蛋糕与毒药

39 第二十八章


两个人各吃了一盘饺子,杯盘狼藉,阿唐起身沏了一壶龙井,回来的时候,他正在编辑短信,看来是很重要的人,写到入神的地方,头也没有抬。
    他确实是这样一个怪人,与别人沟通,几乎从不用微信一类即时聊天工具,有时候,阿唐会在半夜接到他的电话,仅仅只因为某个合作项目可有可无的小细节。
    对最重要的人而言,其实比起短信,他更喜欢书信沟通。靠着“0”和“1”构建起来的庞大虚拟世界,无法承载他不可对外人言的感情,只恐一个芯片的缺失,都将成为永恒的遗憾,不可复制。
    他想象过二三十年后,在温暖的午后,沐浴在阳光下,戴上眼镜一封封看他们往来的书信。
    除此之外,他想不到任何办法来完整封存他对她几近偏执的喜欢,喜欢到一丝一毫、分分秒秒都想收藏。
    这些经过时光沉淀的泛黄纸页,让所有不能诉诸于口的感情都变得理直气壮,叫所有单薄的喜欢都变成厚重自然的依赖。
    阿唐在他发短信的间隙,倒好了茶,他很快也收了手机,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然后看向他:
    “十言盛世的股票最近怎么样?”
    “自从出了林颖那档子事之后,就不大乐观,从34块5一路跌到23了,汪一明特别着急,总想着投资一两部电影,把口碑赚回来。”
    “投资电影?他现在最大的问题,不是十言的公信力,而是资金链,你看看这份数据。”
    阿唐拿起桌上的一沓A4纸,迅速翻了翻,然后抬头看他:
    “你是想……”
    “只能收购,控股行不通。”
    “汪一明不会同意的。”阿唐望着他,表情复杂。
    他完美的产业链计划里十言盛世是重要一环,但汪一明在他看来,甚至不是一个合格的商业伙伴,他对这种见风使舵的暴发户没有好感,虽然这可能是个靠着电影方面才学起家的文艺暴发户,整个人充斥着自卑自负、前瞻后顾以及极强的控制欲,最后一点是他觉得只能收购的主要原因。
    “他会同意的。”
    他拿出一份合同扔到阿唐面前:
    “上次秦山的戏,我们临时改了主意,让汪一明扑了空,他一直记着呢。”
    “那又怎样,他的丑闻让十言股票暴跌,谁敢合作?”
    “那就再加一把火,烧得透亮,让他认清形势。”
    阿唐翻了翻桌上的合同:
    “没有问题啊,编剧、导演、演员,都挺靠谱,没准还能爆,就是需要投入的资金有点多。”
    “阿唐,我需要借你国外的风投用一用。”他喝了一口茶,慢慢点燃一根烟。
    阿唐听到这里,才算有点头绪:
    “你想做幕后推手,匿名投资?不是,我还是不明白,这样一来,你跟姓汪的就算是绑在一条船上了,你赚了,难道他会赔?”
    “我收到消息,跟这个本子相关的题材,明年将禁止公映,但正式公文,四个月以后才会出。”他吐了一口烟圈,唇角若有似无上翘起来,一双眼睛隐在白雾后,看不清神情。
    “你是想设个局,让他……”
    “汪一明这条老狐狸,做事还算谨慎,资金也紧张,不敢轻易下手,但他眼光毒,这部戏拍好了,钱会翻倍,口碑也会是近年来最好的几部之一。现在,需要有人扔钱进来刺激他,白手起家的亡命之徒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孤注一掷。”
    “等到他把钱全部投进来,你那边撤资,然后片子拍了一半,出公文,禁止公映……”钱打了水漂,汪一明连坐下来谈条件的资格都没有,等待被收购还是控股,都由不得他决定了。
    阿唐还有些愣神,他就已经将指端的烟碾压着慢慢摁灭,端起茶杯,碰了碰阿唐的杯子:
    “四个月,很快的。”
    接下来的一周,他一直在飞,跟她的联系都少了很多。他的行踪并没有向她报备,恰巧有一次,她打电话来,正是深夜两点,他看到屏幕上一连串数字的瞬间,人就清醒了,猜想她那边大概才吃完晚饭,结果按下接听键,一阵叮叮咚咚声响之后,她才说话:
    “我在煮饺子。”
    他能听到她刚才大力关冰箱门,将冻住的饺子倒进锅里的声音,她说话的间隙还带了一点喘,不明显,但他注意到了:
    “最近不要贪凉,你的哮喘……”
    “不是,我去健身了,跑了好久,所以才会喘。”说完,停顿了一下,又补充:
    “家里只剩饺子了,我好饿,马上要把圆圆姐给你准备的那份吃掉。”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又软又糯,他似乎已经看到一颗圆圆的白团子慢悠悠滚过来,忍不住伸手想要揉一揉,捏一捏,最后抱进怀里不放开。
    可惜电话那头的人觉悟太低,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宵想成美味的食物,吞食下腹无数次了。
    他只好引着她说话:
    “怎么突然跑步健身?”
    “演唱会啊,还有不到一个月了。”她开了小火,慢慢煮饺子,然后就走到客厅,挑了一张喜欢的碟,音量调到最低,一边说话,一边听歌。
    “等我回去,一起打球。”
    “好啊。”她眉眼弯成一轮半月,两颊的酒窝实在太好看。
    他们隔了足足半个月才见面,地点是在第一次见面的录音室,她为新歌录音,他去旁听。演唱会有几支歌,她请他重新编了曲,今天也要试试效果。
    在录音室里,他一向扮演不近人情的大反派,大概在外人看来,已然变态到以折磨她为乐,真叫人闻风丧胆。
    无奈今日不是他的主场,kubert一向走亲和路线,说话轻声低语引经据典,更衬得他土匪一个,暴君一样蛮横□□。
    录制新歌的时候,他只是默默听着,并没有发表意见。录完最后一遍,她摘下耳机,kubert朝她竖起大拇指,她却下意识去搜寻他的目光。
    直到他也看向她,做了个“OK”的手势,她迷人的酒窝才得以重见天日。
    他接了个电话,回来重新戴上监听耳机,前奏起,她曲折通透的声音慢慢流淌开来。
    大概是内心太过丰富,所以每一个字,每一句话,仔细去看,她都有细微的表情变化,尤其爱皱眉,皱到抬头纹都出现,却始终不知这是他的死穴。
    等到一曲结束,他才拿起对讲话筒,跟她沟通。旧歌新编,她当然不会出错,只是他的求全责备注定要用在她身上,毫不含蓄地列举出一二三四,她竟没有炸毛,瞪着眼睛看他的样子尤其无辜。
    他彻底败下阵来,只好放低声音,一条一条给她解释编曲的缘由,以及希望达到的效果。
    因为有kubert等人在场,二人之间的隔空传音竟有了些不可言说的禁忌意味。
    她的话不多,怕说多了泄露情绪。然而情绪已经放在脸上,消融在每一次抬头看他时深不见底的黝黑眼眸里,嘴巴并非罪魁祸首,只需用来唱歌,勾得他失魂落魄,才算更胜一筹。
    他却肆无忌惮,眼神炙热到自带X射线,只怕太过热烈,射源要殃及池鱼。
    他要她将快歌炒热气氛,全身投入,慢歌抽丝剥茧,更添细腻。几首歌录完,五点还不到,走出录音棚,天仍大亮。
    Kubert早已提前离开,现下只剩他们俩,她问他:
    “要不要现在打球?”
    他们驱车去了最近的篮球场,位置偏僻,人不多。
    她穿了白色衬衣,里面是一件黑色背心打底,脚上一双限量版跑鞋,亮黄色十分抢眼,他盯着她的脚看,然后笑:
    “这是男款吗?”
    “才不是。”她的头发向后梳起,高高地扎了一个小揪,衬衫领口解开两颗扣子,延伸到胸口,隐隐露出黑色背心,帅气逼人。
    他两膝微屈,五指张开,活动腕关节,将篮球掌控于手中,左右交替运球:
    “开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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