场大雨,而如今这场,是最酣畅淋漓的一场。
  “你手腕上这块手表,戴了五六年的手表,没想到表还一如既往地转着,人心却可以变得这样快……”
  “你总是介怀着我没有去看你的第一场舞蹈比赛,但我参加绘画比赛,你从来都没有出现过。”
  “你爱跳舞爱到发疯,我爱画画又何尝不是爱到入魔?!可你……你明知道那是我从小到大的梦想,你怎么忍心……”
  她说着,忍着不让自己哭;李京若的泪水却流了下来,用了力把自己的手抽回来,背转身用纸巾擦了擦。
  庄挽站直了身,脸上神情淡漠,越过她往大厅走去。
  走了几步顿住,“如果你不说,我可能一辈子都不会想到是你改了我的志愿。”
  李京若看着她清瘦的背影,还是一头短发,天蓝色的素简衣服;再低头看着自己,浓妆艳抹,成熟长裙。就像她们的两颗心……突然让她觉得很想放声大哭,是不是,她做错了……
  庄挽走到大厅门口,站了一会儿,没进去,一个人乘了电梯下去,顺着街道漫无目的地走着。
  心里空落落地,长久以来保存着的东西彻底崩塌,从前她以为自己无幸得到亲情,至少还有跟李京若的姐妹情可以拥有,所以一直以一个姐姐的身份、用自己的方式去呵护着她,尽管按岁数,是李京若比她大。
  可现在,全部都是讽刺,一切皆为凉薄。
  人跟人之间的感情,真的是没什么好说的,细小的隔阂、看不见的误会、对同一件东西的争抢……一点点堆积起来,便成了巨大的不可抗的离间力。
  无关岁月,无关初衷;怪人的心,怪你我的选择不一样。
  庄挽只是觉得自己可悲,向来敏感如她,竟然一点都没察觉到,所以才会在知道真相的时候,被伤得那么彻底。
  大厅里的宴席正进行到热闹之时,主办方站在讲台上发言,李京若走了进来,简谦言没看见庄挽,起了身说了‘抱歉’便往外走,边走边给她打电话。
  庄挽是个典型的路痴,只知道自己现在在清水公园,却不知具体怎么回去酒店。
  简谦言开着车找到她说的公园时,他的小孩正坐在长椅上,神情落寞,双眼失神,不知道在想什么。
  看着出现在面前的深棕色大衣和修长笔直的腿,庄挽坐在椅子上,抬起头来,之前积蓄的、被压在体内的泪,顿时全都涌了上来,没等简谦言说什么,就伸手拦腰抱住他,脑袋扑进他敞开的大衣里。
  夕阳染红了公园里的花花草草,他们什么都没说,两个人就这样沉默了一会儿。
  简谦言抬手揉了揉她的后脑勺,薄唇微抿,眉目在夕阳下如烟,听怀里小人的哭声渐渐小了下去,最后趋于平静。
  “小舅,你说,我是不是很傻?”闷闷的声音,还有着未消散的哭腔。
  “傻人会有傻福的。”一贯清冽的声音。
  庄挽从他大衣里抬起头来,轻瞪了他一眼,这样安慰的话,也就只有小舅能说出来,还那么自然……
  但她不知道,人总是这样的,不断提醒自己不要当傻瓜,却又总是一次又一次犯傻。
  “总觉得自己失去的东西越来越多,有的很难挽留,有的却一点都不想挽留,这样下去我会不会变成穷光蛋?”
  比如一开始就缺失的家,比如自己想读的学校跟专业,比如庄听辰,比如李京若,比如她的年少……
  “那你有没有得到什么?”长指缓缓地在她的短发间穿梭着,一下一下,温柔致命。
  庄挽想着他的话,好一会儿,站起来,挽着他精瘦的手臂拉着他上车,晶亮亮的乌黑眸子微微弯着。
  她得到的,当然是比失去的多啊。
  比如庄听辰说的‘你应该喊我哥’,比如程安和顾飞扬,比如阴差阳错学到的专业,比如小舅,比如她的成长……
  简谦言长臂一绕,提着她的衣领,把她拽回面前来站着,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到底得到了什么?我想听。”
  庄挽摸透了他此时此刻的心思,一双大眼滴溜溜转,就是不看他,背着手望着天空说:“太多啦记不住了,总之跟小舅无关就是了。”
  “无关吗?”
  他把她细细弱弱的脖颈夹到胳膊弯,挟着她往车的方向走,从喉间哼出低沉的威胁:“嗯?”
  她反抗————“不能因为你比我高就要挟我!”
  他无视————“那你倒是吃多点长高了给我看。”
  她挣扎————“小舅,你你你……你怎么这样?!”
  他淡定————“我一直这样,你现在才知道?”
  ……
  车上,风吹进来的时候,她语速飞快地说了一句:“我得到的东西里,最最好的就是小舅了。”
  简谦言勾起薄唇,眉目舒展,眼尾处,是万千风情在招摇,幻化了整个城市的夜景。
  第 66 章
  考完大学里的第一场期末考那天下午,庄挽看着时间还挺早,小舅一定还在处理公事,上回他跟经理谈了谈,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经理便答应她寒假可以不用去,不算毁约。但她的报酬还没拿,于是便自己乘了公交去墙绘公司办事处。
  去到的时候,却被告知她的工资还没结算,要稍等一下才可以。
  这一等就是一个多小时,偏偏手机又没电了,庄挽无聊到在一边把从学校带回来的专业书籍又翻了一遍。
  首都自入冬以来就一直旱着,连日来灰蒙蒙的天空,终于在傍晚七点多的时候,倾盆而下一场大雨,够急促够壮烈,持续时间也够长。
  庄挽看着雨这么大,想着等一会儿再乘车回酒店,便多坐了一会儿。
  等她下了公交车的时候,已经是八点多了,也不知道小舅打不通她的手机会不会着急,但中午在车上跟他说了一声,说下午她会自己回,应该也没太大问题。
  回到酒店套房,客厅里和房间里却都不见那人的身影,庄挽感觉有些饿了,从冰箱里拿了一袋牛奶吸着;给手机充电时才想起,他有可能是去学校寻她去了,毕竟时间都这么晚了。
  拿起酒店固定电话的听筒准备拨给他时,门卡感应的声音传来。
  一袭暗红色的大衣,约莫是淋了雨,有水珠滴滴答答地滑下来,简谦言关上房门,细碎墨黑的发有些湿,贴在他精致白皙的侧脸,眉目冰冷地站在那里定定地看着她。
  他处理完事情,一看都六点多了,小孩还没回,手机也关机,便开车去寻她,不小心还淋了些雨。
  他还以为,她又在自己不知情的时候,远离了他身边。
  庄挽握着听筒,被他的直直的意味不明的视线盯得愣住,良久才出声问了一句:“小舅,你怎么淋雨了……”
  他却大步走上来,伸手把她抱进怀里,双臂收紧着,丝毫没控制的力道,仿佛再用力一点,就可以把她整个人融进他的身体。
  庄挽被抱得太紧,脑袋被他按在胸膛处,呼吸困难,几乎要窒息。
  两手去推他,却根本推不动。只能艰难地闷哼道————“小舅,你怎么了?我快要窒息了……”
  简谦言这才稍稍松开了她一些,换做只用一只手圈着她身体,另一只手抬起她秀巧的下巴,垂眸看着她,侧脸上有水珠顺着流下来,平添性感,出声却有些冷————“你不知道你做了什么吗?”
  庄挽不知所措————“我、我没做什么啊……”
  凤眸一瞬间变得幽深,看进她的灵魂里:“你让我忧惧、让我牵挂、让我第一次有了害怕失去的时候、让我不再喜欢独自在世间穿行。”
  庄挽完全愣住了,这个话……是什么意思啊?
  简谦言看了她一会儿,眸里被水润过,有层层涟漪荡开,想起自己身上还湿着,这样抱着这小人儿会让她着凉,捏着她下巴的玉指终于放开,转身走到衣架处,把大衣脱下,只着纯黑的亚麻衬衫。
  庄挽站在那里想了想,平时清清脆脆的声音变得有些软,甚至是在嗫嚅————“小舅,你、你刚刚是在跟我表白吗?”
  简谦言转身,面色仍是不怎么好,眼尾上扬着,一字一句反问道————“你——说——呢?”
  她瞬时不知道怎么答了,有些后悔自己问了这个略显愚蠢的问题,绞着手指,甚是无措。
  他也不迫她,让她自己慢慢纠结,换了鞋,越过她要往浴室走去。
  庄挽在他走过自己身边的时候,两手抱住他的一只手臂,拖着他往自己身边拉近一点,脸上是红晕蔓延。
  简谦言挑眉,不动声色,静待她下一步动作。
  “那个……我、我也要表白!”
  庄挽心一横牙一咬,吼了这么一句,然后踮起脚尖,闭着眼飞速地在他薄唇上轻轻点了一下就离开。
  睁开眼低下头,不敢看他波光流转的凤眸,虽然时机是这么的不凑巧,但既然她都头脑发热轻薄了小舅,那些从高中开始就攒下放在心里的话,也憋不下去了。
  “小舅,我————
  话还未说出口,就觉脖颈上一凉,唇上也是一凉,那人特有的柔软触感。
  庄挽放大了瞳孔,看着眼前人精致的眉目,有漫天的笑意从他的眼眸里溢出,流光溢彩,霎时间淹没了她的整个世界,只觉得原本贴在她唇上冰凉的薄唇渐渐火热起来,灼到了她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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