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的名义

第9章


  一个大雨滂沱的日子,苏畅回了C城。她自觉已经重新活过一遍,兴冲冲地找到陈浩居住的地方。她心里呐喊着,一定要狂揍对方一顿,直到那人跪下来求她,词语不动听不够,情感不到落泪处不够。终于,那男人出来了,小心地呵护着臂弯里的女人,黑色的雨伞倾向对方那边,自己半边身子一会就被大雨淋得湿透了。
  如被雷击中,她呆立雨中,一颗火热的心瞬间被大雨浇透,浇凉。她想起两人初认识那一刻,她还在店里打工,也是这样的一场大雨,同样一个男人,同样的姿势,真的很讽刺。从前只知道一个劲地忍耐,只知道一个劲地吵闹,自己那疯婆子一样的二货样也不知道被多少人耻笑了去,她还是假装什么也看不见,听不见,努力钻营已经分崩离析的家庭。她骂自己傻,活该,哭哭笑笑,笑笑哭哭,总算是彻底地清醒了,身体里腾的燃烧起复仇的火。
  对方人多,受伤了的人下去,门外又有人补进来。苏畅想,我即便有那个金刚钻,也耐不住这瓷器活是个大工程,必须想别的办法。
  展九站在车边,他刚刚踩灭一根烟头,袁青山跑过来,“查到了,在兰生会所。兄弟们也赶来了。”展九不说话,只是往车上一坐,所有车子几乎一齐发动,向目的地奔去。
  袁青山坐在车前,心里波涛汹涌,他努力回忆老大和苏畅见过的几次面,怎么也捋不出一根线头来证明老大是在哪里,在何时对对方动了心思的。
  陈仙靠着窗边,瞧着黑漆漆的天空,叹气,“九点了,妈妈还不回来。”他拿下李笑文手中演算的笔头,让他看着自己,“老婆,你瞧瞧,我右眼跳个不停,是财还是祸?”
  李笑文一把推开纸头,坐到陈仙身边,“小鬼头,你如果再占我便宜,你信不信我会马上离开,有本事别等我走了之后一个人在家哭鼻子哦。”
  陈仙抱着李笑文,一脸忧愁,“我想着正事呢,不和你开玩笑。你不觉得妈妈最近太不正常了吗,事情好像粘她身上,没个完了!”
  他手脚又一摊,一副伤心难耐样,“多怪我太小了,帮不上忙。以前爸爸打她,她都是把我关房里,我几乎没听见妈妈哭过,叫过。直到一次,她太匆忙了,忘了反锁,我才得以跑出去......”
  “她在那人脚底下蜷缩成一团,两手不住地护着重要位置,只是敌不过他手脚太快……”陈仙停顿几秒,继续道:“我哭喊着跑过去,我想保护她,那人已经疯了,他打到了我,妈妈一把抱紧我,她不停说,你竟然打儿子,姓陈的,你有种……”
  “你爸爸妈妈好不好?”陈仙似乎讲不下去了,他换了个话题。
  “我爸爸妈妈都是工薪阶层,生活不富裕,可是他们感情非常好,对我也非常好。”李笑文觉得自己的话不对,又道:“我以后会对你好的。”还是不对啊!
  小陈仙扑闪扑闪他那双长长的睫毛,咧了咧嘴。
  擒贼先擒王,就是现在! 
  苏畅撂倒一人,半空中又连蹬几人,再一个后空翻,已然出现在李兰生面前!
  苏畅手变爪抓向李兰生的脖子,想先一步制住对方。临到头,她还是留情了,对方的家庭不一般,她怕伤了对方以后,这事就真的没完没了了。
  “砰!”,苏畅身子抖了一下,摔倒在地,右肩鲜血大量涌出,汨汨流淌。周围人见她中枪,像被打了兴奋剂,纷纷跑来,压脚的压脚,按手的按手,苏畅再也动弹不得。
  “谁让你多事的,我正看得兴起呢!”李兰生桃花眼立了起来,朝开枪的人发火。
  他蹲下身子,“你虽是个女的,看着讨厌,没想到也是个人才,可惜了。和小杨道个别吧。”
  苏畅嘶哑着嗓子,“陈浩还等着我和他领离婚证呢,你杀了我,他找谁领去。”
  “呵呵,黔驴技穷了?想不出别的招了吧。陈浩的事情不需要你担心,我给他在当地找个人,说个情,离婚,哼,分分钟钟的事情。不过,这人情是要还的,所以我才没干。这样说来,他又要欠我一笔,你就先替他付了定金吧。”李兰生双目一直,手持匕首,凶狠的朝着苏畅裹在纱布里的右手用力刺下!
  匕首钉在手掌中心,苏畅惨叫一声。正在这时,“嘭通”两声,两个人先后被踢了进来,同时有人怒吼:“李兰生,你个欺软怕硬的怂货!”
  ?
☆、梦魇
?  李兰生应声望去,门口,展九赫然伫立,紧跟着,袁青山也带着人马鱼贯而入。两方对峙,只需要一点火星,群殴就成燎原之势。
  展九看见昏迷的苏畅,大踏步走近,他深邃硬朗的面目在水晶灯的光照下,不怒自威,在其强大气势下,前后左右竟然没有一人敢上前挑衅。他脱下外套,小心翼翼的用它按住流血的伤口,缓缓抱起苏畅,袁青山一边托住受伤的手,一边说:“我已经打过电话,让刘大哥准备好手术室了。”
  李兰生在展九踹人进来后,已经松开了匕首,他见展九这副神情,深深误会了,“没想到你偏好这一口,张瑶要是知道了,岂不是要撞墙?”
  “我没有时间跟你废话,她是我公司的保安,以后你再伤她一分一毫,或者无缘无故的骚扰她,就不再是你和她之间的事情了,希望你不要给我找到复仇的借口。”
  李兰生神色一凛,暗道:原来他真的知道了。
  静谧的夜晚,有一扇窗户口透出微弱的灯光。江城在台灯下反复地查看拷来的小区录像。其中一幅被技侦人员处理后,桑塔纳前座的两个人,变得高清、鲜明。
  多年前,江城还是C城城东派出所的一名刑侦人员,对录像上的女子很熟悉。他曾经劝过对方以虐待罪、故意伤害罪起诉其丈夫,她没有领情,他哀其不幸,怒其不争。那时候的女人精神萎靡,浑浑噩噩,可当她单独一人时,当她面对一屋子的大老爷们时,总不自觉的显示出一股子气劲,一种另类的坚韧……曾经一度打动了他一副铁血心肠。甚至,她去医院看病拍片子的时候,他还帮她带过小孩。他同情她,尊重她,后来还想过上门教训那个男人……后来这个女人就彻底失踪了。
  晨光熹微,外科主任刘思源直起腰,从极度疲惫中抬起头来,对展九埋怨:“这家医院不是我开的,你能不能别把这里当成你家的后院?”
  展九斜倚沙发靠,坐在病床的另一头,不动声色的回道:“你是我哥,不找你找谁?” 
  “靠!”刚刚跨入38岁,自诩为新一代青年方向标的刘主任忍不住爆粗口。
  刘思源瞄了瞄床上安静躺着的苏畅,“右肩肩窝贯穿伤,手掌肌腱神经、血管多处受损,因为人昏迷着,到底有多严重,目前还不能明确……幸好没有伤到大血管。不过,我要讲的不是这个,根据全面的检查报告,我觉得这个女人的身体状况很不容乐观。她身上有很多旧伤,肋骨和手腕多处骨裂过,胃出过血,脾脏做过修补术,在它的斜上方,肋骨第九到第十根之间的皮肤上有一道陈年伤疤,因为是疤痕体质,即使十几年过去了,颜色也没有变浅多少。她就像块勉强拼起来的图片,已经不能算是个完整的人了。缝缝补补,好好休养,说不定能活到四十多岁。”
  “她的样貌和思楠大相径庭,笑起来的气质却和思楠相差无几,真让人怀念。”过了许久,展九呢喃,又像是想从刘思源那里求证:“我有一张此人二十岁左右的照片,你看了就明白了。”
  “我说,你也够了。十四年了,还没有从梦里醒过来。你这样子,让爸爸和地下的妹妹怎么办?青山说送个女人过来就医,我还他妈的高兴了一下,以为你终于恢复正常了……你倒好,不光给我送来这么个破布似的身体,还附上这么个荒唐的理由。”
  刘思源口里不留情,心里却疼得不得了,别说对方了,他又何尝走出去过?
  病床上的苏畅呼吸平静,房内的谈话丝毫没有搅乱她的梦。
  她正奔跑在一片阴暗不见天光的丛林里,林子里的灌木丛密密麻麻,沉默的蹲踞着,风声一过,好像随时会有野兽从后面跳出来,生吃她的心脏。丛林貌似被施了阵法,让她绞尽了脑汁也走不出去。她崩溃了,对着遮蔽天空的高大树木大吼大叫,树木抖索了一下,侧移几步,露出一条小径来。她迟疑的走过去,看见小径的尽头有几间带院子的小房子。
  这房子通体黑乎乎的,没有一点光亮。她却熟悉无比,这是她将近住了十年的地方。院子里的小朋友很多,来来往往的,过一段时间就会被人领走几个,再过段时间,又被人送来几个,除了她,没有人能常驻的。她能记住的只有两个人,那两个人比她大四岁,其中一个叫红姐姐,一个叫生哥哥。
  红姐姐问她:你一直住在这里吗?
  是的,我一直住这里,没有人要我。
  生哥哥问她:怎么没有人欺负你?
  她胸脯一挺:我是这里的老人,谁敢欺负我?
  生哥哥营养不良,个子不高,经常被人打。她和红姐姐商量合计,一起帮他赶走那些混小子,送他好吃的,给他好玩的。很快,他们就成了院子里的“三人帮。”
  她看见衣着整齐,头发蓬乱,小时候的自己向两个新朋友炫耀自己的拿手本领:偷东西。相比别人,她的时间总是太多太漫长,无聊中慢慢的练成了一身小偷的功夫。她偷姜院长的老花眼镜和点心,甚至社会上刚送来的慰问礼品,偶尔被“当场抓获”,她就在那两个人的声东击西下,躲到小朋友们的中间,小朋友以为院长和她们来躲猫猫了,带着她一起东躲西藏,姜院长总是抓不到她,气得直跳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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