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门有女

安陵夫妇


    
    “夫君,时候不早,该起身上衙门了。”
    天还蒙蒙亮的时候,王静言准时地睁开眼,轻轻地推了推身旁人的肩膀,小声地提醒道。
    身旁的青年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在看清王静言的面容时,露出一抹温存的笑容,伸手在她腰间揉了揉,颇是不好意思道:“昨天让你受累了,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王静言的脸刷的一下红了起来,十八九岁的青年,正是精气旺盛的时候,又是初识情滋味儿,安陵每夜都是一番折腾,让王静言的身子有些吃不消,好几次都睡过头了,白日里处事也有些精神不足,她心中颇是惶然,还想着要不要在陪嫁丫鬟中选一个当通房,替她分担一下自家夫君过多的精力。
    只是事到临头总是拖了下来,并非是因为杂事多,府中有大嫂掌管,她一个新嫁娘,不用伺候婆婆,也不用侍奉姑嫂,还是很空闲的,在她把贴身丫鬟考察了一番之后,但凡想着要外人分享她的夫君,心里立马就不得劲了。
    德容言功,女德是闺阁少女必修之项,作为王家的女儿,她自然被从小教导着做一个不骄不躁,不嫉不妒、贤惠大方的正室夫人,她早已经做好与夫君相敬如宾的准备,没想到到头来竟然心中难以割舍。
    或许是夫君未曾有过通房的自持助长了她的野心,亦或许是因为后盖头被掀开那一霎那,青年郎觉艳艳、清俊无双的风度让她沉沦……成亲后,两人情投意合,读书赋诗,弹琴作画,琴瑟和鸣,这样和谐的生活是她未曾敢幻想过的,如今竟是都一一呈现在她的生活中。她还记得三日回门时堂姐脸上的嫉妒和酸话,阿娘脸上的满意和放心,难道如今她要给自己添堵?
    “怎么了,你看着脸色不好,可是累着了?”看见自己的妻子一直都在发呆,安陵疑惑的同时,有在心中懊恼自己的孟浪,他最近确实太过分了些,看来日后要节制,不然把人给累着了就不划算了。
    “妾身没事,整日在家里闲坐着,哪里有夫君上衙劳累。”王静言的脸上一红,连忙回神,伺候着安陵起身穿衣洗漱,待用了早膳之后,亲自送他出了院门口。
    王静言把一件斗篷披在安陵的身上,温声说道:“早上的天气凉,马上行走又冷风刺骨,夫君多披一件斗篷吧。”
    对于妻子的贴心,安陵并没有拒绝,弯下腰让她系上,心里随着毛绒绒的斗篷一起暖和起来,除了阿姐,未曾有哪个女子这般事无巨细地关心他,就算是处处贤惠的大嫂,也有所不周。娶了王氏之后,让他终于再次在阿姐出阁之后领会到了毫无杂质的关心和照顾,从此以后,他也是成家立业的人了。
    “好了,我去上衙,你在家好生休息。”想到妻子早上的异常,他担心她有什么难言之隐,阿姐说了夫妻相处要善于沟通,他对妻子满意,也不想让她烦恼,便主动问道:“你是不是有事要和我说?”
    王静言脸上微僵,睫毛不停地眨动,显然有些慌乱和难以启齿,安陵心中一阵怜惜,拍了拍她的手,安慰道:“你若是不想说也无妨,先回去休息吧。”难得彼此了解的机会,倒是可惜了。
    “多谢夫君怜惜。”听出安陵语气中隐隐的遗憾,王静言心中复杂难言,却没有表现出来,笑容温婉地看着安陵离开,才神情恍惚地回了房间,看着窗外的景色出神。
    “姑娘,天冷,可别吹坏了身子。”她的乳娘上前把窗户关上,担忧地看着她,“姑娘这几日有些不开颜,可是为何?”
    把她从小拉扯大的乳娘,是王静言除了娘亲之外最亲近的人,这下她再也不隐瞒自己的心思,垂眼说道:“嬷嬷,明日便是我的小日子,您觉得,可是要给夫君安排一个通房?”
    乳娘这才明白自己姑娘这几天的不开怀的症结所在,任谁给自家男人安排女人都不痛快,更何况正是新婚燕尔之时。
    她也是大家族长大的奴婢,见得多了,对此事也习以为常,知道自家姑娘还年轻,便开始劝道:“姑爷在婚前没有收小妾通房,这样的品格整个京城都难寻。只是姑爷给咱们王家面子,姑娘也要替姑爷着想,总不能没人在姑娘不方便的时候伺候姑爷。再说了,比起外边的女人,总比姑娘您手里攥着卖身契的丫鬟好掌控。”
    王静言心中一乱,勉强挤出一抹笑容,“嬷嬷,我知道该怎么做了。你先下去吧,我有些累,先歇歇。”
    乳娘宛若没有看到王静言脸上的难堪,恭恭敬敬地应了一声,依言退下,在掀开帘子时回首望了一眼,只能看到一段消瘦的背影,心中一叹,放下帘子轻声走了出去。
    这一觉,王静言一直睡到大中午,等到她向厨房吩咐了菜单,安陵也下衙回来了,见他白皙的面容被冷风刮得通红,连忙让下人再往炭盆添些炭火,又用热毛巾给他擦了擦脸,直到安陵舒服地叹了一声气,她才笑道:“这会儿天气冷,夫君以后上衙,不如就坐轿子如何?万一冻病了,怕是姐姐也会心疼。”
    安陵连忙摇头,“我年纪轻轻的坐什么轿子,太不像样子,就是姐夫,出门也是骑马,姐姐才不会喜欢她弟弟像姑娘家一样躲在轿子里呢。”
    但凡谈到侯爷夫人,夫君都是这副自豪而孺慕的神情,王静言心中即使好奇又有些羡慕,给他奉上一杯热茶,忍不住问道:“夫君,姐姐是什么样的人呢?”
    说起来她见过侯爷夫人的次数并不多,去年赏秋宴是一次,还有最近作为新嫁娘和夫君登门拜访过一次,除此之外,她只能从外人口中听到她这个名义上的姐姐评价。
    王静言的好奇显然取悦了安陵,他的神情比以往还要温柔,拉着妻子的手开始给她讲自己最亲近的阿姐,“阿姐是一个非常温柔、聪慧的人,我自小没了阿娘,全靠阿姐护我在后院长大,她博览群书,知识渊博,在学业上多番予我指点,若是女子能科举,她怕是考上状元也使得的。”看到王静言脸上的惊叹和敬佩,安陵心中一柔,想起阿姐种种好处来,“那时父亲还身居高位,官务繁忙,对儿女大多无法顾及,全赖阿姐教我能为人处世,读书上进,让奴仆下人不敢苛待我了去,若是没有阿姐,也没有我今天。对于我来说,阿姐是半母的存在。”
    面前的青年面含感激,神情怅然恍惚,让王静言一阵心疼,他年幼丧母,在嫡母掌管中馈的情况下生活,不知吃了多少苦,难怪他会对侯爷夫人如此尊敬孺慕,只有受过了那些磋磨,才会懂得被人宠爱和保护的珍贵。
    “夫君放心,你如今虽然不能常见姐姐,但是妾身断然不会与姐姐稀疏了来往,但凡有空,妾身便去侯府陪伴姐姐,也算是替你尽一份心意。”她能有幸嫁给夫君,全靠侯爷夫人的赏识,她心中感恩,此时更是对侯爷夫人敬爱上一层。
    安陵很高兴妻子的识大体和贴心,在他心里,阿姐是最重要的人,他自然希望自己的妻子能够向他一样敬她爱她,如今王氏眼中的情绪不像作假,顿时让他满意非常。
    不愧是阿姐选中的人,品性还是信得过的。
    “日后就劳累你了。”安陵笑看着她,“阿姐平易近人,对待家人更是真心真意,你不用担心阿姐难以相处,但凡你无聊了,都可以去找阿姐玩。”
    对于他殷切的嘱咐,王静言心中更是感动,早上的挣扎此刻也消失无踪,眼前的男子是她这辈子的良人,她舍不得让他受丁点儿的委屈。
    咬了咬牙,她终于开口说道:“夫君,明日我身子不方便,便让身边的丫鬟开脸,日后伺候你如何?”
    王静言说完之后便不敢抬头,怕眼中的难过流露了出去,只是不安地扭着帕子,脑袋一阵纷乱复杂。
    头顶忽然响起一阵轻叹声,下巴被人抬起,对上了安陵漆黑清亮的眼眸,清朗的声音疑惑地问道:“这就是你今早为难的事?”
    王静言估摸不准安陵是如何想的,打量着他的神色,忐忑不安地点了点头。
    安陵怔愣了一下,即使无奈又是怜爱,把还小他三四岁的妻子搂在怀里,轻声道:“你且放心,我并不是贪色之人,有你伺候便可,不需要给房里添太多的人,免得日后闹得乌烟瘴气。”
    王静言大惊且大喜,不可置信地看着安陵,确认他脸上的表情不是作伪之后,便被巨大的幸福感冲击得语无伦次起来,“可是,这,只是妾身一人,太不合规矩。”
    没想到向来稳重的妻子会如此失态,安陵顿时得意起来,摸着她的头发,笑道:“这有什么,我姐夫不也一样守着我阿姐一人,他能做得到,我安陵如何做不到,你安心就是。”
    王静言的心顿时落在了实处,紧紧的抱住安陵的腰,靠在青年还有些瘦削单薄的胸膛上,却感到前所未有的踏实和幸福,之前的烦恼和委屈都烟消云散,突如其来的幸福让她感动得泪流满面。
    她曾经难以企及的幸福,没想到如今能够唾手可得,世人常言,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她上世积福,今生才得到上天眷顾,这一辈子,她将感恩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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