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空之钥

    
    她下了决心，跃下墙头来到门前。
    她轻轻的敲了敲门。
    琴声停了，听到屋内窸窸窣窣的声音后，“吱呀”一声，有人将门打开了。
    “妻主，你回来了？”
    一双温柔的手轻轻地牵着她，在黑暗的伸手不见五指的房间内，他熟练地引领着将她带到椅子前轻轻按着她坐下。
    他又摸着黑给她倒了杯热茶，不时的用手指摸着杯沿，探查水的位置。
    “妻主，家里没有好茶，文青学着炒了大麦芽，不知道合不合妻主的口味，还有一些嫩柳叶，听说也可以炒来做茶喝，若妻主不喜欢，文青还摘了竹叶内芯……”
    上官文青顿了顿，侧着脸细听，但是没有听到她的回应。
    他又接着道：“妻主，你饿不饿？文青给你下碗汤面可好？”
    她趴在桌子哭，刚才拉着她的那双手粗硬无比，如果不是他的声音没有变，真以为是一双老农的手。
    她流着泪找到蜡烛，将灯点亮。
    烛光中，上官文青一头白发黑衣低头坐在案边，尴尬地将白发放在手指上缠绕。
    “妻主，莫要点灯，文青不漂亮了……”
    她轻轻地扳过他的肩膀，将他面对自己，上官文青红着脸不敢抬头。
    手下的肩膀已经瘦削的硌手，白发干硬枯燥，脸色憔悴苍白，眉宇间的细纹仿佛让他老了几十岁……
    她心疼地将他抱住，他温顺地伏在她的怀里。
    “文青啊，你怎么将自己弄成这个样子!你怎么这么不爱惜自己……”
    上官文青抬手找到她的脸，轻轻地抚摸着她，脸上的那只手粗砺的磨在她脸上发疼。
    她紧紧握着他的那双曾经柔软无骨的纤长玉手，现在却骨节粗大如同一团枯麻。
    “我有好好照顾自己，妻主，我很能干，文青还会做饭，我下碗汤面给你吃……”
    他站起身来，摸索着墙壁向前走，一只手向前探伸着来到厨房。
    看着他双目茫然，她大惊失色地捂住自己的嘴巴。
    上官文青来到水缸前，摸到水瓢后就拿起一个陶盆，一只手往里舀着水，一只手在陶盆的沿上探，等水舀着接触到手指触摸的地方，他就将水倒进锅灶里。
    看着他又蹲下身去寻柴火，她一把将他拉起来死死地抱住，心如刀割。
    “我不饿，不要做了……”
    “妻主总喜欢吃肉食，可是家里只有鸡蛋拿得出手了，妻主莫要嫌弃……”
    “不要做了，我真的吃不下……”
    “妻主，有些鸡蛋都快放坏了，捡最上面的几颗吃。院子里文青种了香椿树，妻主曾说，香椿炒鸡蛋是美食，文青找了好久这种香椿树，果然味道很清新。我还曾经种错树了呢，种了几棵樗树，味臭难闻，文青真笨……”
    上官文青自嘲的笑了笑：“文青真没用，连什么是香椿树都分不清楚……”
    她痛心不已，伸手抚摸着他干燥的脸，曾经夺人心魄的双眼如今却空洞无神。
    “妻主……”
    听到他的呼唤，她抱着他失声痛苦。
    上官文青安慰地拍着她的后背：“韩姐姐，莫哭了，文青一直都听你的话，乖乖吃饭，好好睡觉，我没事的。”
    “姐姐给你做饭吃，好不好？”
    “嗯……”
    上官文青乖乖地坐在灶边的小板凳上，仍像往常那样神态清雅托着腮静静的坐在那里。
    她强忍心里悲痛，打量了一下周围。
    这个家他收拾的很干净，几乎一尘不染。可是太穷了，家徒四壁，除了最基本的生活用品，屋内空荡荡的几乎什么都没有。原来那张新打的雕花牙床不见了，是一张简易的木板床……
    不知道这里发生过什么，原来的新房竟然这般凄惨。
    韩小利沉默，她回到小厨房尽心地给他做一了碗热乎乎的鸡蛋汤面。
    她端到他面前喂他吃：“乖，多吃点……”
    他太瘦了，营养极度不良。
    “好……”
    他一口一口吃的很慢，吃的稍快一些或是多吃一些就干呕。终于等他吃完，她就将瘦的几乎一把干柴的上官文青抱到床上，给他盖好被子。
    “好好睡一觉吧……”
    “文青不睡，睡醒了梦就醒了，妻主就不见了。”
    “不是梦，是真的……”
    上官文青抬手捏了捏自己瘦削的脸颊：“不疼……”
    她趴在他身上哽咽的不能自己。
    上官文青死死的拉着她的手，茫然空洞的眼睛一直盯着她存在的方向。
    她轻轻地抚着他的眼睛轻声安抚，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终于沉沉地睡去。
    第二天一早，上官文苑提着药包就来到这里，进门就看到她坐在弟弟的床边，她没有说话，沉默的进了门，将药包放在桌上。
    韩小利看到她后，双目死死的瞪着她，仿佛要喷出火来。
    上官文苑也瘦了很多，平日里富态细嫩的脸也深深地凹陷下去。
    上官文苑没有理会她吃人的眼光，她看着弟弟睡得香甜但仍拉着不松开的双手，心里松了一口气。
    上官文苑开口道：“青儿他什么都不要我们的，给他东西或银两他全都丢了出去，我们只好任他去了……”
    “你是个没用的姐姐！”
    “是啊，我没用……”
    “你怎么可以眼睁睁的就看着他这样！”
    “是我无能……好好陪着青儿吧，他时日不多了……”
    韩小利大惊：“上官文苑！你胡说！”
    “老田大夫亲口所言，对自己的亲弟弟，我怎会忍心咒他？”
    韩小利的胸口阵阵绞痛，她紧紧地抱着睡得沉沉的上官文青。
    上官文青感到温暖后不由得往她怀里蹭了蹭。
    “派人去百草堂通知我夫君……”
    她艰难地了下决定，她已经不能离开了。
    听到国公府的人前来通报，田铭渊默默地道：“知道了……”
    他抱起孩子沉思。
    她一夜未归，他就已经想到了，他们的两人世界终于结束了……
    这几日，她衣不解带地侍候着上官文青。
    他总是甜甜地笑着，乖乖地喝下汤药。
    他很听话，让他吃什么就吃什么，但是那只手力气却很大，死死地抓住她不松开。
    即使她去净室的时候，他也寸步不离。
    上官文苑只好拿出一条红绸子将他们二个人系上。
    上官文青不时地拉动一下手腕上的红绸。
    “妻主？”
    “我在……”
    “韩姐姐？”
    “我在……”
    “妻主喊一下文青……”
    “文青……”
    “再喊一下文青名字好么？”
    “文青……”
    韩小利大声哭着回应他。
    上官文青总是躲在她怀里喃喃自语。
    “妻主她呀，回家乡了，要长翅膀才能到的地方呢……”
    “韩姐姐讲的笑话真好笑，我给你讲一个吧！从前有个人喜欢喝酒，却总是没有银两，她就买酒糟饼吃……”
    “虎姐姐和她最要好了，谁说她的坏话我就打谁……”
    ……
    听到他不时地胡言乱语，韩小利的眼泪都快流干了。
    阮清平带着两个孩子也来了，玲珑长高了，眉目之间多了几分凌厉。
    玲珑一进门就看到她，第一个动作却是站在韩小利面前，拿着当初她送的那把小弯刀抵着自己的脖子，眼睛红红的看着她：“你若再走，第一个死的就是我玲珑！”
    灵心站在姐姐身后，直直看着她。
    灵心突然大吼一声，冲上前牢牢地抱着她的一条腿，四肢并用，胳膊和双腿蜷起来死死地缠着她。
    即使她站起来走路也带着他，灵心就像只小猴子那样紧紧贴着她不撒手，他无声的流着泪，小嘴死死咬着她的裤子。
    看着大小三只紧紧地守在她身边，阮清平痛哭不止。
    韩小利痛苦地问阮清平：“我该怎么办？”
    他掩面摇头。
    上官文苑默默地将阮清平揽入怀中，无语凝噎。
    等到田铭渊终于抱着孩子出现在门口时，她终于崩溃了。
    看到田铭渊，她痛哭失声。
    “我从来没有这么想死过，但是我也从来没有这么要活下去，这么多人，这么多人需要我啊！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田铭渊将孩子递到她怀里，他轻轻地拉住上官文青的脉搏。
    最后，他沉声道：“带他回百草堂……”
    她将头深深地埋进孩子的怀里，哭泣着不停地摇头。
    田铭渊站起身，温柔地抚摸着她的发顶。
    “我们都回去，我会医好他。我想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