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曾相逢

岸上的人哈哈哈地笑着。
    水没上全身，直往耳鼻口里灌进来，慢慢地什么都听不见了，水面上各色光不停地摇晃，她喊也喊不出来。手脚都没有着力点，浑身什么力气都使不上，越挣扎就越往底下沉。
    一霎那，她绝望到了极点，所有的抗争都变得软绵绵的。
    水面一阵猛烈的晃荡，一个巨大的黑影覆盖过来，她快要湮没的意识告诉自己这是死神来迎接她了吧。
    不过她没有死，黑影子伸出了有力的胳膊，把她托出水面。
    有人拍打她的脸，按压她的胸口，一股气流冲口而出，她猛烈地咳嗽，吐出大口水来，耳朵里嗡地一声，她终于又能听见了。眼神聚焦，贺柏舟的脸孔近在咫尺。
    他湿答答的头发贴在额上，脸上还在淌水，白衬衫湿透了贴着肌肤，附身向她，大概见她不醒要给她做人工呼吸。丽拉急忙侧头避开，这一避却见到好几双脚站在身边，她急忙起身要站起来，一低头就看见自己胸衣狼狈地露了出来，她本能地抱住双臂，满脸通红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她身边站着的三、四个人中立马有人站出来，给她身上盖了一件西装。
    贺柏舟用手将湿漉漉的头发往后一捋，将丽拉打横一抱离开了泳池。
    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叫丽拉脸红心跳。多少年回想起来，他当时的脸被一片光照着，明明白得刺眼却又那么清楚。他的怀抱就像冬天的暖被窝让人沉沦下去不舍得离开。
    为了躲避客厅里的客人，他从西门进去，走楼梯一直把她抱上四楼。丽拉都不知道怎么熬过这漫长的时光，直到进了房间被放下来，她始终低着头一言不发，一句谢谢莫名卡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口。
    贺柏舟到衣帽间拿了毛巾给她，看见塞得满满当当的服饰，件件都是名牌定制。女人啊永远都不嫌衣服多。他顺手翻了翻，尽然一件件标签都没拆过，这才想起来，丽拉一直以来似乎还是琅县的穿着。
    他找了毛巾出来扔给丽拉：“赶快擦擦，别感冒了。”
    “嗯。”丽拉捡了毛巾擦着头发，心不在焉，贺柏舟是什么时候走出去的她也不知道。
    贺柏舟回了自己房间，洗了澡换了干衣服，下意识地闻了闻，身上似乎还沾了丽拉的味道，他觉得自己的这个举动相当奇怪。走出门来，看见妹妹柏茹在三楼楼梯上，耷拉着脑袋，冲着酒杯骂骂咧咧。
    贺柏舟皱眉，只听柏茹对着酒杯骂道：“你个该死的宋宇明，该死的宋宇明，谁要你多管闲事。气死我了，气死我……”
    又是宋宇明！不过这丫头也太过分。他走下楼梯站在妹妹跟前取下她的酒杯。
    “喝这么多酒做什么！”
    她把丽拉推进游泳池，他正从四楼休息室走楼梯下楼来，居高临下，从玻璃建筑看出去清清楚楚。差点闹出人命，这会儿也有点生气，口气就大了点。
    妹妹听见哥哥的呵斥，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委屈地叫道：“连你也来教训我么？”
    贺柏舟蹙眉，抓住她的胳膊扶住摇摇欲坠的妹妹：“玩也要有个限度，你怎么能把人推进游泳池，丽拉不会游泳。”
    贺柏茹一点歉意都没有，冷哼一声道：“丽拉？叫得真亲热。我怎么知道她不会游泳，这年头还有谁不会游泳的？我开个玩笑也不行啊？宋宇明说我不对，你也来说我，你们都不是什么好人。都是坏人，就会欺负我。”
    她一屁股又坐在楼梯上呜呜哭了起来，这一哭叫做哥哥的软了心，也往她身边坐下，安慰道：“柏茹，你喝多了，以后不要喝这么多酒。”
    柏茹抽抽噎噎地看他，看哥哥一脸宠溺和担忧，抱住他的胳膊，委屈万分：“哥，你知道的，我喜欢宇明哥，我从小就喜欢宇明哥啊。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我记得小时候他对我可好了，可喜欢我了……”
    “他现在不是照样很疼你的吗？”贺柏舟拍拍她肩膀道。
    “才不是！他现在对我不好，很不好……我说我要做他女朋友……他不答应。不答应就不答应呗，为什么都不高兴搭理我了，为什么连家里头都不愿意来了……”说着便哭得愈加伤心。
    柏舟只得柔声安慰她道：“他什么时候不理你了，这不是来了么？”
    柏茹大声反驳道：“他不愿意来的，他不愿意来的！是我拉了一大帮人去求他来的。呜呜呜。哥哥……”
    妹妹的哭诉让柏舟心里一阵阵发紧，方才那点气到底比不上对妹妹的爱护和心疼，他轻轻揽了她的肩膀笑道：“你多心了。宇明现在不比从前。他每天都忙的要死，哪里有空上咱们家里来呢。你要乖，体谅他一点啊。”
    “不是这样的。”柏茹依旧坚持自己的看法，摇头晃脑地道：“他是因为雅明姐姐的事才不上咱们家来的，他讨厌我了，跟我也不亲了。”
    贺柏舟微微一怔，笑着抱过妹妹肩头，道：“傻瓜，雅明好好地法国念书，怎么会因为她？”
    贺柏茹哼地一声，嘟囔道：“谁知道她是真念书还是假念书……”
    她貌似无心的一句醉话，却促动了柏舟最敏感的一根神经，不由轻声喝道：“柏茹，你真喝醉了！”
    贺柏茹不理他，扶着栏杆一阶一阶地往上走，嘴里嘻嘻哈哈，咿咿呀呀的，不知说些什么。贺柏舟望着妹妹纤弱的背渐渐地消失在楼梯上，想起她刚才的胡言乱语不由暗暗皱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