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雪步,寻梅剑,这是他的师父禹都传授给他的功夫。虽然师父武功毫不逊色于父亲,可是对于司暮雪而言,父亲只是厌恶他,因而将他扔给了禹都后便不闻不问多年。他呆在荒芜之渊十几年,可能见到父亲的次数却是屈指可数,十八岁那年他毅然离开荒芜之渊孤身一人闯荡江湖。江湖险恶又岂是他一个未出茅楼的小子可以应付得了的。
还记得那时满空繁星,夏夜之风扫面,带着微热的气息。他着一件宝蓝色薄衫,腰系同色腰带,衣侧垂着一块质地通透的白玉。夜风习习,将他以玉带束起的长发吹的轻轻摆动,那时的他尚且不知自己的容貌有多么俊朗,男儿也自不会在意那些个琐事,因而那一夜他被人盯上,顺便演了一出让司暮雪痛恨不已的事情。
自古英雄出少年,男子对于尊严名声看的比性命都还要重,因而当在他面前上演了一出恶霸欺女的事情时,他毫不犹豫的拔尖,口中尤轻蔑道:“无耻之徒,还不快快束手就擒。”
这样的话语,苍白无力,看着他,对方脸上的嘲讽是那么显而易见。
司暮雪顿怒,宝剑出鞘,与几人便斗到一起。司暮雪的武功自是不凡,那些先前还得意洋洋的恶霸脸色顿时一变,再交手没有多久便纷纷逃离。
司暮雪走到吓得瑟瑟发抖的女子面前伸手扶起她,关心道:“姑娘可还好?”
女子垂着头,微微颤抖,司暮雪安慰道:“姑娘不必担心,那些恶人已经离开了,不知姑娘家住何处,若方便,我送姑娘一程。”
“多谢公子。”那女子依旧垂着头。司暮雪尚来不及多想那声音的古怪,身体陡然一软。当下他即刻感觉到不好,与此同时,先前退走的人不大一会功夫全都返回。
虽然没什么江湖经验,但此时的情形却也不容置疑。这是一个局,诓他入局的陷阱。
那帮人的老大贱笑着与属下谈论他可以卖多少银两,那一刻的屈辱是此生都无法忘怀的。他不曾明白为何他一声武艺,却还落得如此下场。
全身的松软无力让他的心一点点下沉,他只能凭着满腔愤怒逞口头之快,那些人也不在意他的威胁恐吓。他被扶着走了好长一段路,却一直未曾想到什么好方法脱身。他本想拼个玉石俱焚,也要将这些人毙命手下。婆娑阿修罗门不是什么善类,师父教给他的东西自然有在特殊境遇使用的武功,只是想到那后果他自己便不觉胆寒。若为了脱险而成为一个废人,他以后的日子可想而知。但是若仍由这些人将自己卖到那种肮脏的地方,他苟且活着也无何颜面。
人在困境中总是容易被一点点的恩情所打动,这正如唐以青对于司暮雪当时的意义一样。
唐以青临时离开边关有事而到得那个小城镇,策马经过那一帮人时,司暮雪眼中的绝望让他顿了下。看他的姿态,明显被人下了药,唐以青是个将军,这种事情发生在眼前,他自然不能置之不理。
常年征战沙场的人,不是未经鲜血沐浴的人可以比拟的,紫龙宝剑出手,那些人不多时便被料理干净。杀个把人对唐以青不算什么,他也没闲工夫将这些人交给官府。
那是他们第一次相遇,唐以青的出现如同雪中送炭。但对于唐以青而言,一切如同清风流云,转眼即逝。唐以青甚至没有留下姓名便策马离开,司暮雪趴在冰凉的地上,看着那一袭青衣逐渐远去,眼神也随之飘远。
后来,司暮雪无比悔恨竟然没有问那人姓名,而后,他辗转于诸多地方,甚至暗中动用了婆娑阿修罗门的势力,用了近半年的时间才得知唐以青此人。
接近唐以青并不容易,尤其是这个人格外冷漠。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在唐以青面前消磨,这才渐渐让唐以青看到他。他真心呆在他身边将近三年的时间,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唐以青慢慢接受他,是他为兄弟,即便不说,他也可以感觉到。唐以青繁忙的时候他会趁着有空行走江湖,几年下来长了不少江湖经验,因为他行侠仗义,除暴安良,江湖人给了他“踏雪公子”的称号。那时候他一直以为呆在唐以青身边只是因为兄弟情义,只是这种感情到底何时变质他也无从知晓。
那一次醉酒,让他的身体本能觉醒。也是那一次,几乎毁了他与唐以青之间的所有情义。那一日,在那个早晨,他清晰的看到唐以青眼中毫不掩饰的杀意,他不是恐惧,只是心惊那样的眼神,原来不用任何武器,只是一个眼神便可以让他心生懦弱。
那是从未有过的彷徨,他浑浑噩噩的被刺,差点丢掉性命。人类畏惧死亡并不一定是畏惧死亡本身,而是惧怕死亡瞬间一切的湮灭。身体被紫龙宝剑刺入,他却是呆滞的看着唐以青,似是不敢相信唐以青竟然对他动手,那顷刻的绝望扑天灭地将他湮灭。
再次醒来,他是在一处普通的旅馆里,他坐起身胸口的伤口已经包扎完好,若不是胸口的隐痛与他所处的环境,他甚至会以为之前所发生的一切就是一场梦。那以后那无论如何做都无法打动唐以青,直到那一日,他在烟波湖边遇到那个平凡的男人。他本是一时兴致却不想,那个人就那样无端的闯入了他们所有人的记忆。
陈牧驰,这是那个男人的名字。明明弱的不堪一击,明明貌无所长,明明没有他那样一心一意,可是,唐以青却在这个人面前流露出他从未见过的神色。他嫉妒这个人,可是他自始至终没有动他,他怕若陈牧驰有个万一,他们永无再见日。
他曾经想过为何对唐以青生出异样的心思,却无从得知。或许是初见时那一袭渺远高大背影在脑中挥之不去,或许是在找寻中得知他的身份时心中的敬佩与倾慕,或许是见识他的冰冷后想要征服的欲望,或许是在相处中日久生情,或许是求而不得,或者全都夹杂,谁知道呢。
“在想什么?”裴肃在他身边坐下,眼光投向远处的天空。
“只是发呆罢了。”司暮雪侧头浅笑,一双桃花眼中带着浅浅的惆怅。
裴肃看他一眼,但笑不语。
这样的日子的多久了呢,他甚至已经快要忘记
他与唐以青有多久没见了。也许他们真的在慢慢远去,留下的只有永远不会消散的记忆。
他与陈牧驰自龙宣天死后就失了踪影,想必早已离开京都。他们可会偶尔想起司暮雪这个人?轻笑一声,看着流云暗叹,想起,也是咬牙切齿吧。
起身迎风而立,闻着花香听着鸟语,心里的一丝阴霾不觉散去,伸手向裴肃,“走吧,今日门内有事。”
看着面前的手掌,裴肃用力抓住那只手站起,口中却道:“我一个外人前去不大好吧?”
“只管与我同去便是。”
司暮雪没有放手,裴肃便顺着他一直走去。途中有人看到司暮雪依旧无动于衷,还是裴肃抽回手道:“被你的手下看到可不好。”
司暮雪回头看了裴肃一眼,也不争辩。裴肃跟在司暮雪身后,心里苦涩,既然不愿意给他想要的东西,为何不干脆彻底的拒绝他。他承认他是抱着那么微弱的可怜的希望留在婆娑阿修罗门,但是真正抱着这率细微的期盼时,包裹着他的不过是越来越深的不安。
似是感觉到他的恐惧,私募写突然停下脚步,眼神平静的看着他道:“你并不是一个感于屈居人下之人,当初你所做一切都是为了我,今日我也希望你能在婆娑阿修罗门凭着你自己的实力在此站稳脚步,我不会为了自己将你束缚在身边,若有一日你要离开,我绝不拦你。”
“此时还说这些做什么,我已无处可去。”也自愿无处可去。
“裴肃,你因为对我的感情而怯弱了。你我都是男人,除了感情,还有许多事要做,你今时今日能够为我放弃一切,那是因为你不曾得到我,若有一日我们真的在一起,你难道甘心如同女人一样躲在一角看着我高高站立在你面前?”
“我……”他想说即便如此也无所谓,可是心底残余的尊严却不容许他如此说。
两人到了主殿之时,司寒御以及其他几位头领已经到齐。看到司暮雪身后跟着裴肃,殿中众人眼神大多不善。江湖中人最恨最看不起背信弃义之人,裴肃在他们眼中无疑是其中之最。连荒芜之渊都能背叛的人,留在婆娑阿修罗门却不见得会是神马好事。
铁面狱头领阎龙瞥了一眼裴肃,不满道:“少主,这种人怎么可以带在您身边,万一他心存异心伤了少主当如何是好?”
司暮投去视线,眼神凛然,“阎首领是觉得本少主是个花瓶一碰就碎吗?”
“属下不敢!”阎龙立刻跪地请罪,语气却依然冰冷。
铁面狱以执法无情而著称,阎龙此人更是铁面无私,除了尊主的命令,对别人决不讲任何情面,即便他们以往并不如何看中司暮雪,但尊主既然已经承认了其下人尊主的继承权,他便是凌驾于他们之上的所在,因而无论对错,只要司暮雪说他错,他便是错。
司寒御看着殿里众人开口道:“都坐吧。”
待众人落座,他接着道:“今日招你们来是为了修罗狱之事,你们也都知道鬼鸠为了我婆娑阿修罗门而身损,本尊心里不会忘记他,但修罗狱却不能一直没有首领。你们觉得何人可以胜任此位?”
五位首领互相看了一眼,而后道:“我等但听尊主吩咐。”
“很好。”司寒御点点头,转而虽司暮雪道,“此时我之前便交给你处理,心中可有合适人选?”
自信一笑,司暮雪答:“自然。”
“不知是谁能有此荣幸被少主看中?”轮回狱的首领墨鹰问道,此话一出,其他几人全将视线投到了司暮雪身上。
“裴肃如何?”司暮雪笑语。
不仅是五位首领,就连裴肃也是为之一愣。接连而起的反对声充斥耳边,良久,裴肃道:“我本非荒芜之渊之人,的确不合适担当此职。”
“裴肃,我相信你。”打住裴肃的未出口的话,司暮雪道,“我将来是婆娑阿修罗门的尊主,难道你希望我们之间的距离越拉越远?”
因为这句话,裴肃没有再推辞,司暮雪那样说是表面他认真考虑过他们之间的事情,他给他机会,他自然不能放过。正如死暮雪所言,他不是甘于长居人下之人,他无法看着司暮雪一步步走到离他更远的地方,所以他只有尽力往上爬,哪怕他借了司暮雪的力量,只要最后赢了便是胜利。
对于司暮雪的选择,司寒御并不如何吃惊,他看着裴肃不喜不怒,但裴肃却觉得司寒御的眼利如刀刃,将他的一切心思看在眼中。
裴肃成为修罗狱新的首领已成为既定的事实,司寒御既然点头,其他人自然不敢不从。待众人退去,裴肃与司暮雪也要告退之时,司寒御却独独留下裴肃。
司暮雪在外等的异常心焦,等裴肃从殿内安然出来才舒了口气,他忙问裴肃司寒御对他说了什么。裴肃摇头,“秘密。”司暮雪气怒,却终是无奈。
其实司寒御只说了一句话,“我留你在此不过是因为暮雪不想杀你,而你对他同样真心。”
没有警告,只是陈述,但裴肃却真的安下心来,司寒御给了吃了一颗定心丸,他知道他被认同了。
在很多年以后,司暮雪常常感叹,留下裴肃是多么明知的选择,裴肃的确是个人才,本是让人恐惧的修罗狱硬是让他整的更加恐怖阴森许多,倒不是说那些人有多可怕,相反那些人平日里嬉笑平和不漏一丝杀气,一旦在紧要关头之时,那嗜血残忍的模样却让人心惊不已,那时的修罗狱才真的是不堕修罗两字的名头。因为裴肃的存在,修罗狱的名声丝毫不输于鬼鸠在时,甚至可以说有胜之而无不及。因为荒芜之渊与婆娑阿修罗门都已经在江湖中正式扬名,因而随之而来的事情络绎不绝,有挑战的,有归附的,总之五花八门什么样的事情都有。司暮雪不喜欢那些琐碎之事,裴肃便一直帮着他打理。
人生本就短暂,有一个人一直陪在身边,那是何其幸运。他们两人,终究说不得是谁幸运遇到了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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