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傲庭此时恰与沈熠麟陪着汪楚名回他的房间,遇到此番情景,都不禁长吁口气,要不是今晚汪楚名要与沈傲庭等商议事务,恐怕此刻早已成为一具冷透了的尸体了。
沈熠麟见状从腰间拔出手枪,因为不知道来人究竟是何身份,沈熠麟不想要对方性命,只想逼对方放下武器,因此他瞄准的便都是对方握枪的手臂,但对方明显训练有素,一感到有枪口对准他们就迅速闪避,因此沈熠麟只伤了两个人,而其他人仍旧毫发无损。沈熠麟见他们个个勇猛善战,而目标又是汪楚名,心下怀疑他们的身份,恐怕是不知道他们计划的革命者,很是担心他们的安全,于是跑上前去喊话,“立刻放下武器,饶你们一命,否则死路一条!”士兵因为他的这句话而放松了攻势,杀手们互相依靠着彼此对视,不知该如何是好。沈傲庭见局面稍加缓和,也大步走了过去,留下汪楚名一人在不远处观战。
“什么人?”沈傲庭站在沈熠麟身旁低声问道,沈熠麟摇头表示并不清楚对方身份,沈傲庭斜瞥汪楚名一眼,见他目不转睛的盯着这里,不好再与沈熠麟私语。“我不管你们是什么人,只要现在放下武器,供出幕后主使,我保证不伤害你们性命,而且发放路费,遣离上海。”沈傲庭也料到沈熠麟在顾忌什么,心里暗恨革命党办事不可靠,先下也只有先保住他们性命在另做打算。
沈傲庭本来也算是一番好意,杀手也的确有些松动,沈傲庭正打算继续保证汪楚名也不会追究此事,一名身材矮小的杀手却突然从两名同伴间越出拔枪便射,枪口直指沈傲庭,士兵心神本已松懈,而且在沈傲庭的命令下已经放下了枪,面对着突如其来的变化竟来不及开枪,只有沈熠麟一步跨到沈傲庭身旁用肩膀推开了他同时双手举枪扣动扳机。
“砰!”的一声,矮个子杀手怒目圆睁,眉心已赫然多了一个狰狞的弹孔。“好枪法!”汪楚名拍手叫好,周围的士兵此时也已经反应过来,纷纷托起枪,子弹雨一般的抄小个子杀手飞去,他倒了下去,一滩浓血在他的身下蔓延开来。
沈傲庭却既没有去看杀手们的反应,也没有阻止士兵开枪射击,而是向沈熠麟扑了过去。就在刚刚的那一瞬间,他清楚的听到了子弹钻入皮肉里的声音,沈熠麟推开了他,自己却没能躲过杀手的子弹。
沈熠麟的身体开始晃动,倾斜,最后倒在沈傲庭的怀里。“伤在哪里?”沈傲庭急切的问,他掀开沈熠麟的风衣,借着昏黄的灯光,他看到两股暗沉的液体从沈熠麟的左肩和左肋下流出,迅速蔓延了大半件衬衫,沈傲庭的手不由自主的开始颤抖“熠麟,你感觉怎么样”沈熠麟看着他焦急而害怕的脸,失去血色的嘴唇似乎微微上扬了些,他问:“沈将军……如果……你,会……怎么选……”伴随着急促的呼吸,沈熠麟的声音显得沙哑但热切,他的手因为对答案的期盼而紧紧抓着沈傲庭的胳膊,似乎把全身的力气都集中在了这只手上。他的问题别人不懂,但沈傲庭懂,沈傲庭想要回避他炙热的目光,又害怕他眼中燃起的火焰会随着他的生命一起熄灭,刹那间的心思千回百转,他终于回到道:“我会和她一起死。”沈熠麟皱起了眉,不知是因为身上的伤口太痛,还是因为沈傲庭的答案不能令他满意,但是大量的失血终于带走了他最后一丝气力,也带有了他最后一份清醒,他在微一皱眉之后便陷入了昏迷。
☆、第四十一章 前尘往事
沈熠麟醒来的时候模模糊糊的听到沈傲庭在他的身边说话,似乎有一个女声问他:“沈将军,熠麟为什么恨你?”这话问的直接极了,沈熠麟想着沈傲庭是决不会回答的。果然,房间里安静了下来,沈熠麟在心里冷笑,沈傲庭怎么会说出自己犯下的罪呢!
苏弋看着沈傲庭的目光望向窗外,渐渐变得深邃。
沈熠麟六岁那年,沈傲庭还只是段祺瑞手下的一个较为宠信的小将军,他奉命坚守一座小县城,县城规模不大,却是一个战略要冲,面对强悍的敌军,段祺瑞下令死守。城中的粮食已经告罄,士兵和大人们还能够忍受,但是孩子已经不能再继续饿下去了,尤其是尚在襁褓中的沈熠航,每日都在哭泣中渐入梦乡,杨雨歌实在不忍心看着两个孩子再饿着,于是没经过沈傲庭的同意,悄悄地逃到城外想找一点食物,没想到正遇上敌军。
敌军的主帅正是陈疆,而副将是王占戎。他们挟持杨雨歌,逼迫沈傲庭交出城池。沈熠麟听到消息跑上城墙点起脚尖看到的一幕是沈傲庭开枪击中了杨雨歌的左胸,他至今还记得那时从杨雨歌胸口迸出的液体是那般鲜红的刺眼。
苏弋不禁吃惊的看着他,问道:“是你杀了沈夫人?”沈傲庭默然,苏弋终于明白了,沈熠麟对沈傲庭的仇恨来自于何处。
沈傲庭保住了他坚守的城池,而杨雨歌也奄奄一息了,她在弥留之际,给沈熠麟立下了许多规律,否则依照沈熠麟的性格,只怕早就不在沈傲庭身边了。
“雨歌死后,我曾经想要随她而去,也确实要这么做了,我把熠麟托付给沐云,告诉她她怎样对熠航就要怎样对熠麟,否则熠麟吃的哭受的罪会全部报应在熠航身上,沐云却抱着熠航说如果我随雨歌去了,她就先杀了熠麟,再掐死熠航,然后去追我们。我看她那时的眼神知道她说到做到。”
苏弋轻声的问他,语气中似有不忍和同情,“熠麟知道吗?”沈傲庭摇摇头,他不会告诉沈熠麟这些,也不允许冯沐云说。
“熠麟一心要杀了陈疆和王占戎报仇,我怎么能看着他去冒险,所以从来不允许他去复仇,可是他还是去了,他失踪的那几天,我就知道他是来上海找了陈疆,我没日没夜的担心着,害怕雨歌给我留下的唯一一件宝贝也消失了,庆幸的是,郎锋把他安全的带了回来,可我那时实在是担心过了,恨他怎么就不明白我这个当父亲的心意,于是我命人打了他一百军棍,差点要了他的命,那一阵子他一直嗑血,大夫说是心病,我也知道但却不敢去看他……“苏弋从来没有见过如此慈爱啰嗦的沈傲庭,却觉得这才应该是沈熠麟的父亲,他向她述说着自己的愧疚和懊悔,他说他明白沈熠麟的心思,沈熠麟是宁愿一家人死在一起,也不愿我为了他们而杀了雨歌,小时候的沈熠麟不明白,以为沈傲庭为了自己的性命才杀了杨雨歌,现在的他已经了解,杨雨歌的死是为了救他和沈熠航的命,只是不愿意承认罢了。
沈熠麟就在这时候醒了过来,他挣扎着抓住沈傲庭的胳膊,不顾伤口的疼痛,也不顾沈傲庭和苏弋惊喜的表情,问:“你还爱不爱妈妈?如果……如果还有机会,你,会不会和她一起死?”
☆、第四十二章 覆灭
苏弋将这些天发生的事情都告诉了沈熠麟。原来刺杀汪楚名的人竟是宁焱的手下,那日沈熠麟受伤后,沈傲庭便下令将潜进将军府的刺客全部击毙了,随后汪楚名又下令剿灭青红帮的全部势力,沈傲庭由于沈熠麟受伤之事,对青红帮也是敌意倍增,不顾苏弋的劝阻依照汪楚名的命令动用军队对青红帮下了革杀令,几日之内,青红帮的帮众死的死逃的逃,其中也不乏无辜的百姓,但是汪楚明最想要的宁焱却不知去向。
沈熠麟听闻后若有所思,怪不得他醒来之后没有见到沈天,想必是暗地寻找宁焱的下落去了吧,他虽在表面上与这个哥哥并不亲近,但是毕竟血浓于水。
“沈天近几日都在寻找宁焱的下落,你不必担心。”苏弋似乎看破了沈熠麟的心思,主动说,然后又压低了声音,“我们的人也在找他,听他的下属说,他刺杀汪楚名是因为汪楚名大肆搜捕革命者,他想帮我们。”
沈熠麟默默的点点头,两个人不再说话,屋子里陷入了沉寂。
“你……”
“你……”
两个人同时开口,又同时闭嘴,苏弋笑了,“我是想说,你不要恨沈将军了……有些事情,并非你想的那么简单……”
沈熠麟垂下眼睑,犹豫许久才重新抬起,“你在将军府不会引起汪楚名的注意吗?”他终究还是在躲避这个问题。
“这个……”提到这个问题,苏弋有些尴尬之色,“沈将军为了方便我出入将军府,谎称我们两个关系不同寻常。”这一下沈熠麟也愣住了,是不是很快就会在报纸上看到上海滩大公子与连家少爷未婚妻暧昧不清的新闻呢。
青红帮经比一事已然分崩离析,宁焱也未曾想到自己的这个决定竟会给青红帮带来这般灭顶之灾。那一日他本来安排好帮众各自离去,打算一人做事一人当,但是面对突然冲进来的军警,帮众还是义无反顾的选择了掩护帮主宁焱逃亡,宁焱被他们围在中心,逃了出去。
跟随他一同逃出的兄弟被他已人多目标大为由遣散了,而他自己却迷惘不知该向何处去,严密的搜捕还在继续,他没有办法离开上海,他想,或者无论怎样,最终他还是会落在汪楚名手中,不知那个时候苏弋会不会出现,是的,他是为了苏弋才刺杀汪楚名,却没料到让整个青红帮倾覆,他自觉愧对青红帮的开山之祖,竟产生了以死谢罪的念头。但他手中的枪被人夺了下来。
“是你?”宁焱看着眼前的穿着军装的男人,笑得有些惨淡。
“是我。”那人回答。
“没想到你们这么快就找到了我。”宁焱耸了耸肩,“汪楚名是我下令杀的,与青红帮的兄弟无关,放了他们,我很你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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