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上夫人

第十回:识得殷勤解花语,无从逗乐类蝇营(三)


当日遇袭之时,余芳草为敌人重掌所伤,吐血昏迷。鲍起和姚崇奋力将她救起,杀出重围,二人皆负伤,躲于一竹林内。一日,闻竹叶“滋滋”作响,料想死期已到,谁知遇上被黄晴川骂走的陆盛男,恰恰从竹林路过。陆盛男认得三人,并为之疗伤。又觉此地不宜久留,遂望北而逃,机缘之下找到日河镇北郭一处偏僻的农家,即桂三家中。陆盛男赠以银两,请求让三人在家中养伤。桂三生性纯朴,兼且好客,便欣然允之。
    姚崇本是天晟镖局一资深镖师,受托走镖到青旗镇,交货于云氏兄弟。出发之前,总镖头霍淇光亦神神秘秘的,不将押运之物告与随行镖师,只吩咐小心押运,不可私自装卸货物。直到镖队行至腥风寨附近遭伏时,才知道十多车尽是火药。火种一起,车上火药同时被引爆,能逃出生天已赖上苍庇佑!
    黄晴川得知真相,嘟囔着道:“姚前辈什么话题都给我们拉上,就是没说自己名字。我和芳草妹妹还以为你是白撞的。”
    姚崇摸了摸后脑勺,咧开嘴傻笑起来道:“嘿嘿嘿……我这老头一味吹牛,居然在世侄女面前失礼,真是为老不尊啊!”大家一听,亦哈哈大笑。
    陆盛男道:“目前看来,有人刻意托西顺、天晟两镖局一起向青旗双杰送东西,个中定有阴谋。未知姚前辈对此有何推测?”
    姚崇道:“我和鲍镖师都与蒙面人交过手,善使刀枪者,似是官兵,内功根基稍深厚者,依招式看似是窅幻山庄的人。”
    黄晴川暗想:既然偷袭的人是清兵和窅幻山庄的人,似乎就与林路遥无关了。那托两处镖局押镖的人又会是谁呢?可惜云芃直到死,仍未知是谁挑拨他与殷宜中的仇隙。
    余芳草道:“姐姐被掳上腥风寨,莫非腥风寨已与清廷勾结?”
    黄晴川摇头道:“非也,腥风寨后来也遭清兵和窅幻山庄的追杀,几乎全军覆没,如今仅剩下几人。”
    姚崇叹道:“江湖正派人士,早该料到满洲人会以‘逐个击破’的计谋去对付他们。若然不是各为私利,出卖同伴,满洲人又何以能得逞?古语有云:亡六国者,六国也。当日能与清廷分庭抗礼的江湖正派,如今大多奄奄一息。连腥风寨也难逃厄运。光复汉人江山,恐是望洋兴叹了。”
    此一语,令众人皆黯然神伤。
    余芳草、鲍起身上伤患基本痊愈,于是决定回西顺镖局。黄晴川从之。姚崇亦提出要回天晟镖局覆命。众人拟于翌晨各自起程回去。
    却说黄、余姐妹二人并镖师鲍起,正欲向镇江府方向进发,陆盛男却紧跟其后。余芳草视之不语,唯偷偷发笑。
    黄晴川叉着两手道:“你别阴魂不散好不好?你有你的老家,可以回去呆上十年八年,甚至一辈子都行。免得充着一张痞子脸都处招摇,惹人生厌!”
    陆盛男道:“你知道我要去哪儿吗?”
    黄晴川悻然道:“我怎么知道?”
    陆盛男嬉皮笑脸道:“对呀,你既然连我老家在哪都不知道,又怎知道我现在不是回老家去呢?”
    黄晴川差点气晕,气冲冲地谓余芳草道:“妹妹,咱们当他一阵风,爱吹哪儿就吹哪儿,反正咱们继续赶路。”
    “哦——”余芳草声音拖得特长,趁黄晴川不在意,仍向陆盛男使了个眼色,像是在说:你呀你,做事总不看看时候!
    陆盛男把铜杖往肩上一扛,径自走到三人前面,头也不回地说道:“我现在倒想看看是谁跟着谁走!”
    待他走远,黄晴川忿然骂道:“无赖!”
    鲍起和余芳草只是笑,心里却清楚:陆盛男一定会跟着他们一起回西顺镖局。
    东向扬鞭马一鸣,竹枝缭绕伴归程。
    云开岭嶂千回路,雪映乾坤万里晴。
    识得殷勤解花语,无从逗乐类蝇营。
    闲时借酒沉吟句:唯觉尊前笑不成!
    赶路的日子,每一天都充满滑稽。却说某日众人途经一马市,准备挑几匹快马赶程。马主牵出十多匹良马以供挑选。余芳草和鲍起很快就挑了两匹黄褐色毛的凌渊宝马,剩下的一匹,黄晴川和陆盛男同时看中,遂争持不下。陆盛男担心他们三人马跑得快,自己在后面跟不上。可黄晴川骨头嘴巴一样硬,揪住马缰绳就是不放。陆盛男最怕惹怒她,怎敢不让!唯有退而求其次,挑了另一匹等第低一级的马。
    正所谓:便宜没好货,一点儿都没说错!陆盛男那匹马像刚刚弥岁会走路的小孩,走起来左摇右摆,欲快不能。黄晴川三人快马加鞭,扬起阵阵雪屑,教陆盛男连马屁股都看不见。若不是雪未消融,路不好走,一天下来即能拉开上百里的距离。
    傍晚时分,黄晴川三人已投栈下榻,陆盛男仍在不停赶路,将近戌牌才到,认出客栈外系着的马,故亦投宿于斯。翌晨闻得楼下马嘶之声,顿时跃床而起,未及洗漱,已见黄晴川三人结了账,上马望东而去。他当是二话不说,屁颠屁颠地上马追去。所幸中途三人发觉水壶缺水,到河边盛水并饮马停了一阵,否则他绝对追赶不上。
    等到三人休憩完毕,正欲上路,忽见陆盛男在后面高叫:“喂——等等我好么?”
    黄晴川当即道:“别理他,咱们赶快走!”
    鲍起于心不忍,道:“二小姐怎生决绝?他自前天一直追到现在,诚意已见一斑!”
    黄晴川道:“鲍叔叔与他交道不深,当然有所不知。这人烦得要命,说话句句都是乌鸦聒噪,又有意无意挨我身来,我恨死他了!”
    余芳草从旁笑道:“爱者恨也,恨者爱也!他对姐姐可是锲而不舍,金石可镏哦!”
    黄晴川瞪她一眼,虽没发话,但已严正敬告她:我要生气了,你可别再乱说话!
    余芳草和她毕竟多年姐妹,马上知会其意,连忙做了个道歉的手势:“好啦好啦,我不说了。”
    这会儿,陆盛男上气不接下气地追上来,一手捂着心口,另一只手一下指着黄晴川,一下又使劲摆手,就是说不出一句话。
    鲍起朝他扔去水壶:“陆少侠,喝口水吧!”
    陆盛男求之不得,接过便咕噜咕噜地吞着,哪知喘气和咽水凑到一块,登时呛得他暴咳起来。
    黄晴川低声骂了句:“活该!”
    鲍起叫住陆盛男:“慢点慢点,咱们等你!”
    黄晴川马上嘟囔一句:“鲍叔叔,您这是什么话来着!”
    鲍起笑道:“得饶人处且饶人,咱们路途遥远,多个人在身边照应一下不好么?”
    “不好!”黄晴川答得毫不犹豫。
    “算了吧,这两天他追咱们也够苦的,再折腾他,他真会死的。当鲍叔叔求你了,放他一马吧!”
    黄晴川一向敬重长辈,尽管嘴巴仍絮叨着,压根儿却不敢不从。
    鲍起让陆盛男歇个足够才起程。黄晴川自个儿驾着马在前头跑,鲍起、余芳草则迁就着与陆盛男同行。
    余芳草打趣谓陆盛男道:“看来姐姐对你一点改观都没有哩!”
    陆盛男沮丧道:“你姐姐是只小米椒,看上去没什么,吃在嘴里就把人辣死。可笑世间——‘多情却似总无情’,不知几时才会有所转机?”
    “扑哧——”余芳草听着忍不住偷笑,“你觉得我义父对你印象如何?”
    陆盛男转眸略思,道:“应该不赖!”
    “我说不是!”余芳草摇摇头。
    “何以见得?”
    “以前你来西顺镖局提亲,穿着老是不修边幅,谁会对你留好印象?”
    “这个我也知道。所以之前我下了一把决心,将留了几年的胡子全部刮掉了!”陆盛男说到这里,流露出惋惜之情。
    余芳草道:“这才是第一步。要得到我姐姐的芳心,还得用些谋略。”
    陆盛男一听,大喜道:“敢向芳草姑娘请教!”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