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海菩提

楔子
    曾虑多情损梵行，入山又恐别倾城。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我的名字叫菩提，显然这可能不是我的本名，本名是什么，我早已不记得。我的身份？我不知道我的父母是谁，也不记得自己到底从何而来，只知道，我在人世间已经徘徊了三百多年。
    近些年来，我算得上是一个无业游民，靠着自己的一点小本事赚钱，到处游历。还有，补充很重要的一点，我不是人类。
    “你总是这么唬别人，虽说你不是人类，但是你也别说你是神仙啊！半妖半神的家伙，别丢我们神仙的脸。”
    这是我旅途中结识的一个朋友经常这么吐槽的，或者说是损友比较恰当，这小子自称是神，还是品阶不低的那种。每每这时我就会追问他到底是哪路大神，这小子却又不再说话。
    忘了说了，这小子的名字，叫明镜。
    我和他是怎么相遇的，每次回想起来我心中就会有一团怒火熊熊燃烧。具体是怎么样的，我是真的不想说了，但是这小子常常哪壶不开提哪壶，弄得我急火攻心差点要被气出心脏病，算了算了，此事暂且不提。
    另外还有一个东西，嗯，只能说是东西。这东西叫小碗，但是它却是一个茶壶，也不知道是为了纪念一个碗而叫自己这个名字，还是这东西本来就是想变成碗然而却没有成功。
    “话说修炼成碗应该比茶壶容易吧？小碗你保证没有骗我和小提子？”镜子（我一般这么叫他，谁让他叫我小提子）不止一次的问。
    “我……我本来是想变成碗的啊！谁知道前主子超级爱喝茶，然后闻着茶香，我就修炼成了茶壶。我解释了很多遍了！”小碗辩解，脸上泛起红晕，一看到白骨瓷壶身慢慢泛起红色，我就觉得这东西真是可爱。
    “得了，镜子，你别欺负我家小碗，小心我揍你。”我作势威胁。
    “别，我闭嘴总行了吧？哎，小提子你看，我们到了西藏境内了。”镜子不再贫嘴，看了看火车外，回头对我说道。
    闻言我向车窗外看去，果真到了西藏，青藏线旁的高原景色收入眼帘，我甚至幸运的看到了几头藏羚羊，这种珍贵的美丽的动物，经历了一段黑暗的被偷猎时期，如今却是不得不被统一保护了。
    “拉萨啊，我来了。”
    看了片刻风景，我将目光敛回车厢，对着眼前的一男一壶，字字清晰语气严肃的训话：“你们两个，到了这里还给我添乱妨碍我赚生活费，我就把你们从唐古拉山顶扔下去！”
    不是我太小气太斤斤计较，实在是这两个非人的家伙，有着非人的捣乱天性，一想起在青海他们害我损失了好大一笔钱，我就有掐死他们的冲动。
    这两个家伙嘴上答应着，谁知道心里在盘算些什么，当初在青海还不是口口声声发誓不掺和我帮那只兔妖救一只狐狸，结果关键时刻给我闹出了幺蛾子害得那只狐狸死了不说，兔妖承诺的三万块也打了水漂，以至于我不得不坐火车往西藏，还是硬座。
    起身活动了一下，也算是放松放松我那坐了好几个小时的屁股，回头却看见一个圆亮的物体，仔细一看，原来是一个僧人的光头。
    我不禁疑惑，僧人也坐硬座去西藏？据我所知，如今的僧人不是穷的只能走路就是有钱到完全不愁坐飞机的，再不济坐火车怎么也该是卧铺票，怎的这人是硬座？要知道这趟车并没有多少乘客，总不是为了要省钱吧？
    像是觉察到我的目光，那人抬起头来看了我一眼，我心下一惊：说是僧人，未免也长得太好看了些。
    或者说，这完全可以算得上是将相之貌。剑眉星目尚不明显，眉宇间的英气却是无论如何掩盖不了的。
    我顿了顿，觉得那人目光有些不对劲，恍然：我是不是盯着他太久了……于是赶紧歉意的笑了笑回头坐回位子上，隐隐觉得这人不同寻常，正在好奇他到底是什么人的时候，镜子却开口了。
    “他是佛门中人。”镜子凑过来在我耳边道。
    “佛门中人？可是并没有佛光笼身啊！你是不是在逗我？”果然我还是觉得镜子在胡扯，他又没看那个僧人，怎么就确定人家是佛门中人了？“
    “只能算半个，所以没有佛光笼身。之所以只能算半个，我猜大概是尘缘未断。”镜子倒是一本正经。
    “尘缘未断？尘缘未断干嘛往拉萨去啊？他去拉萨不应该是为了去布达拉宫朝圣？”我继续问道。
    “谁跟你说去拉萨就是朝圣了，我们去拉萨是去朝圣的么？小提子你是不是上次被那只虎妖打傻了？”镜子反驳，还不忘吐槽我在青海为了救那狐狸被一只老虎打了一巴掌的事。
    白他一眼，我又回头看了看那个僧人，他还是微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我便也不再看他，只是冥冥之中有种感觉，到了拉萨之后，我们肯定还会遇见他。
    而事实果真如此。
    我突然对我自己是半妖半神的身份感到有些自豪了，正因为我特殊的身份，我的灵觉比一般的妖怪要好，虽然比起高品阶的神来说还是略逊一筹，不过用来避开危险和赚生活费什么的，倒还是绰绰有余的。
    火车到达拉萨，我背着一个不大的背包出了站，包里装着小碗，一些茶叶，以及钱包身份证什么的，还有一本《旅游指南》。
    镜子自称为神，也不知道从哪弄来一个“吞袋”。吞袋大小类似于钱袋，但是可以容纳一间屋子那么多的东西。
    先不考虑来历，我只知道吞袋这东西，很贵，且数量稀少。我肯定是买不起的，不过既然有这么个东西在，也不能浪费了不是。
    因此基于旅途同伴关系，我把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扔给了镜子，让他放在吞袋里装着。镜子一开始老大不愿意，最后在我的威逼利诱下，妥协了。
    由于在青海损失了三万块，到了拉萨之后我不得不找了一家连锁旅馆，开了一间双人间，唯一能够让人勉强接受的是，这家旅馆离布达拉宫并不是很远。
    在房间把东西放下之后我往床上一坐，瞄了镜子一眼，镜子心领神会，从吞袋里搬出一扇屏风，隔开了两张床。然后他在屏风那边说道：“小提子，你先去洗澡吧。”
    闻言我应了一声，本来我是不想先洗的，但是为了睡靠窗的床，还是委屈一下自己好了。于是我拿出衣服就往浴室走，经过镜子的床时，这家伙正在喝茶，用的茶壶，自然是小碗。
    不禁有些可怜小碗，它现在已然成了我和镜子的专用茶壶。我进了浴室把门锁上，在浴缸里放了热水就脱衣躺了进去，长途劳累之后泡个澡果真是非常舒服的体验。
    我正闭眼享受着温水带来的舒适，突然察觉到一缕妖气正逐步靠近我所在的房间，带着似有若无的恶意。
    顾不得享受了，我猛的起身擦干身上的水换上衣服，推开浴室门，就看到镜子拿着衣服正要来洗澡。
    叹了口气，我轻声道：“镜子你有察觉到妖气吗？我觉得它正在往我们这里来。”
    镜子却语气轻松往浴室里面走：“怕什么，一只小妖，估计是来找你帮忙的，你应该高兴才是，又能赚钱了。不过我好奇它到底是怎么找到我们的，这点倒是很有趣。”
    仔细一想也是，妖气并不浓烈，这么弱小的妖怪，总不会是来送死的。
    果然，在我喝下两杯茶之后，房间的门铃响了。
    慢悠悠的去开了门，一看，是个女子。看上去大概二十来岁，仔细感知，她的本体居然和我的妖身一样，是颗菩提子。
    “请进。”我侧身让出一条道，她便很是拘谨的进了房间，先是有些惊讶，大概是看到屏风的原因，我招呼她坐下，她才小心翼翼的坐到了我的床角。
    “有什么事情找我么？如果我能帮我会尽力帮的。不过……首先我想问，你是怎么找到我在这里的？”坐在床对面的椅子上，我嘬了一小口茶，问她。
    “我……我是听布达拉宫的宫灵说的，说是有两个贵客到了拉萨，然后我问他是不是传言中带着一个茶壶的一男一女，他说是的，然后我就找到了这里。抱歉打扰你们了，另外一位在哪里呢？”她看了看周围，慢慢的，似乎有些怯弱的回答。
    “这样子啊……没想到我的知名度这么高，啧啧啧……哦，镜子在洗澡。怎么？还要有他在你才说找我什么事么？”我看她那么胆怯的样子，不禁觉得有些好笑，她紧张个啥，我又不会吃了她。
    “嗯……我……”她看了看浴室，吐出两个字。我还在准备听下文，镜子洗完澡出来，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她，道：“小提子你别……”
    “大人！还请明镜大人出手相助！”镜子话还没说完，她却扑通一声朝他跪下了，同时恳求镜子帮她。
    我傻了，她不是来找我的？她为什么叫镜子大人？镜子这样子哪里像是高官贵爵了？这姑娘没疯吧？
    正当我石化的时候，镜子扶她起来坐好，难得的柔声道：“我不是什么大人，你要帮忙，找小提子，我只是个打杂的。”
    听罢我总算是放心了些，看来镜子还是有一些靠谱的，知道不搅黄我生意了。看着她一脸的不相信，我无奈叹气，装作语重心长的表明立场：“嗯，我可以帮你，但是并不是免费的。你懂的，像我这种人，钞票是最实际的东西。”
    “你真的可以帮我？你要是能帮我找到仓央并带他来见我一面，我愿意付你十万！”她听完我的话，语气坚决的说道。
    十万！天哪，这可不是一笔小钱，足够我走几个地方了！接接接，这单生意必须接啊！就是找个人而已，这么容易的事情就能赚十万，谁不干？！
    故作镇定的干咳了一声，我对她保证：“绝对帮你找到他。在此之前，先跟我说说，你和这个仓央之间的故事吧，了解了这个人，找起来会更方便。”
    “真的要说吗？唔……是这样的……”她坐在床角，镜子撤去屏风，和我在她对面坐下，听她讲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