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脸的女佣

    【沙珩故番外：误爱】
    她婚礼的那天，天气很好。
    灿烂的阳光透过落地窗照进高级酒店的套房里，最后洒在沙珩故面无表情的脸上。
    他垂下眼眸，静静凝视着街对面那家酒店。
    此刻，酒店的前门口铺满了各色鲜花花瓣和彩纸，各种昂贵轿车从酒店门前驶过，然后开往旁边的地下停车场。
    从车里走出的人们都穿着上乘华丽的礼服，对在门口迎接的主人露出微笑，说着恭喜恭喜，然后将装满了祝福的红包交给门口专门的管理人员。
    穿着公主裙的小姑娘们尖叫着在人群当中穿梭，被大人们拦住，递给她们几朵鲜花或气球，才让孩子们暂时安静下来。
    这样的婚礼场景看上去是多么完美和温馨，可是和它一街之隔的沙珩故脸上，却无论如何都露不出一丝笑意。
    他拿出手机，熟练地翻找出段蝶的照片，不禁回忆起他们最后一次见面时的情景。
    其实那天她出乎意料主动约自己出去的时候，沙珩故就已经猜到了段蝶的决定。但他还是去了，因为他想再见她一面，哪怕这一次见面给他带来的只有遗憾和伤感。
    果不其然，两人才坐下不久，段蝶就低着头，磕磕巴巴地跟他说了很多道歉的话。沙珩故感觉自己的灵魂似乎从躯体剥离出来，心跳声如此剧烈，在他耳边如同擂鼓，让他都有些听不清她在说什么了。
    他应该感到愤怒的，可是看到她苍白忐忑的表情，一颗心又忍不住放软，最后先她一步说出了那两个字，“小蝶，你是不是想和我分手？”
    段蝶一怔，双手攥得很紧，连指节都泛白了，“我……我不是故意，我真的很努力了，但是……还是……对不起，我想我不能和你继续在一起了，真的对不起。”
    沙珩故微微低下头，用手半遮住脸，被喜欢的姑娘抛弃的伤心与挫败感让他突然很惧怕面对周围人的眼光，尽管那时，安静的餐厅里其实并没有多少人。
    从小到大，他从来没有对外显示出如此脆弱的一面，并且在今天之前，他也一直坚定地认为，他绝不会让自己展示出脆弱。
    然而这一刻，他的情绪根本不受理智控制，如果可以，沙珩故真的很想找个遥远而封闭的房间，然后蜷缩在里面一动不动，直到他能从这阵悲伤中走出来。
    “沙珩故……对不起……”段蝶似乎发现了他的脆弱，嗓音里有些哭腔，“真的对不起，我、我该怎么做，才能让你好受一些？你说吧，我都会尽力做到的。”
    沙珩故摇了摇头，语气里有掩盖不住的埋怨，“你做不到，我唯一要求你的那件事，你偏偏绝对做不到。”
    段蝶悲哀地看着他，眼睛无比通红。
    沙珩故忽然心中一痛，回忆起他能和段蝶走到现在，其实根本就不是她所愿。一直都是他们双方的父母在背后不断推动，他们才勉强维持着联系，他其实一直知道段蝶不喜欢自己，也知道她不想联姻不是吗？
    可是他却为了自己的爱情，一直在强迫她。
    这样说来，他是不是一个很自私的人？对她这样的爱，也能算是真的爱吗？
    沙珩故的理智渐渐回来了。
    他闭了闭眼，对段蝶笑了下，“对不起，我刚刚有些失态了，我不该说那样的话伤害你。”
    段蝶用力摇头，哽咽道：“是我伤害你！明明知道不可能，但还是非要和你在一起，你不要把一切都推到自己身上，这不是你的错，是我……”
    沙珩故叹了口气，说：“我们不要再讨论这究竟是谁的错，没有意义。其实……我已经料到你今天是来跟我说分手的，我以为我做好准备了，但显然我没有。不过我想我能撑住。我不会再这么继续耽误你了，小蝶，请你去寻找能让你幸福的男人吧。”
    段蝶用力点头，眼泪扑簌簌朝下掉，“我也希望你能找到那个对的人……”
    沙珩故笑了笑，摇头道：“很难。这么多年，我也只喜欢过你一个。不过我不会放弃的。好了，你不要哭了，你再哭下去，我怕我会舍不得放你走。”
    段蝶听到他这么说，却不禁哭得更大声了。
    沙珩故递给她一张纸巾，怜惜而不舍地轻拍她的后背，听到她说：“对不起，我控制不了……”
    “没事。”沙珩故试图转移她的注意力，“不然吃些什么吧？我记得这家餐厅的牛排你很爱吃。”
    段蝶摇摇头，“我没有胃口。”
    她擦了擦眼泪，抬头看他，“沙珩故，你为什么不生气？你骂我吧，我不想你这样把情绪憋在心里。”
    沙珩故叹息道：“从一开始就不是你的错，我为什么要骂你？是我那时对你一见钟情，所以明知你讨厌我还非要和你订婚。我在想，如果当时我跟父母说我没有看上你，或许现在你也不会那么难受了。”
    或许现在，她早就和那个喜欢的裴柘幸福地在一起，而不用对着自己流泪了。
    段蝶摇头，“不对，是我不敢拒绝爸爸妈妈，我那时太懦弱，怕他们会因此不爱我，所以才耽误了你的时间。为什么遇到这样的事你竟然能不生气？”
    沙珩故说：“我的脾气真的不好，只是对着你的时候才会这样。好了，我们都不要继续这个话题了，你既然不想吃东西，我陪你去外面走走好吗？……以朋友的身份。”
    段蝶怔怔地看看他，点了点头，“好。”
    于是两人离开了餐厅，在寂静的街道上缓缓前行，然而谁都没有开口。
    沙珩故不禁自嘲地想，他们还没分手时，不也是这么默不作声地一起散步吗？
    他们慢慢地走完了那条街，又折返回餐厅门口，最后停下了脚步。
    沙珩故看了眼段家等在一旁的车，轻轻拍了拍段蝶肩膀，说：“回去以后早些休息。如果以后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尽管联系我。”
    段蝶点头，“你也一样。”
    他目送她上车，看着段蝶透过车窗对他缓缓挥手道别，于是他也抬起手挥了挥，直到她的车消失在路的尽头，才无力地放下了手。
    隐隐作痛的胸口让他忽然想要大喝一场。
    于是他重新回到餐厅，点了那里最烈的酒，一言不发一杯接一杯地喝，直到头昏脑涨被司机扶上车。
    司机问他去哪儿，沙珩故迷茫地望着窗外夜色，报了一个地址，正是裴柘所在公寓的住址。
    然后便是他找到裴柘，完全不顾仪表和形象质问他，也同时质问自己。
    后来那些天，沙珩故甚至都想过，是不是就因为他没有裴柘那么不羁洒脱，总是循规蹈矩一板一眼，所以段蝶才不喜欢？
    可是他心底其实明白，无论自己变成什么样子，段蝶只怕都不会对他动心。
    因为他知道喜欢一个人时的坚定，就算此刻世界上出现一个和段蝶非常相似的人，他爱得依旧也只是段蝶。
    所以，或许他们真的不合适吧。
    想到此处，手机忽然响起，是他的助理打来的。
    沙珩故将手机贴在耳边，听到助理说：“沙总，红包我已经交给段小姐的母亲了。”
    “好，那就回来吧。”沙珩故说着，盯着楼下的车流涌动，忽然，不远处驶来一辆装饰满了鲜花和彩带的车，他的心口不禁剧烈一跳，眼睛紧紧地锁定那辆车。
    一身白纱的段蝶从车里走下来，在众人的祝福当中挽着父亲的手臂，灿烂地笑着，缓缓朝大厅里走去。
    沙珩故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直到她的裙角也消失在人群当中，才缓缓地闭上了眼。
    他轻轻地对着落地窗说，“祝你幸福。”
    片刻后他睁开眼，再没有去看那场热闹的婚礼，转身坐回沙发前，开始认真处理公司里的文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