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神洁癖女子 惑

第86章


那篇小说的名字就叫《西边的太阳》。后来我给朋友看了,朋友说,这孩子将来一定挺麻烦的,看了这篇东西,你知道,会让人有种心疼的感觉。记得,当时点点号称是闲得难受,她说:“叫你哄我玩,你不肯,我就只得自己哄自己了呗!”…… 
  今天,我何尝不是自己哄自己,只不过它是趸来的,是一个翻版。但那又怎样?既然不知太阳能不能从东边出来,我做回打西边出来的事,又有什么可新鲜的? 
  我径直进了厨房,哥哥便也跟着进来了。他历来最会打下手,干净而麻利,说是在部队帮厨时练出来的。妈妈也跟着进来了,我嫌厨房站三个人绊手绊脚,想让她回屋休息或看电视去。可妈妈高兴有人围着说话,就一个劲地在眼前转悠,所以也只得随她了。这样,一通忙活后,饭很快就做好了。围桌边叙边吃,哥哥还倒上了啤酒,我们俩一起喝着。 
  这顿饭四个人竟吃了一个半小时,待收拾完毕,新闻联播的时间都过了。 
  这是我很长一段时间以来,在家吃晚饭待得最久的一个晚上了。妈妈最是高兴,而侄女也没完没了地和我说个不停。她讲大学里的新鲜事,还弄出些学业的、人生的问题来跟我探讨。看看,孩子们毕竟都大了,不像小的时候,缺少太自主的意识,一切都以大人的标准为标准。现在,他们也有了自己的看法。侄女谈起哲学问题,已经很像样子了,她说最近在看休谟的书,对哲学特有的一种辩驳程式很感兴趣。后来,又聊到人的生存形态,侄女兴之所至,背起了我20岁时写过的一首小诗:   
  惑 60(3)   
  像一条涓涓小溪 
  ———我的思绪 
  没有终结 
  没有壮丽 
  只清清流在山间 
  趟着精华润美草地 
  自然中发出 
  轻轻回响 
  永远都平静而清晰 
  这首小诗的名字叫做《小溪》,至今连自己都有些记不清了。侄女说了一大堆大学同学向往的生活方式,然后说着各种人生观,但是,转而她接着说:“姑姑,我觉得其实不论人最终怎样选择,一个人的内心都要留出一块净土,让精神有个家。否则,灵魂失去了处所,可能这个人的一生就一点可值得珍藏和回忆的东西都没有了。所以,我喜欢你的《小溪》。” 
  我说:“这可有点不太像你们80后的想法噢?你知道,姑姑和你爸都已经是有些不入时的人了。” 
  侄女否定着:“我才不这样认为呢!” 
  我说:“尽管我觉得你这样想非常好,但是宝贝儿,你也别太沉迷于那样的境界中了。《小溪》已经是很久远的事情了……” 
  我看着侄女,这一刻,心里也有着一种对她的担心。我觉得,这个家走出的孩子,真的是有如点点所说,有着太多家庭的烙印。我在想,他们,我们家的这个下一代,未来能走得好吗? 
  回到自己家,已经有9点多钟了。不想看书,这属少有的情况。安静的四周没有其他响动,可是心里却又怕任何声音。总得找点什么事做吧?想来想去,最后还是坐到了电脑前,按下电源开关。随着开机音乐的一掠而过,屏幕上跳出了自己喜欢的画面。那是一幅原野木屋的图象,坐落在森林的边缘,四周有着草木斑斓的色彩,也浸着湿漉漉的林木气息。小屋的木板上仿佛还能看到斑驳的青苔,那像星星的点缀,散布着几许俏皮。我总觉在那个木屋中,一定发生过最温暖的故事。只是它的主人现在远行了,留下它,如一个神奇的纪念,储藏了让所有过路者永远想不尽的神秘。 
  我愣在这图画前,就那么默默地盯了许久。或许,是自己一直都太着迷如此的一种想往,这个画面就始终没有换过。我思忖,自己该是个守旧的人吧。然而,守着一个不是自己可以抵达的想往,那份寂寥该用什么填充呢? 
  这突然冒出来的意识,不经意间吓了自己一跳。以往从未想过的问题,让我突然有种空落落沉降的感觉。我不敢再执迷于此,赶紧跳入有人气的邮箱中。 
  流连了片刻后,我打开回复的界面,盘算着复简志峰的邮件。 
  这一次我不再按他的思路来议论眼前的现实问题了。“非典”期间,无数次的交谈,不管是“尽人事而后听天命”,还是“心远地自偏”的纯粹精神漫步,再或者是有关边缘心理与精神回归的探讨、个人成败与命运的分析,及至对文化体制改革试点以及出版集团问题的关注和看法,说得实在是已经够多了。我已想不清自己曾为此说过了多少话,大脑还有多少能源? 
  歇会儿吧。我跳过他的难题,讲了一堆自己今天烧菜的闲话儿。   
  惑 61(1)   
  2003-7-21 是祸躲不过 
  今天卸掉了去北京的事,但没主动和局里联系。不想赶着忙地催他们打发自己,所以等那边联络了再说。 
  一上午还算相安无事,几个前些天就见活跃的人,此时里出外进的,在刘世荣的门前与楼道晃过,见着我诡异地一笑,有些不自然。我全当什么事没有,不做任何反应。想,这本在料定之中,即使再过分,又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前些天刘世荣他们折腾的时候,就有各种端倪显现出来了。一会儿是他“请示”给手下负责送取稿子的人申请私车补助,说此人与教育部门联系多么多么不辞辛苦———其实该人也是有背景的,老爹掐着他吃饭的半个脖子,他要做顺水人情,还要取悦笼络为己所用;一会儿又给谁额外地申请高配置电脑,说其人工作如何如何需要,反正“独立王国”的事都要最优的待遇。大少是很好地与其做了配合,该办的不该办的到他这个环节都放行,该卡不该卡的凡非自己人就都卡住,甚至封官许愿的话也传了出来。大少毫不掩饰地说,在风华社我说什么事能办就能办,我说不能办就办不了。玩起了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霸主行径。还有什么可说的呢,有点想法的人眼皮子薄是不奇怪的,总得学会看风向标吧。 
  午休时分,局里的电话来了,要求我下午一上班到局里再度接受谈话。我说下午约了作者,那边就退了一步,说可以后延一小时。 
  时间精确到一小时一小时的程度,我知道,拖不出今天了。反正横也是它竖也是它,爱怎么着就怎么着吧。 
  按照限定,我3点准时到达了局办公室。这时,就有人领我去了副书记袁仲那儿。 
  今天谈话的,依然是大前天的二位。他们见到我还是上次的样子,先是请坐,然后是斟水,接下来就直切主题了。 
  袁副书记问:“让你也考虑了两天了,你最终是个什么态度?” 
  我说:“很简单,我依然不希望调离风华社!”这一次我不再重复上次的理由,一句带过后,接着我开始说这些年来风华社前前后后发展的思路、脉络,讲其中的工作问题和不同意见,也讲了我对问题的处理方式以及最终结果。这之中,我举了更多能说明问题的例子,只是惟独没碰那块“家天下”预谋的最敏感疮疤。 
  我这样谈的目的,其实是想做最后的努力,或者说心中还抱一丝幻想吧。我希望能放在桌面上的事实,可以撼动谈话者的神经,否则这些年信仰的东西就太不堪了。并非理想都是讲给人们听的,人们不可以愚弄自己坚守的东西。所以,我要让他们了解风华社这些年是如何走过来的。 
  在人们习惯了的处事规则和逐渐麻木的现实面前,我不想让他们以为,是是非非都是些个性、脾气累积起的个人恩怨,更有大是大非。他们听着,但在一些枝节上还是提出了自己存疑的地方。听得出那是个别人一面之词的转述,比如我常年和谢社长坐一辆车,同出同入;比如我在出版社发展问题上忽略某些部门的利益;再比如社里有出差标准,而我在当编辑的时候就多次乘飞机来去,等等。我知道,他们耳闻的仅是这样一个层面,却并不清楚实际的情况以及问题的实质在哪儿。长久以来,冠冕堂皇下的尔虞我诈,以及觊觎者眼里心里的私欲,早已把最基本的事理扭曲,而人们对此习以为常,也慢慢改变了对事实判断的能力。 
  为此,我不得不做简要说明,一番陈述之后,我最后说:“这些,估计你们二位领导还是第一次听到吧?我不是习惯事事向领导汇报的人,今天不得已说这些,甚至是要为自己辩解,我想,它也该是最后一次。我并不祈望自己的话能在领导心里有多少分量,但是,风华社这几年来的发展与变化,我想领导们心中应该有数。那么,说到风华社再度调配人,不管是从大的方面讲,还是从小的方面考虑,若在公允的立场上,说句不该说的话,那就是风华社调谁都不该调我出去,对吗?”   
  惑 61(2)   
  我不想让他们再跟我扯那些场面上的话,因为玩正经是会做官的人都油到家了的事,而迫于无奈的代言人通常也只能拿它当作武器,所以多说何益呢?再者,让得了便宜的人卖乖,而让吃黄连的人自己去消化那一肚子的苦水,我觉得,这也叫不负责任。 
  眼前的两个人显然在这样的谈话中也体味了不少东西,整个过程中,他们一边听一边默默点头,某些时候表情中甚至有为没想到而流露的同情,无奈地摇摇头。我问了一个“对吗”把他们问住了。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