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nterlude─插曲─

“──小心！”
    熟悉的声音从接近的斜后方传来，春臣微微转头──
    一道银亮的光几乎从他的鼻尖削过去。
    “我哔── ……？”
    充满疑点的有两件事，脚步没有停的情况他还是愣了一下。
    结果，银光的罪魁祸首倒先哈哈大笑了起来。──空。
    “…这是消音吗！为什么会有消音？”春臣也脱口叫道，正觉得不可思议，谜题却自行解决了。
    “粗俗单字违背社会善良风俗违背社会善良风俗──”
    “……”
    “警告违背社会善良风俗违背社会善良风俗──”
    ……三小。
    这样讲的话刚刚也没看见有血的地方打上马赛克啊这两样东西不是一体的吗！
    然后还有…
    “喂，为什么你可以用魔法？那是魔法没错吧？”
    春臣又转向，空现在并列在他身边。
    “是没错，”他听见风声中传来少女的浅笑，”朝仓…你没听清楚呢。这里的规则是不能攻击”鬼”啊。所以──”
    心脏漏了一拍。他睁大眼。
    “所以防御是没问题的呢。提高自己的身体能力也没问题喔。”少女的话还没说完，春臣已经在身上灌注强力的咒压，电蓝色、时闪时灭的光丝交织窜流在身周。
    瞬间感觉神清气爽。流失的体力暂时被填补了一般。
    “你看，这样白色的就不会靠近了。”她微微一笑，这时春臣才注意到少女的身后没有背后灵，而自己后面的…也开始散去。
    “…真有你的…也太轻松了吧…”一方面是因为不可置信，一方面是因为剧烈奔跑造成的喘息仍未停下来，他的声音断断续续的。
    “谢谢。──啊，还有刚才手滑，看来攻击对象是人也是可以的呢。”
    空以轻松自然的语气说道。春臣身边的空气骤降，他以极冰冷的视线瞥了金色的身影一眼。
    “手滑是吗。”右边。转弯刚好。
    “嗯，…咦，什──”惊呼声。焦味。好险空实时跳离，原本正要踏上的草皮焦黑成一片。
    “这是试用。热身。”她抬头，比自己高出一个头的少年淡淡的撇下这一句。
    这回换她怔愣了一会儿，婴儿蓝的双眼圆睁──接着又很快弯成了新月形，微笑的弧度。
    “诶，不错啊，这样就扯平吧？”
    “…啧。”
    即使对方是不悦的应声，她也毫不介意。
    “我还以为你都没有反应呢。”
    “我跟你有反应干嘛。”
    她只是再度以笑声响应。这个叫作朝仓的，多大了呢？十八、十九？
    ……无论如何，一定比自己小。
    年轻嘛，这样有点幼稚的行为也是应该的。
    冒出来的瞬间，她在心里就自嘲这半老不老的想法。
    “吶，朝仓，你跑过几个黄灯了？”
    对她来说是个小孩的少年嘴角一撇。
    “做什么。”
    “刚刚那也是，你没听清楚吧，”──被瞪了。朝仓的速度已经减缓，跟自己一样现在跑着只是为了过红绿灯。”说是，经过五个灯号转换就游戏达成了喔。我已经过四个黄灯了。”差一个是因为要过来跟他说，不然这孩子会一直跑下去吧？
    她对他还很有兴趣，现在死了可不行。
    “…两个吧。”
    “那你先再去跑掉两个，最后一个我看…我们一起过好了？看会不会回去到同一个地方。”
    “……这是在卖人情吗。告诉我这么多。”
    这孩子的戒心有点重，讲话直接到有点难听的地步。虽然交谈的机会还不多，但感觉起来，像是刻意带刺…或是习惯……真令人好奇。
    “不尽然，我们都组队了，规则也还没有说搭档死了会怎么样，再说两个人办事也比较轻松？”不过说起应付他人的情绪，这就算是空自己最拿手的了。
    这次，朝仓只是又看不出含意的斜睨空一眼，接着就转向跑往约于十几秒，马上就要黄灯的灯杆。
    空一边注意着他的动向，一边在全绿的路上直行着。
    心情颇为愉悦。
    她觉得，创造这个世界的存在，应该跟自己蛮像的。
    如果可以的话，真想见见它。
    ──不过，大概是做不到的吧。换作是自己，应该只想把抓来的东西当玩具玩，而不是跟在这种情况下与感觉低下于自身的人对话。
    虽然有点可惜，但她的心中现在仍被兴奋刺痒的、风雨欲来的快感所刺激着。
    最近闲着有点发慌，来做点好玩的，刚好。
    现在要上演得是出好戏也行，是场灾难也罢。
    我都──非常期待。非常欢迎。她愉悦的想到。
    因为我啊，我是──
    --------------------------------------------------------------------
    谁？什么。
    从浑沌中回过神来，他看见自己的手中沾满了猩红的血。
    这次又是…体内哪个家伙，做了什么？
    他的感觉如通刚睡醒般依然麻痹迟钝着，抬起头，张望四周，只看见一张张惊恐的脸和桌子…白色的墙壁……
    ──对了。自己在学校餐厅里。然后？
    地上有个家伙。桌上也有血迹。
    那么，看来应该是被自己抓去撞桌面…了吧。类似的事情已经发生过，他只感觉到体内深沉的疲倦和沉重感。这次，会怎么样呢。
    铁锈味。腥臭味。
    嗅觉这才开始回来，神智依然与身体拨离着。
    站在这里……要干什么。
    啊，反正这里是学校，等一下就会有大人来抓自己了吧。
    听觉。一开始像杂音，收音机缓缓被调开了一般，他甚至没有意识到它回来了。
    有些茫然的又抬起头。
    啊啊。惊叫声是从那个人口中发出来的啊…那个…还有那个，那边…也是，好多张嘴开开合合的。
    眼睛。好多双眼睛瞪大的望着自己。
    他突然觉得不太舒服。不喜欢这样。
    不喜欢、这种感觉。
    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什么……
    自己的视野不知道捕捉到了什么，本能性的僵直住。
    转回去。往回看。
    停。……是一双熟悉的眼睛…眼神不太一样……
    …但是，也在看这里……
    那张脸…啊…平静的感觉，他看过──
    “……！”
    ──血液瞬间冻结。
    她。对了。是她──
    不对。等等。自己做了什么？
    刚刚发生了什么？
    以那熟悉的面孔为接点，抽离的感觉，剎那间硬是黏回到身上，潮湿的触感…手中的触感──耳边的声音像是终于被人扭动般，直接调到了最大。
    “啊─！””找老师，快去找老师！””有血──””不要靠近，他会杀人的！”
    爆炸开来的高分贝的声音嘈杂刺耳混杂着他听不懂的杂音尖叫呼喊求救──吵好吵怎么回事到底怎么──
    令他无法忍受的巨大音量迫使他捂住耳朵压下脑袋，却又再一次看到地上的家伙。
    “啊…”他稍微，后退了一步，有些感受不到自己的脚。
    对了，她……她也在看…这里……
    这时，才真正意识到他究竟做了什么。
    “啊…啊……”没办法再直视倒在地上的人了，但是抬起头就会迎上众多的视线，他不知道哪个是她，但是、一定在里面──这么想着只感觉到倾覆而来的恐慌。
    失控了。明明以为不会的，为什么在这里、为什么偏偏在这里……
    不要看了。不要在看了。现在、她也是、连她也是、用那样的眼神看着我…吗…？
    好不容易、才有一个人愿意跟这样的自己…接近…为什么…为什么──
    有人试图伸手构向他。他闪避开来。一阵发寒。
    离…离开这里…感觉到视线在身上灼烧，在哪里？她在看、她在看！要是她、她一定再也…
    跟所有人都一样。──没办法接受自己了。
    这个念头在他心中震荡开来。
    退一步。再退一步。
    没办法再忍受血的味道了。
    好恶心、好想吐。
    离开这里、一定要离开这里──
    他听见各种嘈杂的声音，却也什么都听不见。
    踉跄却以一种可怕的，超越这个年纪能够有的力气，向前冲撞而去，他试图撞开人群──或者是因为那种疯狂的神情谁都不敢阻止他，一切便的容易；离开了室内，无论后方有没有人追上都一路狂奔下去。不要停下来。干脆不要停下来好了。就这样一直一直一直跑下去就谁也抓不到什么都不用想，不用去面对脑海中将刚才看见的眼神，自行重迭到女孩脸上的幻影……即使如此，野兽般毫无意义的哀嚎毫叫声仍然，硬生生地，将他扯裂开来──
    而这样发狂了的他，并没有意识到，在身后一团纷乱恐慌的背景里，有个娇小纤细的身影，没顿一下，也动作轻巧的穿过人群，追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