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我所爱的那个世界

这次叶艾已经没了上次的忐忑和纠结了，心里只剩坦然，塞了耳机，熟悉的旋律，竟有心情看窗外的风景了。
    上山的时候，身边经过三三两两的人，多数是来烧香的，像她这个年纪的寥寥无几。
    “姑娘，你也是来烧香的？年轻人信这个的可是不多啊。”旁边一个热情的阿姨过来搭话。
    “不是，来看个人。”
    “哦，不过来这里是看哪个帮助过你的师傅吗？”好奇居多，绝无恶意。
    “是啊，很重要的人。”
    一来一往地很快就到了，叶艾在寺庙内转了很久都没看见沈舒韫，恰巧碰见经常在沈舒韫身边的小师傅。
    “你好，请问净安师傅在哪里？”
    “她今天身体不舒服，在休息呢。”话音刚落，人就急急忙忙走远了。
    身体不舒服？是心脏又不好了吗？吃药了吗？有去看医生吗？
    叶艾突然慌了神，脚下步伐凌乱，慌张地跑向那个小院落。
    叶艾站在门前喘着粗气，手按在门上却迟迟没推开，最后时刻的迟疑。
    “你怎么又回来了，总是不听我的话。”措手不及地，门被打开了。
    “你......我以为是......”沈舒韫觉得自己是不是病糊涂了，她居然看见她的小女孩站在门前，举手无措地看着她。
    “我听人说，你病了。”
    “哦，年纪大了都会这样的，没什么事的。”沈舒韫摇摇头，“你先进来吧。”
    这是叶艾第一次进来这个房间，每次都是偷偷摸摸地，所以以前是没有机会的，如今看来，沈舒韫这些年过得着实简谱。
    不大的木床，上面铺的实在算不好厚实，一张桌子，两把椅子，一个衣柜，干净整洁，没有丝毫多余的外物。
    “吃药了吗？”
    “吃了。”话还没说完，外面就有一个声音冲撞进来。
    “师傅，你的药来了，还热着呢。”那声音的主人进门后才发现是刚才碰见的小师傅。
    气氛突然尴尬起来，叶艾一直低头盯着桌面，细细的纹路，蜿蜒着隐没在细缝里。
    小师傅看这氛围不对，放下碗，吐吐舌头就跑走了。
    “你趁热喝了吧。”
    “嗯。”
    空气里霎时弥漫了厚厚的药香味，那味道像是能透过身体的每个毛孔，渗透进血液里，细胞里，心里，是不可言说的苦。
    沈舒韫喝的第一口，眉头就不易察觉地皱了皱眉，她抬眼看了叶艾一眼，眉头舒展，一口气全数灌了进去。
    “苦吗？”
    “还好。”本来是苦的，可是你在这里啊，所以苦也没关系。
    “你这些年.....过得怎么样？”
    “如果你在的话，会好一些的。”沈舒韫的拇指摩挲着碗的边沿。
    “你后悔了？”
    “很久很久以前我就后悔了。”
    “其实，我今天来没别的意思，就是想告诉你我考上大学了，打算去读书了，我现在挺好的。”
    “那很好，真的很好，看来小漓对你也很好。”沈舒韫一边笑着说一边用手擦泪。
    “他很好，他也告诉过我很多关于你的事。”叶艾低着头。
    “哦，那你呢？你这些年呢？”
    “不好，很不好，曾经有一段时间，我真的恨透了你，我希望你在外面也过得不好，像我一样。”
    这些是沈舒韫意料之中的，可是亲耳听见又是另一番感受，那种自责和愧疚达到巅峰。
    “后来，我用了很长时间试图去理解你，体谅你，我还是劝不了自己，可是遇见沈漓以后，我知道了很多，也懂了很多，我想我是已经原谅你了。”只因为是你让我遇见了他，也就不想再去计较了。
    沈舒韫抓住她的手：“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所有的情绪都积累在这里，终于爆发，两人都泣不成声。
    为了这一刻，都等了太久太久。
    等到两人情绪都平复下来，终于能心平气和地聊聊过去的事。
    “你这些年也很辛苦吧。”
    其实两人过去的事，互相都是断断续续从沈漓那里知道的，大致都是清楚的，现在无非是想亲口问候一声罢了。
    “身体上的倒都能忍受，心里的最难受，后来我领养了沈漓，就把对你的亏欠都回馈给他了。”
    “你......又结婚了？”
    “对，不过后来又离婚了，我跟他一起创业，我们互相扶持着才有了后来的事业，可惜他前些年开始糊涂了，成功让他膨胀了，家里和公司被他弄得一团糟，我也不想管了，就分开了，沈漓回国后的最初两年有去帮他，我也没再过问。”这些或许就是上天给我报应吧。
    “哦，那你当初为什么会领养沈漓？”
    “这件事，他也问过，那时候我说，我觉得你们两个太像，其实现在细细想来，你们不是一种人，很多事情，没法解释的，都可以归结为缘分吧。”
    “你在孤儿院里见到他的？”
    “嗯，那时候我一直在找你。”沈舒韫扭头看了叶艾一眼，“我到处打听你的去处，后来消息就断了，我无从下手，就找了很多孤儿院。我听院长说，他被送来的时候只有两岁，不知道是走丢的还是被抛弃的。孤儿院里的条件一直不好，他也长的瘦瘦小小的，受过很多欺负。”
    “其实本来我是碰不上他的，我正要走，他从外面才回来，不知道跟谁打架了，脸上都青紫了，手上也是血。院长看见了一直在责备他，我本以为他要反抗的，他居然一直低头站那儿听着不回嘴，突然让我想起你，你以前也是这么倔的。”
    沈漓从来没跟她说过自己以前的事，她每次问，他都会转移话题。
    久而久之，叶艾知道他总是如此也就不问了，现在突然听了这些事，心里五味杂陈，最多的还是心疼。
    以前偶尔会向沈漓说起自己以前那些不好的日子，他总是温柔安慰她，绝口不提，曾经他跟她一样的，那样绝望地活着。
    “我很早就把他送出国了，想让他换个环境，身边很多人劝我，说让他自己在外面他会学坏的，可是我知道他不会的。幸好他也没让我失望，只是性格上的缺陷还是有的，他很少亲近人的，所以他当初告诉要跟你结婚的时候，我很吃惊，那实在不像是他的作为。”
    是的，那时候沈舒韫甚至以为他是为了报恩，她特地把他叫来过，跟他谈了很久。
    她劝慰他很多，他一直沉默不语。
    她一直知道他的固执的，最后话停下来，只让他自己考虑清楚。
    他转头看着远处的山，氤氲笼罩，他的眼神却异常清明：“你知道吗？其实我跟她是一种人，是一个世界的，她会明白我，就像我能理解她一样。”
    自那以后，沈舒韫再也没提过这件事。
    “其实那时候我也很奇怪的，他对我的好太莫名其妙，我连个牵强的理由都找不到。我总是在怀疑，可是后来我觉得那对他不公平，而且这世上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啊。”叶艾陷入回忆，想起了曾经的种种。
    沈舒韫看看叶艾，想着要不要告诉她，不是没有为什么的，其实他心心念念了她那么久，等了那么久，盼了那么久。
    可这些事还是由当事人自己来说的好。
    “是，我这辈子都没想过你能原谅我，现在我已经很知足了，只希望你们两个人能过的平安。”
    “会的。”叶艾看看外面的天色，站起身，“我得走了。”
    “现在就要走吗？”沈舒韫慌忙起身，“对啊，你还要去搭车的，还是早下山的好。”
    说着就要送叶艾出门，叶艾拦着她，“你还病着，就不要出来了，我......还会来的。”
    “...好。”
    叶艾要走出院落时，转头看了一眼，沈舒韫正扶着门看着她。
    看见她回过头，连忙向她摆手，“路上注意安全。”
    叶艾点点头，转身离开。
    叶艾回去的路上，不断想起沈舒韫说的那些话，那个男人是怎样的自制力，又是怎样强大的内心，让他成为依旧温暖的人。
    从未听他抱怨过生活，总是云淡风轻的样子，好像从未经历过苦痛。
    她想她知道自己最应该做的事情了，她要让自己变得足够优秀，足够好，弥补他曾失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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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艾回家的时候，离沈漓下班还有段时间，虽说中午没吃东西，现在倒是一点饿意都没有。
    拿了喷壶出去给花浇了浇水，正拔草，听见手机响。
    沈漓：今晚想喝排骨汤。
    叶艾回：好。
    进厨房炖上汤，已无事可做，就在窗边的躺椅上晃晃悠悠，等他回家。
    沈漓回来后把车开进车库，隔着玻璃看见叶艾眯着眼睛，笑嘻嘻地看着他。
    进门放下东西，“早就回来了？”
    “恩。”叶艾坐起身张开双臂，“抱抱。”
    沈漓笑着走过来，抱住她：“怎么？今天谈得不好？”
    “很好。”只是想抱抱那个曾经的你，一定也过得很辛苦吧，我却一直在忽视。
    “那这是怎么了？想我了吗？”沈漓调侃道。
    “嗯，你知道吗，我爱你。”很爱很爱。
    “我也爱你。”已经很久，沈漓紧紧手臂。
    吃晚饭的时候，叶艾状似无意地：“我想报A市的学校。”
    “怎么突然改主意了？”
    “其实H大就挺好的啊，我前几天认识的邻居，她丈夫就在H大教学，听说正好有合适我的专业。”
    “是还不错，都随你，不过，你今天去都谈什么了？”
    “也没说什么，就是把上学的事情告诉她了，然后说了说以前的事。”叶艾生怕被问得露馅，急忙转移话题，“她又生病了，在喝中药。”
    “我知道，我有安排医生定期过去，急不来，只能慢慢修养。”
    “她打算一直在那里生活吗？”
    “她一直没提过，这次见了你，或许会回来吧。”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