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我所爱的那个世界

等回到家，把车上所有的东西都搬下来，叶艾拿着楚颜的画，“挂在哪里好呢？”
    “就挂在客厅吧。”
    “嗯，也好。”待挂好，摆正了方向，叶艾站在前方欣赏着。
    这幅画其实很简单，两座相隔甚近的悬崖峭壁，中间就是深不见底的万丈深渊，男人站在左边的边缘，女人站在右边的边缘，两人没有任何借助力地抱着，身体呈四十五度的倾斜角相互支撑，无论哪一方撤出，另一方都必定万劫不复。
    她不知道楚颜作这幅画时真正想要的表达的，但一万个人眼里有一万个哈姆雷特，她只看到了信任与爱。
    叶艾想，这是怎样的勇气才能踏出这一步去拥抱对方，又是怎么的信任才能与另一个人这样相依为命，押上自己的性命去赌对方会如自己这般坚定不移。
    沈漓看她站在那已经完全走了心神，也不打搅她，只默默把购置的东西都收拾妥当，再把冰箱里有一小部分未来得及吃已经过期的东西扔掉。
    才走出厨房，就听见叶艾背对着他轻声说：“你知道黑天鹅吗？人们定期都会放飞它们去天空翱翔，可是如果它们有伴侣，那么它们一定是结伴同行，从来就不会有哪个会抛弃另一半，你瞧，这就是伴侣啊。”
    叶艾转过头，表情认真执拗：“我觉得这就是我们。”
    “这也是我的希望。”沈漓走过去吻了吻她的额头，又提了提他右手里的垃圾袋，“但现在我必须得自己去扔垃圾。”
    叶艾看着某人噎住她后潇洒离开的背影，咬牙切齿，这人平时明明是很有情调的，但偶尔自己一煽情，他就不配合，十足的孩子气。
    等沈漓扔垃圾回来，叶艾已经把新买的衣服拿去衣帽间挂起来了，正往厨房走要去做晚饭。
    “你去玩会吧，我做饭吧。”
    一般只要沈漓有时间在家都是他做饭的，绝不让叶艾沾手。
    一来沈漓是喜欢做饭的，他觉得做菜也可以是艺术，要保证色香味的话，讲究是很多的，而且他喜欢看叶艾把东西吃完，然后心满意足地夸赞他的样子。
    可能这样说起来好像与他在外的形象是格格不入的，可叶艾却极爱看他挽起袖子，带着围裙的样子，莫名的性感、迷人。
    二是自打上次叶艾胃病出院后，沈漓对她吃东西更加严格，包括请的阿姨也是在这方面有过系统培训的，平日里做的菜都是养胃的或是易消化的，只是平时都太忙，只要他有时间都是自己来，这种事还是亲自动手来的放心。
    叶艾自然乐意了，正好最近过于懈怠学业，就回房拿了书，在餐桌上看了起来。
    其实叶艾虽然没有机会上大学，却完成了高中学业，虽然当时因为种种原因的影响，她的成绩并非名列前茅，也多亏了她自觉性强，倒也不至于拖后腿。
    后来她高中毕业，却总想着将来如果有机会一定要参加高考的，因而她时不时还是会翻翻以前的课本，对于自己不懂的，她有机会就会去问萧杨。
    虽然萧杨本职是教数学的，但对别的科目倒也不至于两眼一抹黑，能教的尽力教，所以现如今她学起来倒也不很吃力。
    沈漓端菜出来的时候，她正做历史卷子，头发被她用笔在后面钻了个髻，前面的碎发被用笔帽别在头发上，却还是有一绺不听话的，她一边飞快地写字，一边噘着嘴把那绺头发往旁边吹。
    沈漓看见她可爱娇俏的样子，笑出声，“小学霸，吃饭了。”
    叶艾抬头，正好是她最爱喝的粥，欢天喜地地收了书，屁颠屁颠地去洗手了。
    叶艾超级爱喝汤或粥这种汤汤水水的东西，是那种每顿饭都喝也不会讨厌的，所以沈漓煲汤的手艺也是越来越好了。
    叶艾每个菜尝完都会竖起大拇指，其实沈漓偶尔也会有孩子气的一面，比如说现在，看她的眼神期待又紧张，每次她说完好吃，都会不动声色地弯弯嘴角，明显是个要糖吃的小朋友。
    因为是晚饭，吃多了不易消化，每次叶艾在失控边缘的时候，沈漓都会在旁提醒：“这是最后一碗了。”
    所以，叶艾都会倍感珍惜地喝完最后一碗，放下碗哀怨的小眼神一个劲地瞪沈漓：“我是难民家的媳妇，饭都不让吃饱。”
    沈漓知道她其实已经吃了八成饱，装作听不见地收拾餐桌，“我还是祖国的花骨朵呢，这样还怎么成为祖国的栋梁之才，为国家做贡献啊。”
    “……”
    “我都没力气看书了，我要是考不上就赖你。”
    “……”
    “我不喜欢你了。”
    “会有宵夜。”叶艾听见想听的，立马笑嘻嘻地停了声，在沈漓脸上亲了亲。
    饭后，两人都闷在了书房里，依旧是一个工作，一个学习。
    两人都是一旦认真工作或是学习就全身心投入的类型，霎时间房间里都安静下来了。
    只有偶尔女人疑惑发问和男人耐心解答的声音。
    窗外的寒冷和狂风都被隔在这座房子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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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快要过年，顾及到老师们也要办年货之类的，就把课程都先停了，叶艾就自己在家背背书，做做题，反正有不会的家里就有万能的大神。
    吃过午饭叶艾想起春联的事情就给楚颜打了个电话。
    “小叶子。”楚颜的声音听起来有气无力，叶艾只以为她是为了画展的事累的。
    “你最近还忙吗？”
    “不啊，我正想着找你呢，你就来电话了。”
    “心有灵犀一点通啊，我就想问问你会不会写毛笔字啊？”
    “会啊，书画不分家嘛，怎么了？”
    “我想自己写对联，想让你有空过来教教我，我也是一时兴起，你要是忙就算了。”
    “可以啊，我现在就有空，正好我在附近呢，等我马上过来哈。”
    挂了电话，叶艾就把前几天买的笔墨纸砚都拿出来摆好，洗好水果专心等老师过来。
    楚颜来的很快，还带了叶艾爱吃的甜点，只是精神不是很好，叶艾极少见她这样，本想说今天先算了，可是转念一想，这样还能转移转移注意力，便没开口。
    “其实我也很久没写过了，怕教不好。”
    “没事，我也就是写着玩的，要不你先在这纸上找找感觉。”
    楚颜略一思忖后，行云流水地写了一首诗，是叶艾未见过的。
    当春天再来的时候
    遗忘了的野百合花
    仍然会在同一个山谷里生长
    在羊齿的浓荫处
    仍然会有昔日的馨香
    可是没有人
    没有人会记得我们
    和我们曾有过的欢乐和悲伤
    而时光越去越远终于
    只剩下几首佚名的诗和
    一抹
    淡淡的斜阳
    “写的很好。”叶艾说的是字。
    “嗯，席慕蓉的。”楚颜说的是诗。
    楚颜写的字气韵流畅，结体秀美，柔中带刚。即使叶艾不懂书法，也知道楚颜写的是好的，可是她看懂的是字的含义。
    “你最近有遇见什么不好的事吗？”叶艾试探着问，直觉是她跟晟璟之间又有什么问题了。
    楚颜却没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话题一转，说到怎么拿笔和写毛笔字的技巧上，一边还做着示范。
    “这毛笔字啊，你要是想几天就学会是不可能了，不过反正是贴在自家门口的，不如你直接写篆体吧，别人也不认识，你想好要写什么，我就只教那几个字。”
    “好啊，那我上网查查好的对联。”
    叶艾本就不爱打听别人的隐私，只是看楚颜状态太差，出于担心就问了，看她没有要说的是意思，也就不再问了，只觉得她想说的时候自然就会开口了。
    春节的对联在网上是满天飞的，叶艾选了一幅，楚颜就开始一笔一划地教自己。
    叶艾拿笔倒还好，虽说不那么标准，但也还算是及格。
    楚颜教了很久，叶艾给她泡了茶，用电脑放了些舒缓的音乐，让她先歇一歇，便一边练习一边聊天，说的都是些可有可无的事情。
    “小叶子，你说爱情到底是必需品还是奢侈品？”楚颜靠在沙发上，手里抱着一个抱枕，把下巴抵在上面，突然开口道。
    叶艾一愣，马上回答：“必需品吧。”
    楚颜微微侧着头，眉眼里都是迷惑，“可是这世上真的能遇上真爱，又能真正坚持下来的又有几个人，你说这爱情到底是什么？”
    叶艾没想过这问题，也没人问过她，她一时倒也没想好怎么回答，一时间两人都没说话，空气里流淌着后会无期的旋律，楚颜一直看着她，眼带期许，像是非得听到个答案不可。
    “其实我也不知道爱情是什么，在我看来，爱情是不能解释的，但我遇见沈漓后，我知道我遇见爱情了。这其中有酸甜苦辣，但只要我想到我身边有他，所有的不好也都是好的了。你说的是对的，不是每个人都是幸运儿，能遇见自己的爱人。可是谁都不能着急，你得等，我以前一个人的时候，我想我可能会孤独终老了吧，可我找到了沈漓。所以如果你遇见了，就一定不要放手，不管是什么困难，都要坚持住，不要让自己后悔。所以要我说，爱情可能就是相聚，为了不再分离。”
    叶艾甚至不确定自己说的对不对，这却是她发自内心的想法。
    “其实，我是爱他的。真的，我从没想过，我有一天会离开他。”楚颜像是突然泄了气，把头闷进抱枕里。
    “那你就再回到他身边啊，晟璟他心里也是有你的，你的画展是他自己想要去的却不敢让你知道，他甚至害怕你会讨厌他。”叶艾着急地说。
    “我们在一起了四年，分开了三年，横在我们中间的东西太多太多了。”
    “可你要相信他，也要相信你自己，难道你想以后找个别的什么将就一辈子，然后在老了的时候后悔吗？”
    “你知道吗？我在来之前见的就是他妈妈，她又来找我了，跟三年前说了一模一样的话，他真的值得更好的人，你别看他平时不着调，跟个孩子似的，可是他有自己的想法和追求，而且你不知道他多喜欢小孩，可我…是不能有孩子了。”楚颜终于哭出声。
    这是叶艾万万没有想到的，一时惊诧的不知该作何反应，只是抱住楚颜，她用手捂着嘴，从掌心中发出呜咽声，听的叶艾心里泛酸，泪也跟着掉下来了。
    等楚颜的情绪慢慢缓和下来，叶艾开口问：“这些事，他知道吗？”
    楚颜摇摇头，声音低哑：“没什么可说的了。”
    “你应该告诉他。”
    “其实我们在毕业后有过一个孩子，那时候是他事业上升期，正打算出国深造，他要我跟他一起去，我不同意，说要等他的。他走后，我发现自己怀孕了，我不想影响他，打算去医院做掉的，可是我在医院后悔了，可能真的是天意吧，我在回家的路上出了车祸，遇上大出血，孩子没了，医生也告诉我，我可能不能再怀孕了，我觉得这可能就是报应吧。”
    楚颜走到落地窗边，外面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下雪的，她抱着胳膊紧了紧身上的披肩，“我在医院的第三天，他妈妈就找到了我，然后一切顺理成章，我发短信说我变心了，把所有的联系方式都停了，他找不到我，立刻回了国，可是那时候我已经跟着周之遥老师去了别的地方学画画了。”
    “那你为什么又……”
    “又回来吗？我也不知道，我回来的那年就又遇见了他，你说这地儿大吧，其实也不大，然后又纠缠在一起了，我有想过要不就找个什么人嫁了算了，他也好解脱了，可女人啊……”
    叶艾一直觉得楚颜每天都是开开心心的样子，必定生活顺遂，万事无忧，可是真的是冷暖自知啊，个中滋味只有自己明白。
    “你们真的需要好好谈谈，你这样对他是不公平的，你不能为他做决定，把一切都告诉他，他自会有选择的。”
    楚颜没再说话，叶艾不知道她有没有听进去，可是她已经是多说无益。
    后来来了一通电话把楚颜叫走了，送她出门后，叶艾回房间继续窝在沙发里，不一会儿天就黑了，她也懒得去开灯。
    她虽然心里着急，盼着两个能和好，可爱情从来是两个人的事，总是说旁观者清，可唯独感情的事是例外，其中错综复杂的关系和前因后果只有当事人心里最清楚，外人知道的只是片面，考虑也总是欠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