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莲花

第10章


“快告诉我,宝贝,”纳兰对我的样子似乎毫不介意,“到底出了什么事?那时我正在那边办事,听说你出事了,就赶紧赶了回来。”
“我和别人说,他们都不相信我,以为我疯了。”我抬起头来,企求地望着他的眼睛。的确,在我在医院的一段时间里,没有人相信我的话,包括来录口供的公安,他们都以为我受刺激过度,信口胡言。
“疯了?”纳兰故做惊讶地说,“谁敢说我的宝贝疯了?你现在看起来又健康又漂亮!你快说吧,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真的害怕再次提起那件事,但又不得不提,我所遇到的是幻觉还是事实?小鱼是怎么疯的?她那晚到底遇到了什么?我也迫切地想知道答案。一遍又一遍地讲述那件事,我简直都快崩溃了。我抬起头来,纳兰的目光里满是安抚与亲切,我安下心来,一字一顿地说,“你知道水莲花吗?”
我的声音低低的,因为一直以来,我很怕说这三个字,总觉得这样会惊醒一个在地下沉睡的幽灵,她会在午夜里从某处飘出来,阴魂不散地缠上我。我就像一个夜里独睡又怕鬼的孩子,即使累得四肢僵硬,浑身冷汗,也不敢动一下,生怕惊扰了过往的亡魂。
这时房间里静极了,我甚至能听见他腕上的手表在滴答作响。他的脸色铁青,嘴唇煞白,眼睛瞪着前方,呆了足有一分钟的时间。
“纳兰?啊——”他突然用力地扳住我的下巴,面色狰狞,大声地问我:“是谁和你说起她的?你都知道些什么?”
天啊,纳兰从来就没有这样对我过,我被吓坏了,张口结舌,根本说不出话来。大概看出了我懵懂而又惊惧的眼神,他把手放开了,脸色平静了许多,但依然生硬,完全不像平时举止优雅、处变不惊的他。
“你快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别怕,没人会伤害你的。”
我磕磕巴巴地把那件事叙述了一遍,纳兰一言不发,从始至终都低着头,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当我讲到有两个“小鬼”时,他抬起头问我:“你确定不是两个小孩子的样子?”
我想起那天晚上的事,打了一个寒颤,“哪有那么老的小孩子呀?看他们脸上的样子,简直像晾干了的桔子皮!我真的不知道它们是人还是鬼,或者是什么小动物。”
“别说了!”纳兰的眼圈泛红,牙关紧咬,拳头紧紧地握起来,像是要把自己捏碎一样,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么冲动。不过他很快就松开了手,脸色也恢复了平静。
“小猫,”他有点不自然地说,“对不起,我刚才有点太激动了,水莲花太坏了,我有一个表妹就是被她害死了,我到现在也忘不了。”
“喔,你知道她……”
“是啊,我那时就在H市上学嘛,你知道的,不过我没见过她,只是听别人说过。”
“这么说,真的有这个人了,”我觉得背后发寒,“那么,我那天看的都是真的了。”
“见鬼。”纳兰低声嘟哝了一句,我不太明白这是一句咒骂,还是在说我见了鬼?
 “那……”我小心翼翼地问,“你能不能想出来小鱼是怎么疯的?”
“我不知道,”他摊开手,“我又不是福尔摩斯。”
他抽起了一支烟,并没有征求我的意见。屋子里静极了,我几次想说点什么,却开不了口。他虽然面色平静,但看起来在酝酿着什么东西。这次他回来,忽然变得遥远而陌生起来,这让我心里很难过。那个小护士似乎很好奇,不时在门口探头探脑的。
大约一刻钟之后,纳兰站了起来,拌了抖身上的烟灰,用手揽住我,温柔地说,“宝贝,我刚才太冲动了,你不生我的气吧?”
“怎么会呢?”我极力地表白,“是不是我刚才说错话了?”
“你没有错,”他叹了口气,“是我的错,国外的生意有点问题,让我很烦。然后你又说起那个人,我一下子想起了我表妹。”
我这才仔细地看纳兰,他瘦多了,两颊和眼窝都深深地陷了下去眼圈泛黑,神情疲惫,我又心疼又愧疚,纳兰的生意那么忙,我还这样让他烦。
“对不起,小猫,”他抚着我的头发,用嘴轻触我的额头,“我不是一个称职的丈夫,让你受这么多的委屈。”
“不,不,是我太没用了,”我用手掩住他的嘴,“我不能替你分忧,还总让你操心。”
“你不怪我吗?”
“我怎么会怪你?这段日子以来,我天天都盼着你回来,”我趴在他怀里说,“你回来了,我就再也不害怕了。”
“小猫,”他关切地问,“你很害怕是不是?”
“我怕,怕得要死,我天天晚上都睡不着觉,一闭上眼睛就会做噩梦。”
“你觉得换个环境会不会好些?”
我怔怔地,不明白他的意思。
他拉着我的手,我能感觉到他的手心很湿,还有点微微地颤抖,“我看出来了,你真的非常害怕,那天的事就是放在一个大男人身上也承受不住,更别提你,一个娇滴滴的小丫头了,我怕这会给你带来无法平抚的心理伤害,再在这个地方住下去,我怕你会支持不住。我们一起去澳洲好不好?和你的父母在一起?”
我瞪大了眼睛,“不行,不行,你这么大的产业,这么多的生意,没有人照管怎么行呢?”要知道,大学毕业后就是因为纳兰在国内有生意,我才不能去澳洲与父母团聚的。
纳兰拉着我的手,深情地凝视着我,“小猫,以前我太在乎生意了,常常忽略你的感受,这次出了事我才发现,你在我心中是这么的重要,没有了你,挣再多的钱又有什么意义呢?为了你,我愿意抛下一切。”
我被感动得热泪盈眶,一方面是由于纳兰对我的感情,另一方面是因为纳兰的话太符合我的心愿了。我真的想尽快赶到澳洲去,倒不是我有多思念自己的父母,而是因为我现在总觉有什么东西在阴魂不散地跟着自己,即使有纳兰在身边的时候,心中的这团阴影也挥之不去。这下好了,我就不信怨魂也会乘着飞机出国。想着澳洲明媚的阳光,一望无际的青草地,蹦蹦跳跳的可爱袋鼠,以及奉养父母的天伦之乐,我心中的阴霾一扫而空,甚至有神魂颠倒,忘乎所以起来。
大概是看出了我晕乎乎的神态,纳兰站了起来,“这样好不好?我们先出院,回家,然后我去办理一些生意上的事,把公司转让出去,只要一办理完,我们立刻去澳洲,好不好?”
我兴奋地点了点。
纳兰长出了一口气,“就这样决定了,我去办理出院的手续,很快就回来。”他搂住我,轻轻地亲了一口,转身出去了。我喜滋滋站起身来,哼着小调,收拾行李准备回家。这时进来了一个人,他五十岁左右的年纪,个子中等,白净的皮肤,略有些发福,是我的主治医师张医生,他小小的眼睛,又整天笑眯眯的,看起十分慈祥,对待病人态度又好,大家都很喜欢他。
“怎么?”他走近我,关切地问,“要回家了?”
“嗯,谢谢你这些天来对我的照顾。”
“没什么的,”他微微一笑,“不过,我看你还没有完全恢复,应该再住两天。”
“不用了,我已经全好了,”我干脆地说。
“你们这么年轻,”他有点不太高兴地说,“有的是时间嘛,不要太过贪恋儿女私情,治好你的病要紧。”
我意识到了他指的是什么,羞得满脸通红,“才不是呢,我根本没什么病,都是被吓的,回家养养就好了。”
“你说的也是,回去记得按时吃药。”他话题一转,“也难怪你被吓成那样,怎么撞上她了呢?”
我知道“她”指的是谁,心里在抖然升起一股寒气。我慢慢回过头去,张医生的笑容依旧慈祥,只是眼神中多了一种怪怪的东西,让人看起来很不舒服。
“她……”我的声音颤颤的。
“是啊,她-----”他一字一顿地说。
“你也知道她……”
“岂止知道?我还见过呢,”他带着几分赞许的口味说,“她长得可真漂亮啊,我再也没见过那么漂亮的人。无论在多少人里面,你一眼就能认出她来。”
“啊,”我呆了一下,“你怎么这么仔细地看过他呀?”
“是啊,”他笑了一下,“她死的时候,我还是她的验尸官呢。”
“啊”我惊叫了一声,向后退了几步,背靠在墙上,双手抱臂。我警惕地看着他,恐怕那双摸过水莲花尸体的手再来碰我。
“哈哈,”他大笑起来,“你这个胆小鬼,人都死了还有什么可怕的?我们不都是信仰马列主义的?”
“张医生,”我探试地问,“你确定水莲花真的死了?”
“怎么?”他反问我,眼睛里却满是笑意,“你信不过我的技术?那是我们市里几个专家一起验的呢,不过以我为主。你知道,水莲花身份特殊嘛。”
我没有做声,他又强调了一句,“就是在这个医院里。”
我大吃一惊,顺着他的眼神看过去,他正在看着我的床铺,我的床铺又整齐又干净,白色的床单,没有一丝褶皱,我突然觉得好像有个女人,铁青着脸躺在上面。床上有一根头发,似乎也是从她身上掉下来的呢。空气中有种又苦又咸的味道,这种熟悉的怪味飘进我的鼻腔,慢慢地我的嘴里也是这种味道,似乎还有一根头发。我想把它吐出来,不想一阵恶心袭来,我扶着墙角,干呕起来。
张医生扶我坐到椅子上,“看看,我说你现在不能出院吧,你的身体还很虚弱嘛。”
我现在恶心得厉害,不过我只求他不要再提那个名字,不知为什么,他今天好像偏要和我作对似的。我绞尽脑汁,“张医生,你的医术真高明啊。”
“呵呵,你这个小丫头,现在也学会奉承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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