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失境

幻境中远远传来李奶娘的呼唤声，小女孩大声回了句“我在这”，转身恋恋不舍地同小树道别。
    一片光影闪过，迷谷看到了幻境中的小女孩柳叶眉、菱角嘴，一双漆黑的墨玉眼与老鬼有着七八分的相似。
    那是小时候的安澜。
    幻境到此结束，安澜把手一挥，将幻境收了个干净。迷谷还保持着仰望天空的姿势沉思着，努力回忆着幻境中的一点一滴。
    他完全不记得自己在一棵小树的时候遇到过什么小女孩。更何况那时候小女孩口中的弟弟，就是老鬼无疑了。
    这里头似乎还有这什么他还没有发现的。他隐隐有种不安的感觉。
    安澜也不急着催他走。她慢条斯理地整了整衣袍才缓缓开口道：“我能给你看到的就这些了。你是坑蒙拐骗也好，胡编乱造也罢。三日后，如果你找不到我们第一次相遇的地方，那……以后也无需再见了。”
    话音一落，安澜径自绕过迷谷，往前继续走着。长长的锁魂链拖过地面，发出“哗啦啦”的声响。原本黑亮的金属光泽已全被浓浓的血色取而代之，只剩下两端隐约还能见到原本的颜色。
    第一次相遇的地方，希望迷谷不会找错。安澜心中想着，嘴角的笑有些无奈。她就是这么故意含糊其词的，她就是这么不想他找到的。
    那又怎样？
    三日后，是时候将老鬼阿弟也喊上了。事情终是要善始善终才是最好的，在哪里开始的羁绊，就在哪里斩断吧！
    以后都不需要再见了！
    迷谷揣着满怀的心事回了风雷窟。这次，他没能那么幸运的遇到个澜清公主帮忙。而桃然知之甚少，根本指望不上。
    迷谷又盘腿坐到了床榻上，似睡非睡地紧闭着双眼。
    完全的梦境……
    完全的咒语……
    果然，那段咒语只有一部分而已。他的直觉没有错，只是剩下的咒语会是什么呢？
    迷谷的耳边萦绕着安澜锁魂链“哗啦啦”的声音，意识在不知不觉间又飘入了一直重复着的那个梦境。
    树还是那颗树，人还是那个人。只是这次梦中的那个人清晰无比，他看到安澜一脸娇羞的靠在他的怀里，语调柔柔软软的说着什么。
    迷谷努力听着，却始终听不清楚。
    话一直停在了安澜上次说的那里。
    “明年我便十六了，你……”
    梦中的安澜小嘴张张合合，却再无半点声响。迷谷紧张地盯着她的嘴唇，却什么也看不出来。焦躁之情越来越浓烈，迷谷忽然一震，一下就从梦中挣脱了出来。
    迷谷烦躁地来回走着，脑中一直回响着梦中安澜的话语。到底她接下去要说什么？
    明年她便十六了，然后呢？十六了要他做什么？带她离开？带她找她弟弟？还是帮她谋朝篡位？
    迷谷有史以来第一次烦躁不安到了极点。机会只有一次，他不敢轻易下论断。
    迷谷一刻也静不下来地来回走动着。忽然，他顿住了脚步，良久才无奈地叹息一声。安澜说了两个条件，可那个第一次相遇的地点，恐怕就是第三个条件了。
    要是他没转过弯来，到时候去了上次老鬼帮她烤火的地方……那到时候不管答案对不对，反正他是连她人都遇不上了。
    就这么自己猜想了大半天，迷谷还是没能想到什么来。无奈之下，他起身寻老鬼去了。
    安澜提供的幻境里，几次三番提到了老鬼。就连自己的梦境中，偶尔她也会提及她的弟弟。迷谷觉得，老鬼是那个从头知道到尾的人。
    只是不知道需要怎么撬开他的嘴巴。
    老鬼已许久没在老鬼窟长待了。按照他的话说，是研究进入了急需认真对待的地步，不能掉以轻心。
    迷谷却觉得，他不过是想要避开一些不得不遇上的事。
    老鬼的秘密基地其实也不是很秘密。至少，迷谷是来过几次的。
    这次踏足这个地方，迷谷意外的看到了乱成一堆的书籍丹炉，瞧着还真是似模似样的在研究东西。
    祝祈在老鬼身旁捧着一本册子站着，时不时把老鬼丢过来的书籍重点抄写下来。两人一个翻一个抄，倒也忙得热火朝天。
    迷谷站在老鬼面前好一阵，都被当做空气对待。他等到耐心告罄，终于提着一壶水来到了老鬼身前。
    修长的手提着个大水壶，作势就要往老鬼翻的书籍上倒。
    老鬼一看忙大喊了起来：“停！停停！迷谷你不能这么对待这些书，你会后悔的，我告诉你！”
    迷谷看着老鬼吹胡子瞪眼的、一脸怒火中烧的模样，才缓缓地又将水壶收了回来。他将水壶放到了桌上，手却仍提着壶把手。
    “老鬼，我有几个问题要请教请教。你不知道也没关系……”说着，迷谷又悄无声息地将水壶提了起来。
    “有问题你就问！拿着个水壶威胁我，小心我告诉阿姐去！”老鬼拿着防贼的小眼神盯着迷谷。
    迷谷才又悠悠然地放下了手中的水壶。
    “要说就去说吧。是她自己说坑蒙拐骗都行，我这威胁的手段也不算太过。”迷谷扫扫衣袖，慢悠悠说道，堵得老鬼气都喘不顺了。
    “说吧。安澜十五岁那年跟我说过什么话？那每次都重复的咒语还有一段是什么？”迷谷也不让老鬼有时间抱怨。他直接把问题抛了出去，换来了老鬼很直接的一个“啊”。疑惑地语气表达得很透彻。
    “十五岁我还没去找她，怎么知道她和你说什么了？然后，是什么咒语？”老鬼一脸茫然，看起来不像假装的。
    迷谷耐着性子，将咒语重复了一遍。老鬼看上去更加茫然了。他将头摇得跟拨浪鼓一个样，就差没摇断了。
    迷谷叹了口气，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那我和安澜第一次见面是在哪里？”
    迷谷双眼炯炯有神地盯着老鬼，仿佛他敢继续说不知道就一把火把他整理出来的东西都烧成灰。
    老鬼眨巴眨巴大眼，明智地选择了回答：“就那小树林里呗！”
    迷谷无奈地揉了揉额头，耐着性子问道：“哪里？”
    “偃月的鸳鸯楼往西直走一千五百里，那里有个焦黑的小山坡。就是那里了。好走不送！”老鬼三两句话说完，一把将还未反应过来的迷谷推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