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失境

安澜从鸳鸯楼出来后，便又窜到了老鬼阿弟的秘密基地去了。
    老鬼阿弟也不在那里，只剩下祝祈一个人看着满屋子凌乱的纸张。
    祝祈说，老鬼阿弟听说了某处有个神秘传说，对这次的研究很有帮助，于是溜达了去。她还信誓旦旦地保证了，老鬼阿弟明天会回来。
    安澜其实不是很想老鬼阿弟能及时回来。最好是这个面碰都不用碰了。他一回来直接看到自己想要的结果就行。也不用安澜来操心他到底会不会为了她哭这种无所谓的事情。
    安澜沉默着不接腔，祝祈便也默默地与她对望。
    她们两人本来就没什么话聊的，现在更是不知道能说些什么……
    “你……比老鬼阿弟大多少？”安澜默默坐了会，按捺不住还是揪着自己最感兴趣的问题问了问。
    祝祈的脸僵了僵，但还是满脸不悦地回答了安澜：“也就五十多岁。巫觋命都比较长。”
    祝祈这一回答，让安澜惊讶了好一会。安澜是确确实实没有想到祝祈会理她的。对眼前这种诡异情况，安澜摩拳擦掌，有点跃跃欲试的冲动。
    “阿弟为什么会成鬼？”安澜按捺着内心的激动，假装不在意地问道。
    “是他跟你们窟主大人达成了交易，永不入轮回。”祝祈的眼神暗了暗。当初她也没有想到，老鬼竟然会那么的决绝。
    当初的老鬼，怎么看都只是个爽朗阳光的大男孩，有点天真，但又很聪明。他在他姐姐的保护下成长得很好。可惜遇上了那样的一个父亲……
    安澜一听忽然顿了顿，直觉上祝祈的话似乎少了点什么。
    澜清公主的那个幻境中，老鬼阿弟虽然悲痛欲绝，但也不至于让老鬼阿弟死后都不肯为人。
    安澜思索着，四周一时又陷入了诡异的安静中。
    祝祈忽然扭头看着安澜，一动不动的。安澜被她盯得心里有点发毛，慢慢往后挪了挪：“怎么了？”
    “没什么。”祝祈淡然地摇了摇头，“其实你根本就不像她。”
    “我本来就不是，为什么会像？”安澜听后也不黯然，笑嘻嘻地随口接道。
    祝祈一怔，竟然微微笑了起来：“也是。为什么得像呢……”
    两人又一次相顾无言。
    安澜又呆呆坐了会，便站了起来，拍了拍衣服上粘上的灰尘：“我还是先去别处溜达了，老鬼阿弟回来的话记得和他说说，明天别迟到了。”
    祝祈没有答话。
    她看着安澜一步一步，似乎很平稳地往门口走去：“为什么不喊他的名字？”
    “我不知道他的名字。”安澜头也不回，声音微微染上了些笑意。
    “他叫安……”祝祈想也不想地顺口说道，却被安澜打断了话。
    “别告诉我。这么多年他没说，便没有知道的必要。”安澜声音轻轻的，脚步也缓缓的。她吱呀一声推开门，稳稳走了出。
    祝祈看着她的身影慢慢成了一个小小的黑点，才有点出神地弯了弯嘴角：“不在意怎么会不飞走？想等又死要面子。其实还是蛮像的……”
    似忽然想到了什么，祝祈的笑容慢慢淡了下去，有点无奈地轻声呢喃着。
    “……像又有什么用呢？又不是是……”
    祝祈盯着满地凌乱的纸张，思绪渐渐飘远了。她给安澜的回答并不是全部的经过。老鬼之所以会成现在这幅模样，说到底还是被他的父王逼的。
    当初祝祈死后，魂魄竟然没有完全消散。她凭着仅剩的一点点意识，守着老鬼，却也只能是守着，其他什么都做不了。
    祝祈亲眼看着老鬼被他的父王暗害。就为了传说中可以长生不老的仙药，那个昏庸残暴的老王将老鬼绑了去，吊在了一个大铜炉之上。
    铜炉里是滚滚的热浪，满满的一炉药材在高温下不停翻滚着。老鬼的双手被紧紧绑住，双脚却被挑断脚筋。
    伤口维持着裂开的状态，鲜血一滴一滴地顺着伤口蜿蜒而下，滴入炼丹的铜炉里。丹药练了整整七七四十九天，老鬼便被吊在那里滴了七七四十九天的血。
    生不得，死不得。
    祝祈在一旁看得仿似剜心般心痛，可却无能为力。她根本触碰不到那时候的老鬼。
    丹药大成那天，老鬼终于被一刀抹了脖子。他仅剩的鲜血涌入高热的铜炉，滋滋作响，没一会就成了一片青烟消散了开来。
    没人理会他这个已死的王子。所有人捧着那颗珍贵的丹药，全部涌到了老王的面前。老王激动地吞下了丹药，没一会便也一命呜呼了。
    人没了，国也灭了。
    老鬼因怨恨过深，且已报无可报，始终无法入轮回投胎。他在世上飘飘荡荡了许久，才得以凝聚成型。
    又这么漫无目的地游荡了许久，他才意外的碰到了千魔窟窟主。
    窟主提出帮他轮回，却换回了他的不屑嗤笑。他帮着窟主度过了众多风雨，最终只求永不入轮回。
    永不入轮回？
    祝祈最初听到时，为老鬼担忧了许久。可后来，她慢慢的便也接受了老鬼的选择。那样的人世，果然引不起老鬼与祝祈这种人的兴趣。
    祝祈靠着自己仅剩的一点点巫命，历经千辛万苦才得以在老鬼面前现形。可那时的老鬼还记恨着祝祈当初对他下毒手。他不管三七二十一，一见面便将祝祈抓住，誓言要让她尝尽所有苦难。
    于是，一场永不停止的轮回惩罚就这么出现在了现在的安澜面前。
    对此，安澜隐约能猜到首尾，但没能猜的太准确。
    话说安澜从祝祈那儿出来，便又东南西北地跑了好几个地方。全是她平日里蹭吃蹭喝，作威作福的地。
    安澜去到那些地方也不多说什么，照旧该吃的吃、该拿的拿。这可惹得一众人等无不叫苦不堪。
    可碍于老鬼的面子，他们又只得苦着脸客客气气地伺候着安澜这个小祖宗，半点重的话都说不得……
    于是这最后一天里，安澜玩得很是开心。她几乎是笑眯着眼回了老鬼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