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曾相逢

“你什么时候空带丽拉去看看房子，鲸鲨湾或者浅岛那边的都可以。”是贺晟庭的声音，他们在二楼的小餐厅里吃早饭。
    丽拉听到自己的名字，便停下脚步，只听江葵叹道：“你难道也觉得我委屈了柏茹？”
    “你怎么这么想？”
    原来昨晚上，柏茹气咻咻地回家来收拾行李，说家里太挤，她要搬去南华酒店里住着。江葵知道她这是不欢迎丽拉，故意跟自己为难。鲸鲨湾和浅岛都有贺家的物业。丽拉初来，人生地不熟，一个人搬出去住，她还是不放心。其实说实话，江葵心里清楚，贺家两兄妹对她都没什么好感，更别提对丽拉了，心里顿时觉得委屈。
    “这么些年，我对柏舟和柏茹怎么样的你也看到了，管严了怕你不开心，不管他们也怕你不开心，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兴许是我能力不够，不是个称职的后妈。”说着眼圈就红了。
    贺慎庭不耐烦道：“我又没说你什么。叫你跟丽拉去看房子也错了么？”
    “家里这么大，就算真的住不下，好歹花园那幢辅房楼上都空着。真的就容不下她吗？”
    贺慎庭被戳中心事，有些恼，道：“你说到哪里去了。你也知道，柏茹这孩子三岁就没了妈，你难道真忍心让她一个人搬到酒店里去住？”
    有什么好不忍心的？南华酒店还不是贺家的，柏舟有时候也住在酒店里头，再说柏茹的性子想到一出是一出的，出去玩几天不又回来了。
    可是这些话她没有说出来，只在心里腹诽。
    丽拉无心再听，回到房间，把浴缸放满了水，泡在温热的水中，她才缓过一口气来。对面的镜子上一层白雾，她看不见自己，前路一片渺茫。
    她到澳港的第一份工作就这么黄了，然而贺家也不能再多待。她必须快点再找一份工作。她打起精神来，洗了澡换了衣服下楼。
    贺晟庭已经走了，江葵在家，看丽拉从楼上下来，还以为她刚起来，想起贺晟庭交代她的事情，便将丽拉拉倒沙发上坐了，嘴里问道：“今天不用上班吗？”
    丽拉道：“我不做了。”
    江葵道：“怎么了？”她又看丽拉神色有异，又拉住女儿问，“是不是你公司里有人欺负你了？”
    “没有……”丽拉摇摇头，只道，“那份工作其实也不适合我。我也不是很喜欢，所以就不做了。”
    江葵点点头，拍拍丽拉的手笑道：“没事。不喜欢就不做，工作的事慢慢来也不着急。”
    她松开手，拿起茶几上的文件夹，翻开了交给丽拉：“丽拉，你看看这个。”
    丽拉埋头看了，才明白原来是一份房屋转让协议。大体意思是甲方自愿将位于某处的市值一千两百万人民币房产赠与乙方。甲方一栏签名处是贺晟庭的落款。乙方空着。
    丽拉想起早上听到的谈话，便觉恍然大悟。江葵把笔塞在她手中，笑容满面地道：“这是你贺叔叔的一点心意，你在这里签个字，其他的律师会去办。”
    丽拉捏着这份协议书，心下一片茫然。一千多万呢？她这一辈子哪里见过这么多钱？起先，他们去老家找她轻轻松松就抛出了一百多万给她的养父母，加上这会儿。用她养父的话说就是：贺家果然财大气粗啊！
    可是这钱，她该拿么？
    江葵见她迟迟不动笔，疑惑不解道：“怎么？不喜欢这房子吗？你放心，妈妈都去看过了，位置风景都是很不错的。不过你真不喜欢也没有关系，你贺叔叔说了，澳港的楼盘随你挑。你什么时候有空，妈妈带你去慢慢看慢慢挑……”
    她说的这些话像一根一根利刺，硬生生地扎到丽拉脑子里去，丽拉看着协议书上面的字像蝌蚪一样，密密麻麻的小黑点一个一个脱离白纸，全部浮在纸上，游来游去看不清楚，她只是觉得眼角发热。
    她明明是受益的一方啊，捐点血就能得到如此巨富，方德根要是知道她的血那么值钱，还不整个地把她卖掉。可是为什么她却开心不起来？
    跟贺柏舟的事还没来得及消化，这会儿又要被人扫地出门，不由心酸，轴性上来，便赌气道：“我下午还有事。”也不管江葵，抬脚就走。
    江葵道：“都快中午了，你吃了饭再去。”
    丽拉不愿理她，径直出了大门。
    她又去了趟中介公司，刚好有家会所需要招服务员，职位虽低，但薪水还不错，关键是有宿舍分配。这点最吸引丽拉，澳港生活水平这么高，她初来乍到，解决了住房问题可以剩下大笔钱。
    丽拉到了那里才发现已经有许多人等着面试，大多是俊男美女，打扮鲜亮时尚。人事处的刘经理带着她和另外几个面试合格者到实地参观并接受现场测评再决定去留。
    丽拉是实在没想到会在拳击场的休息区碰到贺柏茹。贺柏茹也一眼看见了她，浑身不快。想起昨日好心给宋宇明送衣服，又因为她推丽拉进泳池的事情被宋宇明批评，气得她回家收拾衣服搬去酒店住了。这会儿又在这里碰见，真实冤家路窄。
    刘经理是常见这位贺大小姐的，忙上前打招呼。
    柏茹得知丽拉一班人是来参加测评的，一下来了兴致便道：“刘经理，既然是来接受实地考察的，那不介意让我来帮你考考他们吧？”
    刘经理道：“那再好不过了。”
    参加测评的同伴们都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特别是那几个男孩子，丽拉不由往后躲了躲。柏茹却将她一指，横眉道：“你，出来。”
    丽拉想柏茹一向讨厌她，大概也并不希望被人知道两人的关系，于是也装作不相识，此刻硬是被她指出来，只好硬着头皮往前跨了一步问：“请问贺小姐有什么需要？”
    柏茹把脚一伸：“我脚有点酸，给我按几下。”
    丽拉没想到还要按脚的，刘经理也知道会所有专业的按摩师，丽拉没有相关知识，也没有参加培训，只当贺大小姐是闹着玩，再说她贺小姐要玩，他也只得陪着，于是给丽拉递眼色。
    丽拉只得硬着头皮在贺柏茹面前蹲下身来。
    贺柏茹满意地端起咖啡，哪知咖啡杯还没碰到嘴，她就哎呦一声，把脚一踹：“痛死了！想要我的命么！”
    丽拉着实没有用大力，手指头刚刚触碰到她脚背，就被她一脚踹来，摔在地上。
    刘经理急忙上前赔笑道：“贺大小姐，真对不起啊，我们这还没受训呢，手脚没轻重，请多多包涵，多多包涵啊。”
    他又同情地看向丽拉。方才那一脚可不轻，丽拉挨了窝心脚，摔在地上，更糟糕的是，贺柏茹有心无心地将咖啡连同杯子一起倒在了她身上，褐色液体顺着头发丝滴滴答答落在衣衫上，前襟一片濡湿粘腻，众目睽睽之下甚是狼狈。
    同来的都是初出茅庐的丫头小子，早被贺柏茹的雷霆之怒吓住了，都噤若寒蝉地立着，不敢上前搀扶一把。
    丽拉明知贺柏茹是故意找茬，可是这个情形，谁也不会帮她，心里虽然委屈也只得默默起身抽了几张纸巾擦拭污渍。
    那边厢刘经理还是一个劲地道歉。柏茹依旧道：“你招的是什么人，我看你是不想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