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草木深

第144章


  大狗爹回家之后,和他老婆说话,没几句就问出了这几天老婆对大儿子说的话,气的他当时就抓了根锄头杆,劈头盖脸的打上去,他老婆被他打的嗷嗷叫,东奔西突的躲,打到后来旁边住的人家都来劝,事情就传开了。
  村里人怎么说,其实都不重要了,大狗终究是失踪了,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等这一年冬天到来的时候,雪花纷纷扬扬的下了一场,天气冷的人直打颤的时候,还是没有见到大狗回来,大狗爹消沉了很久,对小儿子更看重了,对他老婆一直都防贼一样防着,他时不时的想起大儿子,心里一直担心他,县城里他其实也去找过几次,但是平常看着觉得小的破县城,等想去找一个人的时候,真的就像大海里捞针,他几次三番的找,在县城的各个角落里打听,按理说大狗这样有明显残疾的人,如果在县城,应该会有点消息,但是问了多少的人,大狗爹都没得到一点大儿子的消息,他终于绝望了,大狗要么就是去了别的地方,要么就是一直躲在了哪里,找是找不到了,只有在家等着了,从秋天到冬天,快到过年了,大狗依然是没有消息。
  村里人对大狗家的事,从一开始的关注,到后面就不大在意了,到底不是自家事,还不如想想怎么多打些稻子呢,下半年收了玉米之后,翻了地又种麦子,割晚稻的时节忙了一阵后,差不多重要的活就干完了,余下的就是管理了。
  下半年这几个月里,大狗出走第二个月,村里老屠家的大儿子就结婚了,很是让村里人说了几天,他家大儿子是个教书先生,找个媳妇是在县城里上班的,据说还是个妇女干部,这让村里多少人家都羡慕,小夫妻两个都有国家工资可以拿,多少了不起呢,日子不晓得过的多美呢,九月里结婚的时候,分的喜糖也好,村里的小孩子去要,都给多多的分了。
  当时潭村的风俗,结婚的人家要准备一田箩的回货,这里回货的意思是指婚礼时候准备的给亲戚的回礼,当时一般回货里有瓜子蚕豆番薯糕,生熟都有的花生和纸包糖,桂花球金枣也有几个,酥糖一般是两小包,还有红鸡蛋一双,这是给随礼了的亲戚的回礼,还有就是放在家门口,等着村里小孩子们来要的回货,那就只有番薯糕炒花生喜糖,先到的先得,分完了就算,早几个去的小孩子,还能得到红鸡蛋,把手都染红的红鸡蛋,吃的孩子们喜笑颜开的。
  阿辞那天放学了就跟着同学们一块儿去了老屠家,屠阿婆满脸喜气的在门口分回货,他家门上贴了红纸剪的喜字,门前人来人往的各种热闹,阿辞记得很清楚,他们家办婚事时候的那种欢乐。
  下半年还有别的人家结婚的,也一样的分回货,小孩子们蜂拥而至,但是谁家也没有老屠家分的丰厚,他家的名声在村子里倒是又更好了些。
  十月里的时候,阿辞妈妈到镇子上去赶集,想给阿辞阿飞买些棉衣的布面,在供销社门口意外的碰到了明月,明月是跟着村子里的姑娘们一起来镇子上买冬衣的布料,碰到了表姐也是说不出的高兴,她两个就站在供销社门口说话。
  明月虽然是来买东西的,但是脸上神色并不见得多高兴,她轻轻的和阿辞妈妈说,自己哥哥伟亮喜欢的那个姑娘,终于还是没抵抗住父亲的命令,和另外乡村里一个有五个兄弟的男人订婚了,姑娘要订婚的那几天里,伟亮是直接被他爹给关了起来不让他出门,做爹的深知自己儿子的脾气,他比伟亮先知道这事了之后,直接就把还不知情的儿子给关在了一间小屋里,他怕伟亮要去闹场,说不定还要拉着姑娘走。
  做父亲的判断的没错,伟亮被关之后,就想到了心上人那边肯定出事了,他闹过砸过求过,但是家里娘和妹妹不敢放他出去,他爹根本不来见他,他爷爷奶奶反而来了,天天的坐在外面和他说话劝解他,他就猜到了姑娘那边肯定是要和别人订亲了,他跟他奶奶哭了一场,老太太在外面陪着他一起掉眼泪,哭完了还是不肯放他出去,伟亮就躺在床上发呆,也不吃饭,绝食了一天,到晚上的时候,他爹开门进来,狠狠的打了他两个耳光,骂他是不是为了个姑娘,就连爷娘爹妈都可以不要,也不想想家里人为他担了多少的心事,伟亮的娘哭着求他好歹要吃点东西,怎么能一天都不吃饭呢?
  爷娘和爹妈几个人围着伟亮,哭的哭,骂的骂,伟亮只问他爹,姑娘是订婚了吗?
  他爹点点头,今天中午办的酒,晚上她家里还有人在,因为是招赘,男人是要在她家住一晚的。
  伟亮问他爹,能让他去看一眼吗?
  他爹犹豫了下,看着自己儿子发红的眼睛,说必须自己陪着去,还要加上他大哥的儿子,得有人看着他才让他去,伟亮答应了。
  那天晚上,连夜赶去的伟亮,心里像是火在烧,往常走惯的路,今天走的更快,十分钟都不到,姑娘家的那排房子就在前面了,他站到了她家的正对面,那里有口池塘,池塘这边是水田,那边再一排菜地就是姑娘家住的那一排房子,以前他总站在池塘侧边的柴火堆旁边,躲着人看姑娘,今天却站到了她家的正对面,远远看去,她家灯火明亮人声喧哗,还有人在吃酒,伟亮想在喧哗声里找到姑娘的声音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幸好天黑那边也不注意这里,他们三个人站了十几分钟,伟亮爹就要拉着儿子走,伟亮却甩脱了他爹,拔脚就要往姑娘家冲去。
  幸好伟亮爹眼明手快,一伸手抓住了儿子的衣服,拦腰紧紧抱住,又叫侄子抓住儿子的双手,三个人正闹成一团,那边姑娘家的门前却走出来几个人,伟亮听到有人在说不要送了,我们自己会回去的,然后就是心上人的声音,清清楚楚的在那说,爹,娘,阿哥阿嫂,那你们慢慢走回去,路上小心。
  心上人的声音,伟亮自然是不会认错的,就是她爹妈妹妹几个,伟亮都是认得也熟悉的,此刻姑娘嘴里喊着的爹妈阿哥阿嫂是什么人?并不是她爹妈!那是她公婆!
  还有个年轻男人的声音,在说爹妈你们先回去,我住一夜明天回来。
  姑娘跟着又说了句,要不爹妈别走了,然后是老人的推辞声,伟亮却是听不下去了,他早就不挣扎了,他爹也只是虚扶着他,伟亮霍然转身就走,走的飞一般快,逃命一样的往来时的路去,慌的他爹和他兄弟急忙的追过去。
  那天之后伟亮就安静了许多,家里人却更担心了,时时刻刻的看着他,明月碰到阿辞妈妈,倒把心里的担心说了出来,阿辞妈妈也担心,但是又劝明月放宽心些,总归那姑娘是和别家订亲了,伟亮也不可能去抢人家的老婆,只要他自己想明白了,以后再找个也就是了,表姐妹两个相对着叹气,又说了些话,直到明月的伙伴来喊,这才不得不分开。
  阿辞妈妈回家之后,把这事告诉了阿辞爸爸,两个人也替伟亮可惜,不过,再怎么喜欢,已经是别人家的人了,那也就不要想了,阿辞爸爸就是这个观点。
☆、雪冷
  
  九月初的时候,阿辞外公就找了人在山腰上平一点的地方排下石脚打下地基,要在那起一大一小两间平房,准备一间给小儿子住,一间自己住,女儿过了年就要出嫁,而大儿子也要娶媳妇了,家是不得不分了,房子也要准备好,然后才能分家,一家兄弟里老二老四家也说要准备房子,就打算一起造房子。
  那段时间里,阿辞爸爸很是辛苦,早起去中山洞里放炮,中午回家吃饭休息的功夫,还要去岳丈新房子那里帮忙,小一间的那个房子,是靠近了山壁了,因为平地狭窄还要留出前面的位置,就只能向山崖要空地,阿辞爸爸还偷偷的拿了点炸-药轰了下山壁,当时的管理真的是不严的,有心人要做什么的话,真的是没人管。
  阿辞爸爸也不是那散漫的人,轰炸山壁也只是在极小范围里,爆炸声都不大,很沉闷的那种炮仗声一样,一个中午人家都在休息,他轰了几炮,这边远离下面的乡村,别人也不知道,好在这山上的石头十分疏松,几炮下去山壁就掉了一大片,清理了之后就多出不少地方来,阿辞外公请的人干活又卖力,不过十几天,就盖好了两间平房,沿着山腰又多了一排房子,其他人家的,因为要盖上下两层的房子,又要盖屋顶,倒比他家更费事,不过等到十月初的时候,差不多就都盖好了。
  阿辞大舅舅就在这年的十月末订的婚,尽管阿辞妈妈和阿姨都觉得那姑娘还欠好,但是元东自己中意了,那有什么办法呢?嫁出去的姐妹,说多了也不好,阿青虽然还在家,但是也已经订婚了,还有元东是哥哥,做妹妹的也不该干涉他的婚事,而他们的父亲,完全是沉默寡言了,任凭大儿子自己做主了。
  元东订婚的时候,外婆和外公依然提前一天来了,住了一个晚上,第二天又和来的儿子媳妇孙子孙女们一块回去的,伟亮明月也来了,伟亮看着还好,精气神并没有倒,就是人看着瘦了些,元琴和他们坐着一块儿说话的时候,都是小心翼翼的不敢多说,伟亮也变了些,以前开朗的人变的沉默寡言了,就那么坐着,旁边来吃喜酒的人热闹说笑,却好像和他一点也无关一样。
  十月一过,天气就越发的冷了,真的是到了寒冬了,那年下第一场雪的时候,阿辞家地里该收的东西都收完了,红薯码的高高的堆放着,玉米搓成了粒晒干了藏进了柜子里,地里的菜也盖上了厚厚的稻草杆防冻,那几天的天气不好,一直阴沉沉的,等有天早上终于晴了的时候,老人家们看着耀眼的阳光却都说是开雪眼了,意思是就要下大雪了,果然到中午的时候,太阳再度消失了,天空中鹅毛大雪就纷纷扬扬的飘落了,下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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