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然还爱你

  “可能不会。”
  “小润，你个冷酷无情的家伙。”
  林梓润吐吐舌头，她只是实话实说。按照她的性格，倘若没有同桌这个契机，或许她整个中学都和蒋茵说不上几句话，更别谈是不是会成为朋友了。
  “但是你会和高雪雯成为好朋友。” 
  蒋茵听了只是嘿嘿笑了一下，吐了吐舌头，“对了，说到高雪雯，听说她大学一毕业就结了婚，现在小孩都有三岁了。”
  “你的消息可真灵通。”高雪雯对安晨的爱慕人皆有之，她爱得那么彻底，那么大胆，那么公开，最终却还是成为了别人的新娘。
  “算起来，在这里念书已经是十年前的事情了。”
  “嗯。”
  她们聊着聊着渐渐安静了下来，两个人都默默地盯视着只有自己看得见的方向。林梓润只是觉得一阵莫名其妙的哀伤，一种永远回不去的遗憾在心底蔓延开来。倘若那些年，她有好好珍惜和伙伴们相处的时间，而不是生活在对父母的怨恨中，那现在或许她握在手中的就是另外一种人生。可谁回不到过去。即使回得去，她也依旧是曾经的那个自己，她相信她一定会做相同的事情，怀抱相同的情绪。
  楼下传来了篮球敲击的声音。她和蒋茵结伴走到走廊上，看到安晨和顾寻不知哪里弄来了篮球，正在操场上驰骋。安晨轻轻一跃，一个漂亮的三分球稳稳投进篮筐里。见到她们，他往后退了两步，朝着他们挥手。
  林梓润忽然想起站在这个角度俯瞰安晨打球的那天，蒋茵告诉了她那两个秘密。虽然蒋茵始终不愿意说起，但是她知道她身上的水是高雪雯泼的。
  那时，是高雪雯主动找到她，将事情的原委通通说给她听。然后用那双长长的眼睛斜望着她问，“你打算怎么办？打我吗？”
  林梓润靠着墙壁，冷冷地望着她。
  “倘若你敢打我，我就告诉阿晨。”
  她深吸了一口气，压着自己心里的怒火，“没有人阻止你喜欢安晨。你把自己的不得意迁怒别人，是不是太小气了。”
  高雪雯听了，涨红了脸，“林梓润，你给我消失，好不好？”
  林梓润垂着头，没有回答，起身径直走过她的跟前。高雪雯突然伸出手抓住了她的手臂，接着用指甲在她细嫩的皮肤上划出了一条五厘米长的划痕。林梓润皱了皱眉头，然后抬起头看着她，那眼神让高雪雯浑身发毛。
  “高雪雯，这是最后一次，我忍你。”
  那个时候，她的确是打算动手打她的。只不过，她不希望自己的随心所欲会给蒋茵和安晨带来负担。她忽然发现，自从和他们产生羁绊之后，她就已经不再是那个想怎么做就怎么做的林梓润了。他们改变了她。而时间又改变了他们。
  ?
☆、第三十四章
?  蒋茵拿着相机对着球场上两个男孩拍了个够，嘴里还嘟囔着，“一把老骨头了，球技倒是没见退步嘛。”她抬起头，朝着操场挥了挥手，对着两个男孩子喊，“到楼上去看看？”
  “小润呢？”顾寻仰着头问。
  “她已经上去啦！”
  林梓润走上楼梯的时候，只觉得自己的心脏跳特别快。
  这个地方陪伴了她几乎整个初中时代，在这个小小的楼梯间里，她和安晨、蒋茵和顾寻成了朋友，度过了许多美好的中午时光。
  当她看到那扇铁皮门的时候，她几乎没有办法抑制内心翻涌的情绪。似乎前一刻，安晨还用书本枕着脑袋躺在那里午睡，用手指轻轻敲着铁皮门。
  一如顾寻当初预料的，他们刻下的那些名字，至今还清清楚楚地刻在墙壁上，唯独多了一层灰色的污渍。林梓润蹲下身子，用白皙的手指轻轻抚摸那些刻痕，手指划过安晨当年写的‘我爱你，再见。’如今，这几个字只能勉强辨识出一些边角，上面也已经盖上了好几层字迹。
  身后传来动静，她回过头，只听见‘咔擦’一声，蒋茵按下了快门。
  她尚未反应过来，蒋茵把相机塞给顾寻，跑到林梓润的身边嚷嚷着要拍合照。容不得她有半点伤感的机会，他们喧喧嚷嚷的欢闹声已经充斥了整个空间。
  他们惊喜地看着自己当年写下的字，一边不停地拍照留念。蒋茵一个激动，把外套给甩了，穿着衬衫站在一月凌厉的寒风中，像个女战士一般豪迈。
  林梓润和安晨拍照的时候，安晨伸手搂住了她的肩膀，咔嚓一张。
  接着他又把手放在她的头顶上，咔嚓一张。
  她惊愕地抬起头，咔嚓一张。
  安晨低头朝她笑笑，咔嚓一张。
  “你们俩怎么像是在拍言情剧啊，老大不小的了，羞不羞啊。”蒋茵笑着说，低下头去检查自己相机里的照片。
  两个人听着面露尴尬之色。
  “小茵，你这嘴巴可是越来越泼辣了。”安晨笑着说。
  “你现在知道我有多辛苦了吧。”顾寻凑上来说，“这些年没被她少骂过。”
  “别搞得我像是个泼妇一样。”蒋茵撇撇嘴。
  “当年我的字怎么写的这么难看。”顾寻愤愤地说，下一秒暴跳如雷，“我靠，谁！谁竟敢在我的名字后面加了‘是只猪’？”
  他们凑上前去一看，果真有人在顾寻的名字后面加了‘是只猪’三个字，还有人在猪的前面加了个‘蠢’字。
  大家捧腹大笑起来。
  青葱岁月在这里似乎从未消逝。几句玩笑，就让大家回到了无忧无虑没心没肺的年代。四个人站在闪耀的日光下，有一瞬间，彼此看到的对方，都还是十几出头的孩子，下一秒，又成了如今历经生活的翩翩青年。这十年的时间，他们彼此过着互不相干的人生，各自品尝生活中的酸甜苦辣。这一刻站在这里的，还是他们四个人，这是一种何等的荣幸。
  “啊，肚子饿了。”蒋茵忽然捂着肚子说，“顾寻，你陪我去买点吃的来。”蒋茵说着，拉着他走下楼梯，还不忘抬起头来朝着他们俩眨眨眼。
  “怎么又饿了，不是刚吃了两个cheese蛋糕吗？难道你的胃是大海吗？”
  “少废话。”蒋茵一阵劈头盖脸地按住他的肩膀往下走。顾寻嘴里嘟囔着，却转过身替她整理了一下歪斜的衣襟。
  待他们离开，安晨走到铁皮门前，轻轻推了推。门锁着。那个生锈发黑的钥匙孔似乎还是当年那个。他的指尖轻轻离开了铁皮门，垂下了睫毛。
  林梓润走到他的身边，从怀里掏出那把钥匙，递给他。
  他微微张开嘴巴，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口。他本以为，她一定早已丢弃了这把钥匙，却全然没有料到她竟带在身边。
  “不知道是不是换了一把锁。”她轻声说。
  当他转动钥匙，听见咔哒的一声，沉重的铁皮门被推开了，一阵风吹过来，阳光如雨，斜斜地倾泄过来。
  安晨的白色球鞋跨进天台的那一瞬间，他感觉眼前有一丝晕眩。冬日的太阳光晒在脸上，灼热得像一团火。他习惯性地回过头去，看见林梓润扎着一个小马尾跟在他的身后走了进来，仰起头望着他的时候，笑了一笑，额前落下一些碎发。
  他也情不自禁地微笑。从小，只要他见到她微笑，他便会觉得打心底里高兴。见到她冷漠，他便会想尽方法引起她的注意。他知道，那就是一种喜欢的方式。
  他走到褪了油漆的铁栅栏边上，伸了个懒腰。林梓润走到他身边，靠在铁栅栏上面，朝外探着身子。
  他曾经坚信自己可以陪伴她一辈子，郑重其事地许下承诺。可是，那终究是年少时不谙世事的口出狂言。
  “那个男的，你真的爱他？”
  林梓润望着远方的天空，没有回答。他盯视着她的表情，却找不出一丝可以解读的情绪。他忽然感到绝望。林梓润怎么可能不爱周珉？他记得元旦的那一夜，她同他出现在酒店里。那一晚，他彻夜未眠。他让余菲在客房里休息，独自到顶楼的酒吧喝得烂醉。半梦半醒间，他走上深夜笼罩的露台，任凭凉风吹打在脸上。喝了那么多的酒，他却依然清醒。心像是被什么撕裂了一样疼痛。
  林梓润欣甜的笑脸一直浮现在他的脑海里。那是他一直希望看到的微笑，而如今，她却唯独只对那个男人做出这样的表情。
  “周珉是个很优秀的人。”她轻轻的说着，露出一个俏皮的笑，然后转过身来靠在栏杆上。
  “这里似乎什么都没有改变呢。唯独，旧了一点。”她伸手轻轻碰了碰褪了油漆的栏杆，落下一片白色的油漆片，“我记得有一次，太阳太暖，我们在这里睡过了头。醒来才发现老师在满世界地找我们。”林梓润轻笑的声音像一串轻盈的铃声。
  他也记得，那一次，他们偷偷溜下楼，在三楼的楼梯口被老师逮了个正着。毫无悬念地，他们被叫到教务处训话。他站在林梓润的身边满心懊恼，是自己的疏忽大意连累了她挨骂。可她却是一副轻描淡写的表情，面对老师的责罚毫不在意。
  “教务主任当时气得浑身发抖，问我们这几个小时都躲到哪里去了。我们死都不肯说，他就拿起桌子上的木尺子打过来，那个时候你一把把我拉到身子后面，手臂上挨了一记打。那一下，一定很痛吧。”
  林梓润顿了顿，继续说，“我是个不讨人喜欢的人。我一直觉得，或许自己在与不在，好或不好，都没有人在乎。既然没有人在乎，我又何必在乎自己。可那一次，我忽然意识到这个世界上，有人是在乎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