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尔什维克之歌

第21章


你知道一旦我去告发,这事情会让你身败名裂的,我发誓!”
  “不不。”
  “那么说出真相,这是你欠我的!”
  最终,老人深吸口气,慢慢站起身。
  “亚历山大.列昂尼得维奇.切尔雷赫同志的机密档案还在,但档案所马上就要整理——事实上,这只是对外界的说辞,很多的档案都会被定期清理掉,这是政府的意志,我说过,孩子,生活并不总是一定会有答案。”
  老人驼着背,慢慢走开了。
  瓦莲京娜的目光停留在他留下的钥匙上。
  接下来的事情,顺利的有些不可思议。
  她顺利的进入了档案室,小心翼翼的悄声经过一排排堆满了旧文件的资料柜,并成功的找到了想要的。
  当她仔细翻阅完属于沙夏的那盒档案后,整个灵魂如同沉浸在冰河之中。
  夕阳的血黄色日照自天窗照射下来,档案室的浮尘清晰可见,她恍然抬首环视着无数个写满了不同名字的档案。
  每一个都是一段沉寂的人生,充满了秘密和命运的不可测,在无可述说的时代悲剧面前,最终只能静静落满灰尘。
  瓦莲京娜走回咖啡馆,恍惚的坐在了老人的对面。
  后者欲言又止,似乎经历着心灵上的挣扎。
  最终,他还是选择倾吐:
  “我还是说了谎,当初切尔雷赫同志在战俘营对我求救,我却没能做到——恶魔诱惑了我,他带着巨额的金钱,名为荣誉的枷锁以及忧郁至令人窒息的眼眸,我出卖了我的信仰,我,才是苏维埃的叛徒。”
  她想,也许这一切的答案她内心早就知道,可直到这一刻,却仍旧难以叙说。
  她不敢深究原因。
  是爱么?
  还是恨
  她并不知道,然而这答案,她需要追寻。
  “我会亲自询问那个恶魔。”瓦莲京娜慢慢道:“即便那个恶魔,叫做以利亚.佩图霍夫,是我的丈夫。”
  ☆、Глава【XXX】终章
  
  瓦莲京娜打开家门,屋里传来留声机里的交响乐。
  她细听,是以利亚最喜欢的柴可夫斯基1812序曲。
  每次他的巡演,都会拿这首作为安可曲。
  然后,他会张大双臂,对着无数的观众说:
  “感谢伟大的苏维埃,感谢音乐之神,感谢我的爱——我美丽的妻子。”
  这并不是幻听,因为,他就这样不知何时伏在了她的耳畔,如此轻念着。
  她不得不承认,即便他们都到了如此的年纪,以利亚的声音还是如此低沉浑厚,充斥着难以言喻的魅力。
  她想起第一次见到他,他在车站大团的白色蒸汽中朝她优雅地走来,就像老时光里的绅士,棕色的忧郁眼眸满是浓郁的魅惑气息。
  从那一刻,她便被他吸引了。
  然而,这是爱么?
  她,无法回答。
  瓦莲京娜转过身,便极突然的,看到他满身的鲜血。因为受到惊吓,她紧紧捂住了口鼻。
  以利亚却冷静地俯视着她,棕色的眼眸丝毫不肯放过。
  然后,他转过身,露出了身后血泊中的尸体。
  她一眼便认出了,那是汉娜.普拉诺娃。
  “你杀了她。”她颤抖地走过去再次辨认了对方的死亡。“为什么?”
  然而,以利亚只是为自己倒了一杯烈酒。
  “......你知道么?柴可夫斯基是这个独特的,贫穷的,极端的,巨大无比的国家唯一的明星。他是个天才,悲怆,华丽,难以言喻。”
  她再次叫了他的名字。
  “是我搞砸了,对么,我亲爱的瓦莉婭。”他朝她举杯,沾满血的手印在了水晶杯花纹繁复的杯面上,折射出血色的光芒:“然而你知道么?我小心翼翼的守候酝酿了二十七年,我曾想过,也许这辈子都不会得到此番此景,是的,吃时此刻,就这样站在你面前的我——真正的我。”
  “那么全部告诉我吧,这一切。”
  他仰首,饮毕那炽烈的透明液体。
  那味道,也许正如同这份岁月和命运所精心酿制爱,以及恨。
  故事的起因,或许要从二十世纪初开始讲起,时逢十月革命的风暴中,位于乌拉尔山脉深处,伏尔加河上游,这片壮丽的乌克兰富饶土地的某处农场主是祖先自德意志移民而来的后裔,年轻的继承人是个英俊的青年,虽然个性残忍暴躁,却总是喜欢骑着骏马穿过大半个农场,带着他有着漂亮黑发的农奴情人偷偷幽会。
  如果不是这时代,或许他也只不过是个被过分骄纵的富家子弟,然而革命改变了一切。
  他的父母被吊死,革命党夺走了所有的家产,那些中产阶级,资产阶级,压迫农奴的地主阶级统统都要被绞杀驱赶,年轻的少爷愤恨的放火烧掉了故乡的一切,独自踏上了逃亡的道路。他一无所有,并且怨天尤人,发誓一定要东山再起。
  于是在途径边境的小路,他遇见了一拨同是逃亡的犹太人,沙皇无情驱赶了这些异教徒,他们只得再次迁徙去往最近的欧洲大陆,而德国是目的地。因为没有土地,这群流浪千年的犹太人只能带着所有积蓄的财富不顾危险的上路。
  少爷的德裔身份使得他通过了德国边境,当夜,恶魔降临于他的梦中,他想了一个东山再起的好办法。然而那关于人性的小挣扎,很快的便被欲望之火全部焚烧。
  少爷和边境的军官联手,骗说这群犹太人可以跟着他偷渡到德意志,却带着他们走进了雪山的深处,在那里等待他们的,是早已埋藏好的士兵和无情的子弹。
  那些夫与妻、父与子、兄与弟统统被绑在了一起,最终,在扫射中永远的倒了下去。
  这无情的雪山自会掩埋一切,或许还有沉默的上帝,以及被留下的兄弟。
  佩图霍夫是有名的犹太珠宝富商,不止佩图霍夫夫人所随身珍藏携带的绝世珠宝,还有瑞士银行的巨额存款。
  少爷留下了这对兄弟,且带着他们去了苏黎世。那么小的孩子懂得什么是死亡和反抗呢?最终,存款和珠宝尽归罪人所有。
  到了宰杀羔羊的时候,祭拜利用完了恶魔,总是需要供献祭品的。
  少爷提着哥哥的胳膊,正打算割断他的喉咙,身后却传来了钢琴声。
  他不由得停了下来,循着音乐来到了弟弟的面前,他重新审视了这个小男孩稚嫩的脸,最后停在了他的手指上。
  最终,弟弟音乐天赋拯救了兄弟二个。
  谁都没有想到,这个泯灭了良心的少爷,竟然深爱着音乐。
  一个恶魔,竟然也会对着落花流泪。
  那之后,少爷竟收养了兄弟二人,无论出于怎样的扭曲心里,他的确这么做了。
  时代的巨轮毫不停息的碾过,得到了巨额财富的少爷随着时光变成了老爷,他在祖先的土地上重新建立了自己的家业,并且十分投机的加入了纳粹党。
  那之后的人生,财富以及地位,如同坐上了太阳神的御撵,向着朝日迅速攀去。
  然而,距离太阳太近的结果便是燃烧殆尽。
  老爷已经时过中年,他的独子死于一次坠马事故,痛失继承人的老爷猛然想起自己曾经在乌克兰的初恋情人,他离开之时,她怀着他孩子,如果现在还活着......不,他的私生子一定还活着!
  恰好时逢苏德短暂的蜜月期,兄弟中的弟弟则带着这份寻找的任务,必须去往那个红色极端政权国家。
  因为,他唯一的兄弟是老爷的人质。
  于是,他独身走遍了曾经的农场,然而随着社会主义革命,以及惨烈的乌克兰□□,他最终迟来一步。只能顺着唯一的线索,继续北上。
  然后,在莫斯科,最终命运之神还是降临了。
  “见到亚历山大的时候,我完全的惊呆了。他标准雅利安人的外貌,甚至出身和时间全部都对的上,那时我在想,如果他便是仇人之子,我是不是立刻应该将复仇的利剑送进他的胸膛?”
  仿佛是在回忆,以利亚如此轻声说。
  “然而我很快知道自己错了——因为,我遇到了你。”
  他随之陷入了漫长的沉思。
  “我一直在想,不该是你,但似乎又该是你。瓦莲京娜.斯托罗尼柯娃。”
  “然而,你却把真相告诉了沙夏以及他的上级,库兹佐涅夫,对么?”
  “是的,我对他说,如果他不去利用这么好机会做间谍,你便会因为身世问题而被逮捕。我给了他选择的机会,只是我没想到,他竟至死保持着这秘密。”
  “沙夏并不是为了任何理由去的德国......他是为了我。”
  “那之后,我一直在看着你,而你却看着远方。我觉得很累,于是心想,结束这一切吧。因而我带你回到了德意志,但是,命运却没有放过我最后的亲人。你在我的面前越是纯真,我却越觉得可恨!这恨甚至让我夜不能寐!我恨这样一无所知的你!”
  “可是沙夏是无辜的!你为什么不杀了我!”
  “你以为我没有么!”他愤怒的站起身咆哮道:“在斯大林格勒,你失踪后我一直追着你们,我心想绝对不能就这样放过你!马马耶夫山岗的大雪中,我看到你们抱在一起,我想,你并不配拥有这样的爱,于是,我举起了枪——”
  “可中枪的是沙夏!所以,沙夏并不是自杀,是他为我挡住了子弹,而我却什么也不知道!他并不想死,并不想——你这个混蛋!”
  她激动的转过身,手里赫然多了一把手//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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