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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以千言挽年华

第6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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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她隐秘的、不可触摸的伤痛,自己却从来都没有关怀过。
  因自己一时私心和嫉妒而改了她的志愿,使得她大学四年的轨迹都被改写,梦想也没有实现,这对一个同样正值花季的女孩来说,是不是着实残酷,自己是不是可恶到极致?
  ……那时庄小挽的表情是那么的平静,她是不是再也没有机会向她道歉、再也不能跟她像从前一样好了?
  李京若想着想着就愈觉得自己真不是东西,犹豫了许久终于决定打电话给她道歉。
  彼时庄挽正在车上,跟简谦言一起去机场,看见来电显示时,侧头去瞧了瞧那人,才垂下眼眸接通了,也不先说话,等着她先开口。
  “庄挽?我……我是京若。”
  “嗯。”她也学着那人惯常的冷淡语气,双唇抿成一条线,在气场上压倒对方。
  简谦言看她一眼,心里觉得好笑,他身上那么多闪光之处不见得她学一学,这一点倒是学以致用……
  也不知道电话那端的人说了什么,只见他的小孩微蹙了眉,最终回复平静,大约是心里取舍了一些东西。
  “京若,‘对不起’这种话,应该深埋在心里,说给别人听,是苍白;说给自己听,是矫情。”
  “……我知道,但我可能做不到,就这样吧。”庄挽敛下眉目,听见她在那边低低抽泣的声音,想了想,补了一句‘抱歉’就挂了电话。然后深吸一口气转头去看简谦言,强颜欢笑。
  “小舅,我是不是挺不知好歹的?”
  “一旦做了决定,就不要反复在心里质疑自己;一旦有所取舍,就不要回头去一再比较得失。”
  他冷凝的眉眼里,有些不知名的东西一闪而过,庄挽觉得小舅的内心,一定也是有许多这样的东西,弃之可惜,食之恶心。
  李京若听到她挂了电话之后,终于发觉自己做的事,对庄挽来说,根本不是说些道歉的话就可以抹平的。
  她们两个人,算是走到尽头了吗?掩面大哭……这一切,都是她亲手造成的,她再也不能得到她的好了……
  年少的荒唐,谁粗心大意一时糊涂,从此成了谁的过客,谁也不好说。
  岁余的洪流,也许多少能冲淡一些东西,但却是,无可否认的,谁都再也回不去了。
  飞机上,庄挽已经看了一个多小时的书了,眼皮在上下打架,直打呵欠。
  “先睡会儿,以后再看。”简谦言说着便拿开她举在面前的书,凤眸直直地看着她。
  庄挽伸手去夺,“让我再看会儿吧,正看到精彩之处呢!”
  见他不理,又抓着他手臂轻轻摇了摇,眨巴着眼,放软了声音:“小舅,让我再看看好不好?”
  简谦言勾唇,“撒娇对我没用,尤其是诚意不足的撒娇。”
  心灰意冷,放手,转变招数,笑逐颜开:“那小舅你也睡吧,你睡着了我就睡。”
  他本来就在闭目养神,把她的书收起来,便继续靠在座位上假寐。
  庄挽看着他睡去了,也轻轻靠着座位,把头偏向另外一边,在他看不见的角度与时间里,闭着眼,儿时的回忆在心里倒转着,发黄的记忆卷轴,斑斑驳驳,让人轻蹙了眉。
  她小时候总是重复着这样一个梦:站在十字路口,顶着黑压压的天空,什么行李都没拿,孤孑一身沉默上路。
  童年里所有的慰藉,大概就是李京若的陪伴了。
  如今自己手刃了这样一段情感,提头来见自己久违的勇气。是可喜呢,还是该悲呢?
  好一会儿过去,长睫微动,凤眸睁开,简谦言看着她对着他的乌黑小脑袋,微不可听地轻叹一口气,倾身过去看她的正脸,虽然早已料到,但小人儿脸上汹涌直下的泪水,还是让他皱了眉。
  他的小孩儿啊,总是这么自以为无人察觉地坚强着,以为这样背转身去自个儿流泪心痛,就没人知道了吗?
  其实每个人成长的时候,都会选择放弃一些什么,同时也会坚持一些什么,难不难过,流不流泪,心不心酸,自悲自怜,只有自己知道,也只有自己能体会。
  但有他看着她,一切便都不会太糟。
  M市机场,还未走出大厅,简谦言的随身手机就不停地响着,庄挽见他淡定地拒听,想劝他接,最后看他干脆把手机关了机,就也没敢劝出口。
  然而事情还没完,几分钟不到,轮到庄挽的手机响起来了。
  “是方大哥,他要和小舅说。”庄挽仰脸看了看那人,把手机举到他的耳边。
  简谦言抬手覆上她抓着手机的小手,就着她的姿势讲电话;她拿不下来自己的手,红着脸任他握着,机场大厅里人来人往,他们这样子实在……吊诡又暧昧。
  末了挂了电话,简谦言让吴宇过来一趟。
  “等一下我回公司一趟,吴宇会送你回庄家。”方流在电话里都快喷火了,再不回去估计他会自焚。
  庄挽也猜到是他公司里有什么急事,乖巧地点了点头。
  简谦言从大衣口袋里拿出她的手套,此时正是春节临近,M市下着雪,她畏寒的体质估计很容易感冒。
  抓着她的手给她戴上天蓝色的羊毛手套,冰凉的指尖触着她的肌肤,却让庄挽觉得出奇的暖。那人眉目淡然,想起什么,把自己玉颈上的卡其色围巾解下来,围在她的脖颈上。
  “小舅,我有戴着围巾呀。”庄挽伸手要扯下来,被他制住。
  “我当然知道你戴着,但我要你更暖一些。”
  他把她拉进怀里,用敞开的大衣裹着她,修长的指环着她的脑袋,“下午去接你,记住,不要太委屈自己。”
  庄挽有些鼻酸,说话便带了厚重的鼻音:“小舅,我不委屈的。”
  “在我这里别逞强别狡辩也别故作无所谓,不要把你的坚强给我看,我只负责看你的脆弱。”
  否则,你的脆弱谁来看?
  庄挽弯起唇角,“我习惯记着别人对我的好,但有时也对自己挺生气,因为那些对我不好的人,我也难以忘记的。”稍稍仰脸看着他,温温润润地笑开,“所以小舅,我才不是逞强,是真的可以照顾好自己呢。”
  简谦言不说话,在她额上轻轻一吻,如玉的长指缓缓揩着她瓷白的脸颊,胸腔里霎时间被填得满满的。
  庄任翎拉着行李站在不远处,摘下墨镜看着那男人和女孩,她刚从K市回来,从他们走出来开始就站在这里。
  爱着一个不可能的人,是那么的绝望。
  她庄任翎人生中的二十多年,从看见简谦言那一刻开始,就全都是以他为轴而转动着的。
  可眼前,从来都是冷傲冰绝的人,对着那女孩却有那般柔软温暖的侧颜、眉目里铺天盖地的宠溺,让旁人看得心惊艳羡。
  这所有的一切,都在跟她说————死心吧,该死心了。
  从头到尾,都是他与庄挽的情爱生根;与她,无关。
  第 68 章
  庄挽没有立刻回庄家,而是让吴宇把她送到庄家墓园,自己一个人进去了。
  整个庄家,她都可以无谓,可是庄听辰,却让她觉得抱歉。
  站在他墓前,照片上清秀阴郁的面容,透过生与死的距离散发出他独有的苍白气息,庄挽毫无预备地想哭,泪水溅入泥土里,悄无声息,沙哑着声音喊出一声迟来的‘哥’,在死寂的墓园里回荡着,也在她沉痛的内心回荡着。
  她刚来M市时,怀着一颗期待的心与他初见面,他是多么不待见她啊,现在想来,那时少年微怒的眉目,才叫生动,而不是如今这般死气沉沉。
  他们之间,还未做成真正的兄妹,转眼就是阴阳相隔。
  回到庄家时,庄挽想着把房间里属于自己的东西都拿走,不用说走不走留不留的,反正是不愿再回去了。
  老爷子正在客厅里和庄任华坐着聊天,春节临近,庄任华也没那么忙了,倒是巧,一年都不怎么在家的人,偏生庄挽一回来,就看见了他。
  “爷爷,叔叔。”至今她也觉得称呼庄任华‘叔叔’很是别扭,但礼数上的东西,她一向做得很周全。
  “哎!小挽回来啦,怎么事先也没说一声?”庄和光如今对她是上心许多了的,一来是她自己争气,高考的成绩给他光耀了门楣;二来是庄家的子孙本就少,庄听辰意外离世后,更是只剩她和庄乔思,人老了,难免会想要享受儿孙绕膝的天伦之乐。
  但庄挽是难以释怀他从前睁只眼闭只眼任她被伤害的那些事的,现在自己渐渐长大了,发现自己的能力不会让自己无处可去了,加之有那人在,底气也更足;面上却仍是礼数周到、滴水不漏、温温和和。
  “小舅说让我去K市跟美术界的徐教授学些东西,所以我除夕会在小舅那儿过,回来跟爷爷打声招呼。”她清清恬恬地笑着说。
  端着水果上来的简尔芙听见了这话,眼眸转了转,心里一时五味陈杂。
  庄和光沉吟了一下,也不好说什么,上回简谦言来庄家时说的话,他一直都当着一回事记在心里,简家虽然只有他一人,又跟庄家有不浅的亲缘关系,但简谦言那样的,在金融界浑身充满攻击性的尖锐年轻人,长一副温良如玉的样子,却最是不好对付的,这一点,庄和光看得透彻。
  庄任华啜了口茶,带笑说了句:“小挽跟谦言倒是有缘,要如果是亲生的,可能就更亲近了。”
  听着像是打趣的玩笑话,在场的几人却都听出了不同的味道。
  庄挽没打算纠结那么多,她的事也没什么好跟他们讲的,站了一下就上楼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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