绽放的年华

  三人就着这个话题开了会儿玩笑，然后又回到了刚才的话题，其中一人提到了王鹃，另外两人都直咂嘴：“穿的太土气了，长得也不好看。”
  “不过喝起酒来倒挺豪爽。”
  “得了吧，我们又没逼着她喝，自己喝得那么high，不是个安分的人，反正我觉得挺作的。”
  另一人笑道：“说到底你还是嫌她长得不好看，上次出去吃饭那个叫什么霏的女生喝的也不少，你怎么不说人家作？”
  王鹃和段诗萌一直牵着手，此时段诗萌感觉到王鹃的手有些微微发抖，但她不敢去看王鹃的脸色。
  那三个人将烟头摁熄在垃圾桶上的水槽里，然后朝包厢的方向走去，段诗萌赶紧拉着王鹃躲进了旁边的厕所里。直到这时她才敢看王鹃的脸，只见王鹃脸色煞白，双眼空洞无神。
  “鹃儿，你别往心里去，他们几个酒喝多了说疯话呢。”段诗萌紧紧握着王鹃的手很是担忧。
  王鹃抬眼看着她，勉强笑了笑：“没事儿，我怎么可能把这些人说的话当真。我们回去吧。”
  回去的一路上，段诗萌一直在不停地说着笑话想要逗王鹃开心，王鹃却始终默默无言。眼见着快到宿舍了，王鹃对段诗萌道：“小萌，你先回去吧，我一个人呆一会儿，过会儿就回去。”
  “哦，好。”段诗萌嘴上虽然应了下来，终究还是有些不放心，便一直躲在楼道里悄悄关注着她。
  王鹃躲在路边的梧桐树下狠狠哭了一场，又在路上徘徊了一会儿才回到宿舍楼下。看见一直等候在楼道里的段诗萌，她笑道：“我很好。”
  “事情就是这样。”段诗萌对我说道，“我们紧接着就回来了，后面你也都知道了。你说我们要不要去找他们评评理？”
  我虽然很气恼，但还是摇摇头：“这都是你们偷听来的，怎么去找人评理？真去找他们了，他们也一定会说这都是玩笑话，我们又能拿他们怎么办？”
  “也对，”段诗萌道，“小文，你看待问题总是很冷静呢。”
  我没有说话，就在刚刚那么一瞬间，我设想了一下，如果是安妮或是美心遇到这种事情，我未必能保持这样的冷静。对于段诗萌的夸赞，着实令我感到惭愧。
  我们回到宿舍时，王鹃也已经起床。
  她穿着平时常穿的T恤和牛仔裤正在梳头，昨晚穿的那条裙子被束之高阁，从此以后再也没有见她穿过。
  段诗萌朝她扬了扬手里的早饭：“煎饼果子，给你加了一个蛋一根火腿肠一块里脊肉，绝对奢华级的享受。”
  王鹃接过早饭，笑道：“谢谢你们了。”
  吃完早饭后，她背起有些泛白的黑色斜跨帆布包对我们道：“我有事要出去，中午不回来吃饭了。”
  “好，注意安全。”我对她招了招手。
  将宿舍大致收拾收拾，百无聊赖的段诗萌和我就窝在宿舍里看了一上午的电影，是几年前的英国爱情片。
  “真是搞不明白，为什么现在大家都追求能说一口美式英语？明明还是最正宗的英式英语最好听啊。”段诗萌捶着抱枕，一脸的愤愤。
  我一声不吭，目不斜视紧盯着电脑屏幕，装作一心一意看电影的样子。对我这种英语烂成渣的人来说，实在听不出美式英语和英式英语有什么区别，这种事实说出来有些丢人，所以我决定三缄其口。
  电影结束也差不多到了吃饭的点，段诗萌收起电脑，挽着我朝第二食堂走去。一路上她都在滔滔不绝地和我说着18世纪的英国文学史以及电影里那些华丽却并不夸张的漂亮衣服。然而一说起那部电影，我脑子里瞬间想起的却是主角的好友说的一句话：don"t dare judge me。别想妄图评判我。
  和“评判”这个词儿比起来，“评论”显得要平易近人得多。可遗憾的是，我们似乎更习惯于站在某一高度去评判别人，然后根据自己的观点与审美，为别人贴上标签。
  被评判为“傲慢、不礼貌”的那个人，也许只是因为太过害羞不懂得与人交往；那个年轻人在公交车上没有给老年人让座所以被责为“素质低”，可大家不知道他是刚从医院走出来的虚弱病人；那个女孩深夜陪人喝酒喝到跪在路边吐，被鄙视为“不知检点”，谁都不了解她为了多赚点钱供弟弟上大学几乎搭上了自己的性命。
  我们只看到的事情的表象，然后再根据自己的猜测，便对别人妄加评判，这是一件多么愚蠢的事情。如果昨天那三位学长没有评判王鹃，她自然也免了这一场伤心。
  段诗萌伸出五指在我眼前晃了晃：“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没什么，”我笑了笑，“想刚刚看的电影剧情呢。你眼光不错啊，推荐的电影还挺好看的。”
  “那是当然，我的品位能差嘛。”段诗萌眉开眼笑。
  不知不觉走到了食堂，在靠窗的位置，我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柯夏海正跟另一个男生边吃饭边聊天，我驻足在离他不愿的地方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然后走开。
  我跟段诗萌正端着餐盘寻找合适的位置，陆海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一把拉住了我的手臂：“到我们那里坐吧。”
  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过去，昨天那个瘦高的学长正坐在那里望着我们笑。也许是因为知道了他们对王鹃的议论，心中不免有些反感。我轻轻将手臂从陆海航的手中抽了出来，笑道：“陆学长，真不好意思，我跟朋友约好了。”说完，我拉着段诗萌朝柯夏海那张桌子走去。
  “不好意思，拼张桌子。”我将餐盘摆在桌上。
  柯夏海抬头一见是我，便笑道：“头一回在食堂看见你。开学一个多月了，我以为你成仙了，都不需要吃饭呢。”
  我没好气道：“还好意思说呢，开学一个多月了，我在学校里见到你的次数一只手就能数得过来。怎么，怕我找你帮忙所以故意躲着我？”
  柯夏海一脸严肃，正色道：“你师傅我是那么小气的人吗？”
  柯夏海的同学朝他投去询问的目光，柯夏海朝他笑道：“这是我邻居家跟我一块长大的妹妹。”
  “你好。”我点了点头，又拉过段诗萌介绍道，“这是我室友。”
  段诗萌也和他们一一打过招呼。
  不多时，柯夏海的同学吃完饭先行离开，剩下我们三人还在慢慢吞吞边吃边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
  “这时间过起来还真快，”柯夏海道，“以前总觉得你还是个小屁孩，一转眼，我们俩竟然就在同一所学校读书了。”
  “什么小屁孩，我不过才比你小三岁，这种年龄差完全可以忽略不计的好不好？”
  “忽略不计？你开玩笑呢，三年就是一个代沟你懂不懂？”他又朝着段诗萌问道，“对吧？”
  我笑道：“想拉我室友为你帮腔啊？没门！她肯定是站在我这一边的。小萌是吧？”
  然而段诗萌却选择明哲保身，她笑道：“我中立，谁也不帮。”
  吃饭时佐以斗嘴取乐，倒也显得别有滋味。
  吃完饭后，段诗萌拍了拍我：“我等会要去找我们班同学拿本书，就先走一步啦。”说着还朝我挤挤眼，然后蹦蹦跳跳走了。
  我笑了笑，心知这丫头一定是误会了我和柯夏海的关系。
  柯夏海问我：“接下你你打算干嘛去？回宿舍吗？”
  “趁着学生卡带在身上，我想去图书馆看看，开学这么久一直想去来着，结果总是没时间没机会。”
  柯夏海道：“去图书馆正巧要路过我宿舍，等会你稍微等我一下，我也要去图书馆还书。”
  他去宿舍拿书时，还顺便带了一样东西递到我手上：“去小璟老家时看到有卖这个，我觉得你肯定会喜欢，就带了一个给你。”
  那是一个小巧精致的孔明锁，我笑道：“你怎么知道我会喜欢这种东西？”
  柯夏海有些不好意思：“好歹我们是一块儿长大，你喜欢什么类型的东西我怎么会不知道呢。”
  我低着头把玩着手里的孔明锁，心中无限欢喜。
☆、第三十二章  暧昧
  秋风阵阵，驱散了午后的热气。
  我抬头望向天空，那片澄澈湛蓝一如很多年前。那时柯夏海和我都还年幼，两家父母带着我们去江边放风筝，天空也是这样蔚蓝而干净。我们在草地上追逐嬉戏，玩累了就并肩躺下数天空中偶尔往来的飞机，结果我因为不辨东西南北而被他嘲笑。小时候并不觉得什么，长大后才明白，这就叫做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那些美好的往事一旦想起便会令人忍不住莞尔微笑。柯夏海见我痴痴地看着天空，也抬头望去，不一会儿嘴巴就弯成一个好看的弧度，显然他也想起了小时候的事情。
  我一时心血来潮，快走了两步赶到他的前面，一边倒退一边说道：“我们来玩一个信任游戏吧，我就这么退着走，全凭你来当我的眼睛，告诉我什么时候需要避开身后的障碍物。”
  柯夏海竟也十分乐意陪着我玩这样幼稚的游戏，没有犹豫就点头应道：“好。”
  于是我就这么一步一步慢慢倒退着。阳光透过梧桐的枝桠洒在他的身上，他的脸在明明灭灭的阳光下好看的有些不真实。我目不转睛地看着他，舍不得移开目光。
  “后面有个垃圾桶，你往这里移一小步。”柯夏海抬起左手示意道。在他的指挥下，我竟然顺利走出好几十米。
  也许是午后阳光太过耀眼，也许是我的目光太过炽热，柯夏海微微有些脸红，但他一直直视着我的眼睛，没有闪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