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在三人各自的若有所思之中缓缓流逝而过,第二天一早,沐兮言揉了揉针扎般疼痛的头,吃了两粒定心丸,便要去盛世,一下楼却被方老爷子身边老管家的车子给拦了下来。
“王叔,这是?”她不解地看向对面神色悲切的老人。
王叔摇了摇头,沉默了几秒,沉沉说道,“小姐,少爷少爷他致意要离开,老爷子他……拦不住啊,所以还请你快快去方家一趟罢!”
沐兮言的瞳孔陡然一缩,“离开?他要去哪里?而且他昨天才刚刚清醒,身体还很虚弱!”
“不知道,少爷什么话也没说,就是一股劲地要走,谁劝也不管用,要是少奶奶……”王叔着急地说道,突然间就停止了话题。
沐兮言脸色变了变,“快,上车!”
“哎!”王叔应了声,两人火急火燎地赶到方家,却见身穿军转的秃子跟小六正使劲拽着面容沉冷冷的方劲,而方老爷子正冷着脸坐在沙发上,从那握住拐杖的手上的青筋,可以看出他的愤怒与失望。
“方劲,你今天要是踏出了这大门一步,就不再是我方家的子孙,也不再是我方某人的孙子!”老爷子的声音如雷贯耳,每一字都像是有千金之重,落在在场的每一个人心里。
方劲死寂的瞳孔终于忍不住微微一缩,他闭了闭眼睛,嘶哑着声音说,“对不起,爷爷,妞一个人肯定很孤单,我得去将她找回来才行!”
这话让抓着他的秃子与小六两人瞬间红了眼睛,方老爷子胸口一痛,沉默许久,才沉着声音道,“那你就不顾方家了?不顾爷爷了?万一你再有个好歹,你让老头子怎么对得起你九泉之下的爸妈?”
方劲身体一震,紧紧拽着拳头不说话,脸色蹦的紧紧的,不知沉默了多久后,他猛然甩开两人,迈开步子朝门迈去,嘶哑愧疚的声音落在身后,“对不起!”
门口的沐兮言脸色一变,陡然冲了出去,高声喝道,“站住,你给我清醒点,小荛已经没了,不在了,你给我振作点,你当她想看到你这幅半死不活的样子?!”
她的严词厉色让在场的众人纷纷一愣,方劲本能地站在原地,恶狠狠地盯着她,眼里一片嗜血,好久好久他才放开拳头,低下头,“我知道,我知道,但是你们为什么要一次又一次打破我的幻象,我只想带着我们的当初的心愿,一步步走遍当初想去的地方,为什么……为什么不让我去……”
他的嗓音沙哑的像是河中的粗粒,一丝一缕都搁着压抑不住的痛楚,沐兮言脸色陡然一白,扶住门框,说不出话来。
王叔不忍地撇开眼,而秃子与小六也纷纷红了眼,握紧了拳头。
“让他走吧!”
这时,沉重老迈的声音陡然响起,掷地有声地落在每个人的心上,几人不可置信地抬头看向沙发上的老人。
“爷爷……”方劲腾地转过身看着他,“为什么……”
老爷子像是瞬间老了很多岁,他缓缓起身,佝偻着声音慢慢走近他。
“你这个孩子从小就倔强张狂,天不怕地不怕的,我就怕你以后出事,所以从小就对你管教甚严,因为你父母感情深厚的缘故,对于感情我一直教你要认真负责,却没有想到又教出一个情种!老头子我是一样,你父亲是一样,你更是有过之,无不及!”
他伸手扶上他的肩膀,“孩子,我知道拦不住你,所以你去吧,但是无论如何你一定要保重自己,老头子二十年失去了儿子和儿媳,二十年又失去孙媳,不想在有生之年,还要再送一次唯一的孙子啊!”
说到最后,纵横军界大半辈子,连枪林弹雨都不曾眨一下眼的方老司令竟然已经老泪纵横,战场的人无一不是心酸难耐。
方劲闭了闭眼,喉间一片酸痛,哽咽了许久才使劲点了点头,“爷爷,你放心,等我完成我跟妞共同的心愿,一定会平安回来的!”
老爷子点了点头,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转过身去,“你去吧!”
方劲眼眶红肿一片,咬了咬牙,砰的一声跪了下去,朝老爷子磕了几个响头,“孙子不孝,还请爷爷多保重!”
说完,他慢慢起身后退了几步,然后毅然转身离开,在路过沐兮言时,脚步微微一滞,仅仅只是零点一秒,他便绕过她离开了方家。
“方爷爷……”沐兮言哽咽着声音叫了声,却被他挥手打断,“丫头,你也回去吧,孩子,你们也都回去吧!”
秃子跟小六对视了一眼,两人沉重了应了声然后转身离开。
沐兮言抿了抿唇,定了定心神,缓缓退了出去,冬天的寒风一阵阵袭来,她裹了裹身上的大衣,漫无目的地在街上闲逛。
不知过了多久,手机突然响起一阵阵的铃声,她深深吸了口气,接通了电话,那头便响起悦耳温柔的声音。
“Demon,我回来了!”
沐兮言握着手机的指尖微微一颤,嘴唇颤抖地吐出两个字,“少尘……”
***********
美国。
偌大的床上,男人静静躺着,手腕上插着针头,他紧紧磕着眼,脸上没有一点血色,惨白得有些吓人,嘴唇却在细微地张合。
付父眼眶青黑,缓缓低头凑近他,才发现他始终在叫着一个名字——兮言。
“华老先生,我不行吗?”
华老拿起刚刚抽出的血液看了看,朝着他无力地摇了摇头,沉重地说道,“付先生,我知道你很担心,虽然你们是父子,但是你们不仅血型不同,而且你的心脏机能已经老化,跟他匹配不上!”
付父一拳头砸在地面上,沉默了好久才低低问道,“有什么办法能稍稍减轻他的痛苦?”
华老眼底闪过一丝沉重,他定定看了一眼付均灏,像是下定某种决心一般,沉沉道,“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最在意的人陪在他身边,这样,他也许能比较愉悦地度过最后一段时间!”
付父眸光一闪,拽紧了拳头,“麻烦你照看均灏几天!”
华老猛然抬头盯着他,突然间反应过来,认认真真地看向他,“你放心!”
付父感激地朝他点了点头,迈着沉重的步子出了卧室,掏出手机拨了号码。
“伯父?”
“天儿,我今晚回国!”
电话那头的唐天猛然一惊,握着手机的手顿时紧了紧,“伯父,您的意思……您是想……”
“嗯!”
“可是,均灏他……”
付父眸光一凌,紧跟着一阵沉痛,“天儿,我没有办法,均灏的时间不多了……你知道吗?他现在已经基本上没有意识了,可是他却每天都在喊着她的名字……我的孩子不该这么孤单痛苦地走的!”
唐天脸色一白,沉默好久,眼底闪过一丝坚定,沉声应道,“好,伯父,我去接您!”
“谢谢!”随着话音的落下,手机也应声被挂断。
唐天盯着掉线的手机发呆了好久,猛然冲去了房间,上了车,油门一踩就飞了出去。
“子苓,我决定将一切都告诉兮言!”车上,他一边飙车,一边对着电话里讲。
“你现在在哪里?”
“去盛世的路上!”
何子苓顿时皱紧了眉头, “我正在盛世,可是她助理的Luis说,墨少尘已经回国,小言现在跟他在一起,我现在也不知道他们在哪里!”
“Luis也不知道?兮言住的地方,墨少尘在这里的住所呢,找过了吗?”唐天的瞳孔微微一缩,墨少尘怎么这么快!
“我让秘书去找过了!没有!”
唐天脸色微微一变,顿时沉默了起来。
何子苓见他没有应声,正色道,“我已经让人去查他们的行踪了,你现在先过来跟我汇合!”
唐天点了点头,突然沉声道,“子苓,付伯父今晚回国!”
何子苓猛然瞪大了眼睛,“伯父这个时候回国,均灏他……”
唐天沉痛地闭了闭眼,“是,他快要不行了!”
……
就在两人满世界找人时,沐兮言被墨少尘带到了一个小码头,码头虽然小,设施却很完善,饭店也设计的别有特色,有一种家的味道。
吃过饭以后,墨少尘不知从哪里找了一艘游艇,两人便开着游艇在海中游荡。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沐兮言站在游艇床头,神情恍惚,不知道在想什么。
“Demon?”墨少尘伸手在她面前挥了挥,她才缓缓回过神来,“怎么了?”
墨少尘微微一笑,示意她看向游艇船舱内,她不解地顺着他所指的方向而去,瞬间愣了愣。
烛光晚餐?
“你什么时候准备?”被推着在桌边坐下,沐兮言浅笑着问他。
墨少尘神秘地笑了笑,“你猜?”
沐兮言好笑地摇了摇头,“你今天好像有些不太对劲啊!”平时他可是很少会做这些事,还是在下了飞机以后?
墨少尘眼神暗了暗,“沐兮言,墨家的事情我已经处理好了?你明天能跟我一起回去吗?”
他言语的正色以及神情的认真,特别是他两年多来第一次叫她这个名字,沐兮言脸上的笑渐渐散开,只是静静看着他。
随着她的沉默,墨少尘眼底的神色越来越暗,还是不行么?即使他这么卑鄙了……
“好!”这时,极轻的应声却响了起来,他猛然抬头,“你?”
沐兮言微微一笑,“我已经不属于这里了,也该离开了!”是的,一起都结束了。
墨少尘微微一怔,随即苦笑,“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沐兮言一愣,微微垂下眼帘,转移开话题,“吃饭吧!”
“好!”他的眸光停滞了几秒,然后浅笑着应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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