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失境

正打算服药的老皇帝在皇后的这一声喊之中，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是啊，如果这药有毒呢？他这么没头没脑吃下去，岂不是不死都不行了？老皇帝纠结了。吃？还是不吃？要不，分一小半给皇后试试先？
    正犹豫不决，老皇帝忽然听到半空中传来安澜那飘忽带笑的声音：“是呢是呢，可能有毒呢！药只有一颗，药量不足会发生什么事，我也很期待呢！嘻嘻！”
    老皇帝被吓了一跳，手中的药瓶与小药丸一同掉到了软榻上。皇后见状立即伸手想去捡起来，但老皇帝更快速地抢了回去抱在怀中！
    阳世的两大掌权者就这么僵持着，各自有防备，有不甘。最终，皇后娘娘一甩手，怒气冲冲地走出了浩然殿。原本热闹的浩然殿，刹那间只剩下老皇帝一个人抱着长生不老药靠着床榻喘息着。
    于是，顾雅心获得了进宫以来的第一次早退。而安澜，则在两人对峙时就去别处晃悠了。趁着管着她的人还没来，她好好地逛了一把皇宫大院。
    安澜没事人一般晃悠回来，已经是临近傍晚的时候了。顾雅心老早吃过了饭，躲进房间里头不知道研究什么去了。站在门口欢迎安澜归来的，是迷谷。
    天空中的晚霞绚烂地令人身心放松，安澜抬眸时看到迷谷顿了顿，不过好歹还是正常地从他身旁若无其事地经过了。
    迷谷的目光追随着安澜的身影而动。终于在安澜即将推开房门的时候，迷谷幽幽开了口：“为什么送药？”
    扶着门的安澜静了静，下意识地想躲避这个问题。可随即转念一想，她的心思说与不说，对迷谷来说其实是没多大影响力的。
    “不是要换药么？”安澜扶着门转回了头，“人性总要稍加引导，才能如愿得到想要的东西。光耗着，那只不过是蹉跎时光。”
    “不用太谢我！”安澜背对着迷谷，随意地挥了挥手，便大步踏入了房门，顺手甩上了门。
    迷谷盯着房门看了许久。直到天边的霞光都散尽，整个夜幕低沉了下来，他才转身回了屋，脚步声中带着丝不易察觉的怒气。
    接下来的几天，安澜每天都能顺利外出，围观老皇帝和皇后娘娘的大斗法。
    围绕着那颗长生不老药，这整座皇宫都蠢蠢欲动了起来！那些想上位的皇子就不用说了，还有有野心的公主嫔妃们、觊觎长生的权臣们、甚至临边国家的一些有权有势的人都开始频繁活动了起来。
    安澜一整天就窝在了墙头上，一会儿这边瞧瞧，一会那边看看，甚至时不时抓几只信鸽瞧瞧新鲜。
    老皇帝最近就过得不怎么好了。草木皆兵！
    本就垂垂老矣的身体，再加上这么担惊受怕又殚精竭虑的日子，老皇帝很快就觉得自己不行了。
    这天，他把皇后娘娘召进了浩然殿。
    皇后娘娘姗姗来迟。她一踏进大殿，便瞧见老皇帝满是褶皱的手紧紧握着那个装着长生不老药的瓶子。怨恨不甘的情绪在她眼中流转，最终，还是被她压制了下去。
    漫步走到床榻前，皇后意思意思地福了福身子，算是给老皇帝见了礼。老皇帝也假装没看到她的怠慢，十分应景地抬了抬手。
    皇后起身坐到了床榻上。两人的目光一同转向了那个药瓶子。
    大殿里头静的落针可闻。许久，老皇帝颤巍巍地伸手，将瓶子完全摊开在了皇后的视线下。皇后的眼中顿时冒出了精光！
    “皇上，这是什么意思？”皇后勉强转头面向老皇帝，可那目光却紧紧黏在了药瓶子上了。
    “朕老了，就算长生不老也只能是这么姿态了！”老皇帝不明说，而是先自嘲了下。皇后撇撇嘴，最终还是不得不口不对心地恭维了下老皇帝老当益壮。
    老皇帝听得很顺心，于是，他长叹一声后，终于切入了正题：“皇后，你在位多年品行皆佳。朕思来想去终是不忍独自一人长生……”
    老皇帝一个长长的停顿，将皇后的心都顿得扑通扑通直响！
    “这药，朕与爱妃一人一半。这江山社稷，我们也一同承担吧！”老皇帝握紧了手上的药瓶，一句话说下来颇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
    皇后隐隐带着胜利，轻蔑地勾了勾嘴角。她这几天可不是白白躲在宫里等这老头的决定的！要不是她动作快，这贪生怕死的老皇帝会被逼着先选择了和她合作？休想！
    皇后脸上带着欣喜，面上感谢的话说得冠冕堂皇，滴水不漏！而老皇帝说完话，像是泄了气的皮球，喘得越发厉害，人也软软地倒在了床上。
    “水……水，朕……朕要……服药！”老皇帝苍老的手颤巍巍地伸向了半空。
    突然，那些锦衣人又突然冒了出来，领头的一人恭敬地端着个托盘，盘上是两杯温度刚刚好的水。
    皇后的眼光扫过这一群死士，带着点愤恨地一把抢过了一杯水，向着榻上的老皇帝挪了挪身子。
    她低垂着的眸光闪过一丝狠戾，但最终仍是什么都没说，贤淑地扶起了榻上躺着的人。
    老皇帝靠在了皇后怀里，手中紧紧握着的药瓶也被皇后抢到了手中。只是面对这这么一大群死士的包围，皇后还是不敢有其他的举动。
    她缓缓打开了药瓶，耀眼的金光散开，一股暖意缓缓融入了大殿中。大殿之上的人瞬间觉得精神为之一振，通体舒畅了不少！
    金光散尽，皇后眼角余光一扫，拿着药瓶的手一顿……
    只见那药瓶中原本躺着的一颗药丸已经被均匀地分成了两小颗，从外型上看，完全分不出一点差别。
    这老皇帝得分得多仔细啊！趴在横梁上的安澜也忍不住感慨了下。老皇帝人都病入膏肓了，还是分得这么精细……有趣！有趣！
    安澜摇头晃脑嘻嘻笑了会，眼角余光撇到那两颗药丸，不由伸直了身子睁大了眼。也不过一瞬，她便又耸耸肩继续爬回去看戏了。
    横梁下的皇后还在心中将两颗药丸的分量和之前看到的那一颗完整的比对着。她不相信老皇帝会一点手脚都不做。可比对来比对去，分量怎么看都一样，又不可能当着老皇帝的面去找把称来称称。
    于是，皇后娘娘特意将药丸摆到了老皇帝面前，芊芊素手缓缓伸向了左边。她看到老皇帝微不可见的松了口气后，缓缓勾起了嘴角，果断地拿起了右边的药丸。
    “皇上，快些服药吧！”皇后温柔地将要送到老皇帝面前，可老皇帝喘着气就是不开口，眼睛直直地盯着另外一颗药丸。
    皇后见状，决定先发制人。她也不管老皇帝嘴张没张，直接将药丸强塞到老皇帝口中，三两下灌了水，就搞定了。随即，她双眼放光地抓起另外一颗，连水都省了，直接干吞！
    老皇帝被喂药喂得岔了气，好不容易咳顺畅了，就见到另一颗药丸被皇后吞了。顿时，苍老的眼中迸射出了杀意！但只一瞬，杀意就被他很好地掩盖了。
    “皇后辛苦了！”老皇帝的话出口，已不再带着喘声。
    “皇上无恙便好！臣妾不辛苦！”皇后不急不缓地和皇帝打着太极，感受着肚腹之中那股缓缓涌出的热气行遍全身，心中又是欣喜又是惋惜。
    可惜了这么好的东西，竟然不能一人独享！
    皇后与老皇帝双双对望了一眼，眼中的神情竟惊人的相似。于是，视线相交的刹那，两人又双双别开了视线。
    一室静默。终于，皇后呆不住了，朝着老皇帝福了福身子，潇洒地离开了浩然殿。老皇帝盯着她款款而去的身影，眼中深意不断。
    过了会，他挥了挥手，也把殿内的锦衣人挥退了，徒留满室的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