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机不可侧漏

6 解煞


经过吴山月那一惊后,后头便一路顺利,没有埋伏了……
    三人上岸,找到隐在深林处接应的容馥。
    在马车里换掉湿衣,直至马车走上下山的小路,四人才油然而生出一种劫后余生的喟叹……
    宗智在外头驾车,他们要在胥有慕乌煞发作之前,赶到良邑吴氏。
    车内,容馥和吴山月并排坐在左侧,胥有慕端坐在当中。
    马车哒哒地颠,吴山月百无聊赖地发着呆,容馥也无聊地玩着头发。
    只有胥有慕安静地闭目假寐着,不过这会儿他似乎有点异动,他睁开了眼,微颦着眉,先是翻了翻袖口,后又理了理领口。
    半响后,他实在坐不住了,正了正身,向一旁的容馥小声道,“小馥,待到了良邑,你再给我做身高领的衣裳吧。”
    “嗯?”容馥表示不解,她记得胥有慕从不挑衣服样式的。
    方才还在发呆的吴山月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后,对于胥有慕突然地要求,她心中一片了然。
    她凑上前,热心道,“公子,不必这么麻烦,再过几日,你的黑斑就蔓延到脸上了,到时候穿高领衣也遮不住。”末了,她还自觉好笑地呵呵两声。
    然而对于她的好心提醒,胥有慕却不乐意领情,他气极便又阖目不理不睬。
    吴山月不知怎么惹到他,正茫然间,身旁的容馥拍了拍她手臂,宽慰道:“小月,你不必介怀,公子并不是要遮住黑斑才叫我做衣裳的。”
    “那是为何?”吴山月问。
    容馥捻着她自己鬓角的留发,笑着道:“我们家公子定是又想出一种新的衣裳样式了,他最不喜欢和别人穿一样的衣服了。”
    “哦?新的样式?”吴山月来了兴趣,她朝胥有慕看去,见对方仍阖这眼,只是眉头微皱着。
    容馥轻笑一声,接着道:“小月,你不知道,以前在京都的时候,我们公子可是全城老中青男子效仿的对象呢。我跟你说,有一次最搞笑的,公子他不小心在白衣上洒了几点墨水,又忙着出门办事所以没换衣裳,不料到第二天,整个京都上上下下都开始流行起白衣墨点的装扮,哈哈,还美名其曰‘弄墨’装,真是笑死人了……”
    容馥正讲得高兴,不料一直默不作声的胥公子终于忍不下去,咳嗽两声,以作提醒。
    “哦,公子他很谦虚,等我说完,吴姑娘你不用太过夸奖他。”容馥却会错意。
    那厢公子黑下脸,提高音量又大声干咳两声……
    吴山月看了看容馥,又看了看胥有慕,她配合地点点头道:“哦,‘弄墨’装,我知道,不过这装扮在我们家乡没有流行起来。我们家原来的老管家,就经常说这装扮是京都的土莽夫装文人用的,嘿嘿。”
    她实话道出后,不知怎的,另外两人都沉默了……
    ……
    只有外头的宗智,还与有荣焉地自语,“公子穿高领衣出门,肯定又会掀起王朝的一阵新的风潮。”他还在想要不要先在小馥那儿预订一件……
    四人各怀心思,在往后两日的路途中,也不乏趣味。
    第二天早晨,胥有慕一行人的马车驶进南方之秀——良邑城。
    在此之前,吴山月便知胥有慕的身体拖不得了,她如实告予给他,但对方仍泰然处之,使得吴山月焦急的心也安定几分,同时心生佩服之意。
    吴山月指引马车直向吴宅驶去,她虽然已不焦躁,但却要更加冷静地争分夺秒。
    马车从后门入,直接驶到庭院,他们四人才下车。
    “公子,你进里院,先找个房间休息下,现在切记不要心浮气躁,不然会加快乌煞的发作。”吴山月对胥有慕说道。
    “嗯,我知。”胥有慕淡然颔首。
    “嗯,我现在要去拿法器,你们在房内等我吧。”
    她说完,转身便往自家书房方向走,行了几步,却又突然转过身来。
    身后,胥有慕三人也正看着她。
    “胥公子,你不必担心,我已经找到破局的方法了。”她坚定地说道。
    胥有慕一愣,没想到她停下就是为了宽慰他,对于这些时日对她产生的一些不信任竟奇妙地烟消云散,他回过神来,回以同样信任的目光。
    “吴姑娘你且放心去,胥某静待你来。”
    “嗯。”吴山月颔首,转身离去。
    她径直去了仓库,取了祖传的那把镇妖剑,还有一些镇压在桃木下的降鬼符。
    当路过祠堂时,吴山月犹豫了半刻,始终没有勇气进去……
    她拿了法器,来到后院。
    “诶?你们选的我的屋子啊。”吴山月踏进屋子,发现他们三人正各自坐在她房中的椅子上。
    容馥耸了耸肩道:“嗯,只有这间没有灰尘呀。”
    “哦。”吴山月也不问其他,她径直走到胥有慕跟前,“公子,在三关岭小筑时,我怕对你下煞的人在乌煞里又多留了一手,所以迟迟未帮你解煞,现在我拿到了上等的法器和符咒,赢输也多了几分,前些日子让公子受苦了。”
    “无妨。”胥有慕作势就要站起来,却被吴山月拦下。
    “乌煞是巫术中最基础的煞术,极易破解。公子你只需坐在椅上便可,剩下的交予我。”
    吴山月绕到胥有慕身后,“小馥,你来帮公子挽袖口,要留到手肘处。”她说着,已开始动手解胥有慕的发带。
    “还是公子自己挽吧,公子不习惯别人贴身伺候。”这时,容馥无奈道。
    “啊?”还有这回事?站在胥有慕身后的吴山月发带解了一半,愣住了。
    胥有慕微侧头,睨了她一眼,若有似无地叹息一声道,“你解吧。”
    道完,他又转头回去,莫不在意地挽起袖口……
    “哦,好。”既然他并没有在意,吴山月也放下心来,虽然很可能是他想着这会儿是她要帮助他,才没有发火的吧……
    吴山月心颤颤地帮胥有慕解开发带,任其披散在肩上。
    她又回到胥有慕身前,她递上那把镇妖剑,正色道,“待会我用降鬼符逼出乌煞,公子你便用镇妖剑在手腕上划一道,见血就行,不用割到血脉。”
    胥有慕接过剑,他轻抚剑身,打量着这支通体朱红的宝剑,那剑柄与剑身衔接处有镂空,中间镶了一支摄魂铃。这支剑即使不用来降妖也是把绝世好剑。
    胥有慕这时只觉得用此剑来割脉,简直大材小用了,不过他并没有说出来,只是对吴山月颔首道,“吴姑娘且放心施法,这些我知。”
    得到胥有慕的回应,吴山月放心地点点头,她拿出降鬼符,夹在指间。且合上眼气定神闲地踱步徘徊在胥有慕椅座周围。
    此时,整个房内只听得到她喃喃念咒的声音,先是由缓及快,而后越来越高亢,整个屋子都回荡着这莫名安定人心的咒语声。
    忽然,咒音一止,吴山月睁开眼,眸光精亮。她将全力运于一指,点在胥有慕脑后。
    胥有慕被震慑到,身子猛地一颤。
    “公子,快,动手吧。”身后的吴山月将符咒压制在他脑后。
    胥有慕听到,毫不犹豫地抬手一划,浅浅的伤口不一会儿就渗出鲜红的血来···
    吴山月看到,随即收回手,却见那降鬼符化作一缕轻烟飘散开去。
    “成功了。”吴山月松下口气欣喜道,而且她还观察到过程中还好没有什么异常,胥有慕中的应就是普通的乌煞。
    “竟如此简单?”后头的容馥拿了止血药,凑了过来。
    吴山月擦拭着镇妖剑上残留的血迹,表情轻松地点点头。
    胥有慕接过药,洒在伤口处,他脸色还是有些苍白,但却不忘对吴山月道谢:“多谢吴姑娘,辛苦你了。”
    吴山月小心收好剑,对他道,“胥公子不必多礼,你的乌煞之术虽已解,但是身体会比较虚弱乏力、精神不济。这几天你便呆在室内不要多走动,我会为你在房内布安魂局。”
    胥有慕感激地再次道谢,倏尔他又想到什么,遂向吴山月提出疑问:“那么吴姑娘,是不是我解了乌煞便不是煞眼,小筑内的煞局也就不攻自破了?”
    然而,吴山月也在忧虑这个,她很遗憾地摇了摇头,“不,其实你中的乌煞与小筑煞局没有半分关系的,只不过下局之人想要牵制你,所以多给你中下乌煞。而且乌煞只针对中煞之人,但煞局却是凡接触之人皆身陷局中,死于非命。”
    这时,胥有慕凝重了脸色,他看了眼屋内被他连累的其他三人,心情沉重。
    “煞局最晚什么时候作用?吴姑娘你现在又破局的头绪了吗?”容馥问道。
    吴山月侧头看向容馥,面带难色。已无声地说出了答案。
    硬闯局本就是权宜之计,现在公子的乌煞已解,她却还未找出小筑煞局的破绽,且现在隔有千里远,破局更是不易。
    原本信心满满的吴山月此刻也茫然无措起来。
    “无妨,”这时,一直未说话的宗智开口道,“原先吴姑娘未来时,我们连宅子都出不了,现在我们至少能够自由活动,相较之下,我们已经赢得了一线生机,为何要在此垂头丧气?”
    宗智清朗的声音使得其他三人顿时找回了一丝生气,他说的不无道理。
    胥有慕站起身来,他朝着吴山月深深一鞠,含笑道,“宗智说得对,吴姑娘,你已经给我们带来了很多回转的生机了,接下来你便放手去做吧。”
    “公子,小心你的伤口!”两个姑娘却齐声道。
    大家皆是一愣,继而开怀地笑出声来。
    胥有慕被扶起来,重新坐回椅上,他倒向椅背,长叹一声。
    “我胥某短短二十载便能结识到你们几个挚交,也算不枉此生啊。”
    容馥也坐回椅子,她笑道,“公子你别叹息,什么不枉此生?你才刚及弱冠,你的一生还很长啊。”
    宗智对容馥摆摆手,表示不认同,“诶,你肯定会错公子的意思了,公子这么叹息一定是在考虑给我们加工钱了,哈哈。”
    “加什么工钱,现在这个状况,还不是累着我!公子,千万别给他加。”
    胥有慕含笑点头,他一边给自己包扎,一边无奈地看着他们吵闹。
    而吴山月正愣愣地坐在一旁,也看着他们嬉闹,她心中还在回味胥有慕方才说的几个挚交当中有没有她。
    虽说她与他们认识的时间并不长,但是却也算生死之交了吧。
    以往的吴山月,要么留在闺中,只能与年长之辈打交道,要么便是去做赶尸匠,每日与死人朝夕相处,又昼伏夜出,更谈不上交朋友。
    然而这一次,吴山月看着那三人,心中还是有一丝希冀和喜悦,她想虽然他们太过神秘,且个性不羁甚至古怪,但还都是挺好相处的人。
    吴山月自觉这些时日也没表现得怎样靠谱,但是他们都还愿意把性命压在她身上,这是第一次有人如此赏识和信任她。
    吴山月这样想着,她肩上的担子就越沉重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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