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上夫人

第十二回:西顺镖局遭祸劫,北行义士释嫌疑(二)


很明显,一场恶斗在所难免!
    陆盛男决定“后发制人”,不主动出击,免得惹起更多人注意。与此同时,那四个人也不希望惊动其他人,因为场面一旦混乱,正正给了陆盛男遁逃的机会。
    说时迟,那时快,一把雪亮的匕首朝陆盛男腰后刺来。他看准时机,待匕首离身边仅余一尺左右时,挥起一掌痛击那人手腕。不得不称赞陆盛男“艺高人胆大”,要是旁边有人碰他一下,抵挡不及,后果不堪设想。
    却说匕首脱落后,立即被陆盛男用脚背托住,然后滚到地上,声音很小,旁人并无察觉。再经他脚侧巧妙一拨,又被踢到路的一旁去。
    这一击、一垫、一拨三个动作,像金陵卖艺人表演杂耍一样,要是换上普通人,恐怕还不能看清楚是怎么一回事。
    那个捅出匕首的人强忍手中痛楚,不敢出声,但也不敢追上来。其他三人暗自吃惊,互相传了个眼色,原来想留两人继续夹击陆盛男,剩下一个去通风报信。陆盛男看懂他们的暗语,忖道:为免节外生枝,切莫与之发生打斗,最好走为上着!
    事实上已来不及,正当陆盛男脚步加急时,前面突然听见吆喝声,原来是几个兵丁在盘查过往行人。急涌的人潮自那儿渐渐放缓。他决定不再前行,转投左边一条岔路。那二人心想:离开人群之中,正是下手的最好机会。遂悄然跟上。
    镇江府大大小小的路,陆盛男几乎都走过。相反,那二人不是地头虫,要紧跟在他后面显得十分吃力。陆盛男腿上的血越流越多,加之行速过急,渐觉疼痛难当。忽见一家妓院,人客出入颇多,便把身一闪,倏地挤进里头。二人见了眉头一皱,心中暗骂陆盛男狡猾!
    老鸨娘的眼睛雪亮,立即瞅住陆盛男,迎上来道:“这位客官,有没有相熟的姑娘?”
    陆盛男心里发毛,恰见不远处有个姑娘,遂三步并作两步窜到她身边,笑嘻嘻说道:“我就要这位姑娘陪我!”他不忘把身子贴住那姑娘,不让老鸨娘见到自己腿后的血迹;又抓出一把银两递到她面前。老鸨娘见钱眼开,马上笑道:“小燕,好好伺候这位客官!”
    小燕还懵然不知情,就被陆盛男连拉带扯地往上楼的方向走。刚到楼梯口时,陆盛男朝她竖起一根指头。
    “嘘——”
    小燕奇之。陆盛男往她裙子上一指,小燕登时涨红了脸——原来裙子上染了一块血迹。
    “小燕姑娘,你还是赶快到楼上换件衣服吧!要是让其他客人知道了,你以后怎么见人?”
    小燕尴尬得快要哭出来,以前客人遇到这种情况,定会痛骂一番,却见陆盛男好心提醒自己,即时点头噙泪致谢,匆匆往楼上跑。而陆盛男则绕过饮花酒的客人,转瞬间不知所踪。
    那二人追将进来,老鸨娘同样笑迎上来。二人急于抓人,一手推开老鸨娘就往里冲。只见有个身影匆匆忙忙上楼而去,却没认清是个女子,便不管三七二十一追上楼去。客人太多了,个个都陶醉在酒杯美色之中,居然没人留意到这两个举止粗野的人。
    他们奔上二楼,见走路匆忙的是个女子,即生狐疑,二话不说冲上去将她逮住,盘问道:“有没见过一个受了腿伤的人?”
    小燕急死了,连连说“没有”。她神情慌张,越发引起二人怀疑。
    其中一人逼视道:“臭婊子,给我放老实点!快说,那个受伤的人藏在哪里?”虽然他说话时嗓门压得很低,但小燕仍感觉到他的凶狠!
    “客官,我真不知道你们要找谁。可我现在……有事赶着办……”小燕指了指裙子。
    二人惊得立时闪开。
    小燕道:“请客官见谅,小女子不知月事突然来临,今天恐怕不能接客了!”
    二人生平最忌讳这“脏东西”,于是放小燕走。忽然醒悟:糟了,中了那小子调虎离山之计!再奔回楼下去一看:到处都是色迷迷的客人,并不见陆盛男的身影。二人当即捶胸顿足!
    陆盛男明白,即使甩掉那二人,也必令镇江城的清兵加紧守卫。要夜探西顺镖局将难上加难。
    是夜,他静静待在西顺镖局附近守候,发觉戌时起计,没有一个人从镖局前面走过,连打更的一到路口即绕到别处去。他暗暗偷笑:这辫子党也够蠢的——在西顺镖局附近戒严,不正是打草惊蛇么?可又一想:明知这里守卫森严,今晚也得闯一闯看个究竟。只可惜铜杖不在,加上腿上有伤,一旦厮杀起来很不划算!
    他踌躇了好久,始终不敢下手。后来决定绕着镖局附近的路走几遭,摸清楚周围清兵的架势。结果,镖局附近和白天一样,有很多换上便装的清兵在巡逻着。
    何以一眼辨出端倪?皆因陆盛男对镇江城甚有了解,这里的人晚上不喜走动,最近几天将会融雪,天气渐趋寒冷,居然在子夜时分还有人在街上流连,不是放线钓鱼的清兵还会是谁?
    反复权衡之后,陆盛男还是决定按兵不动,等天气寒冷些再说。
    正如所料,第二天因为融雪,天气骤然转冷,到了晚上仍然寒风阵阵,砭人骨缝,巡逻的清兵个个打着哆嗦和呵欠。陆盛男又兜了一圈:在镖局外监视的清兵大约有三十人。因为白天融雪,街上本已湿漉漉的,陆盛男更端来一坛油偷偷倒在地上,人便举步维艰。
    巡逻的清兵经过,闻到一股油香,借着月光俯身一看,地上光亮亮的。用手指一揩,方知是油,暗暗疑之。忽见一条黑影鬼鬼祟祟掠过,急起追去,却忘了地上忒滑,摔到地上还向前猛滑几丈远,爬也爬不起来。附近的清兵听见这边有声音,亦相继赶来。地上的人想喊住他们不要过来,可为时已晚,十几二十人“噼里啪啦”地摔得鼻塌嘴歪。
    这会儿,陆盛男可以轻轻松松潜入西顺镖局。
    翻墙而过,正是镖局后庭。为了行动隐蔽,他连火把都没带,看东西就借着那么一点月光。此外,他嘴巴还衔着一枝点燃的香棍。
    显然,镖局里已空无一人,依稀可见地上有斑斑血迹,当是有过激烈的打斗。再沿正门方向摸索,地上血迹更多,且成拖痕状,想必有镖师死后,尸首被人从正门拖走。
    忽然一阵灼痛,原来香棍已烧到唇边。他不敢多留,一跃飞上墙头。那帮清兵还“聚”在一块叫苦不迭,他便投相反方向从容离去。
    翌日,镇江城门只开半边,巡查行人的清兵比之前多了一倍。盘查亦更加仔细。这些陆盛男早已料到。而今天,他仍打算离开镇江。
    城门下,两个兵丁拦住他道:“去哪里的?”却未待他回答,马上认出他来——原来这兵丁就是进城时见到的那两个。
    其中一个想起当日滑稽的情景,笑着说道:“傻虫,你没找到你姨娘么?”
    陆盛男心中焦急:真倒霉,又碰到这两个混球,要是耽搁久了,肯定会惊动上次那个尖胡子。没法了,只好见一招拆一招应付着吧。
    “回二位兵大爷,原来小的姨娘也死了,所以今儿准备再投别的亲戚去。”
    本来这话一点都不逗,居然也让那两个兵丁笑弯了腰。
    “我说傻虫嘛,你姨娘死的比你爹娘还早呢!”
    另一个接着道:“告诉你吧,傻虫,你是你爹和姨娘生的,所以他们是一块死的!”说完,两个兵丁又是一阵狂笑。真不知是陆盛男傻一些,还是他们两个傻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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