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不溯及爱

第4章


小胖墩损人的话经常逗得人捧腹大笑。
  孟浪此时却顾不得笑,忙抽身出了宿舍,急匆匆就往东头桥上走来。
  天色已经不早了,夜幕已经全部落了下来。还好桥上有些路灯,这才依稀看的清楚。
  孟浪到了桥上时,发现沈雪已经站在路灯下了,正背靠着栏杆,望着孟浪出现的地方。
  “你来了。”沈雪主动跟孟浪打了招呼,面上带着明显的兴奋的表情。
  “恩,你比我还早啊?”孟浪此时完全忘记了和沈雪之间的不快。他是那种典型的“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的性格。所以此时和沈雪聊起来就跟一个熟人说话一般,心里没有任何的拘束。
  “我一直就在这里,没下去吃饭。”沈雪说这话的时候,长长地叹了口气。
  “怪不得刚才打饭的时候没看见你,还以为你比我先一步打了饭呢。那你不吃饭咋行?不饿吗?”孟浪关切地说。
  “不想吃。”沈雪低低地说。
  “咋了?不舒服?还是出了啥事?”孟浪问。
  沈雪却突然不说话了,也不回答孟浪的问题,只是转过身去背对着孟浪,右手抬到眉眼处揉了一把。孟浪依稀可以听到沈雪嘤嘤的啜泣声。
  孟浪一下子局促起来,感觉自己犯了错误似的,站也不是,走也不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该怎么劝说沈雪。一时间,俩人之间竟出现了短暂的寂静。
  “你……你怎么了?是不是猴子他们欺负你了?我替你收拾这帮混蛋。”孟浪觉得只有这样说,似乎才不失恰当。
  “不管他们的事儿,是我想哭一场。”沈雪终于开口说话了,她一边擦干了眼泪,一边拢了拢被夜风吹乱的头发。
  孟浪却又不会说话了,他没想到世界上还有自愿哭泣的人,换了是他,没到伤心的地方他是绝对不会轻弹眼泪的。
  “你找我什么事?”孟浪突然想起沈雪约他来这的目的,便直接问道。
  “哦,是这样的,我上次错怪你了,听滑头阿姨说,你是真心来帮我的,现在我跟你说声对不起。”沈雪道破了孟浪的疑惑。
  “就为这事儿啊,呵呵,我不在乎了。早上起来还觉得委屈来着,现在无所谓了,我的心不大,装不下那么多事。”孟浪笑得非常坦然。
  “听滑头阿姨说你是咱们工地上最有文化、最老实的,是不是真的?”沈雪也笑了。
  “她瞎夸我呢,你看我像?”孟浪自谦了一下。
  “人心最难看,我咋能看出来你像不像呢。不过你给我的感觉还不错,应该也坏不到哪里去吧。”沈雪居然会开玩笑。
  孟浪才发现沈雪笑起来的模样更为好看,跟崖畔上绿茵茵的草丛里开得一朵最红最艳的山丹丹花一样,十分的动人。
  “谁晓得,说不定哪天我真还成了坏人呢。”孟浪说这句玩笑话的时候心里突然紧了一下,猛地笑不出来了,心里感觉有些凄凉,就一下沉默了。
  “要世上的坏人都像你这样就好了,也不用杀人放火,非得报复来报复去了。”沈雪也似乎颇有些感慨,深沉地说。
  接着俩人依旧靠着栏杆,却一句话也不说了,静静地望着灯火通明的小镇。
  这是个小镇,虽说小,但有道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由于它地处两条国道交叉点上,所以竟也“繁华”了不少,但凡有什么流行的东西出现,只要听一下南来北往的旅客在茶余饭后的几句闲聊,便可了解的清清楚楚了。由于国道上二十四小时都有车通过,所以这个小镇也就二十四小时保持着它的清醒,就算是晚上,也照样营业,而且较白天来看,更具特色了。饭馆、旅店、发廊、小吃摊应有尽有,各都撑着这通明的夜光灯牌,甚是鲜亮,形成了一道亮丽的风景。再加上饭馆门前店家的热情招呼、旅馆周围服务生的喋喋拉客、发廊里播放的靡靡之音和小吃摊前卖主们独具特色的吆喝声,果真是热闹非凡。
  孟浪却不喜欢这镇子,他嫌它太吵了,人们都因此变得更加浮躁,都静不下心来安分守己地干自己应该干的事情。务农的突然荒了自己的田地不种了,随便拾掇点做饭的家什,摆起小吃摊来了;务工的稍有些积蓄,也就突然不去卖苦力实打实地挣钱了,盘一块地皮盖两层小楼,经营起旅馆来了;上学的突然也撇了书包,或三五结伙弄一个什么帮派,收点保护费抑或暗地里敛点不太光明的钱物,或去帮家里撑摊位、看馆子,总而言之是和书本是绝了缘的。这么一折腾,看上去是一个个都成了暴发户了,可谁晓得他们卑俗的头脑里,由于钱的字眼的排斥,再容不下高雅的思想进驻。一两代或许还可苟延于暴富的安乐,然而三代、四代以后呢,真不知道这些已然落后的愚钝头脑,将来还能否仍经得起先进文化的冲击!
  孟浪不想再多去考虑这些了,他知道自己这样想在某些人眼里看来,已经是个天大的笑话,试想一个辍了学的、同样忙碌于打工养家糊口的人,又如何有资格去批评其他和他一样处境的人呢。但无论怎么说,怎么想,有一点是孟浪早已抱定了的。
  “我要是有个儿子,一定要让他爸和他爷爷不一样,一定让他爸供他成才!”
  “你咋不念书跑来打工了啊?”沈雪突然这样问孟浪。
  “家里穷,供不起。”孟浪不想深谈这个令他伤心的话题,所以只是淡淡地敷衍了句,并且苦笑了一声。
  “那也不至于吧,现在这个社会,我们村娃娃上学都不交学费、书本费了。”沈雪没有注意到孟浪的情绪,只管说道。
  “我爸不叫我念了,加上我学的不好,他又没有多余的钱供我补习,我只有打工这条路了。”孟浪如实对沈雪说了,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在沈雪面前,他有什么心里话都藏不住。
  “那你爸真是个老脑筋,钻钱眼子的人……”说到这时,沈雪突然醒悟,自己正在说的是孟浪的父亲,而听众正是孟浪,她觉出了自己的唐突,马上改口说道:“哦,对不起,我说错话了,我这人是个直肠子,想到甚说甚,没脑子的很。刚才说的你就当我没说,太不好意思了。”
  “没事,没事。我有时也这样想我爸的,你没有说错话。”孟浪连忙说,生怕因为这么一句话而使俩人的谈话进入窘境。
  “你呢?咋也不念书了,跑出来打工?”孟浪见沈雪还在为刚才的话不好意思,便反问了一句。
  “我不想说这个,以后你自会知道的。”沈雪突然神情黯然,轻轻说道。
  “哦,那我不问就是了。”孟浪还算知趣,立刻打住。
  “天色不早了,我们回吧,明儿还要上工呢。”沈雪说道。孟浪点了点头,俩人便一前一后、一路无言地回到了各自宿舍。
  桥头上,路灯依旧发出它明亮却惨淡的光芒,给这个黑暗世界里需求帮助的人们以希望。
    
(四)结了干亲
更新时间2016-4-8 19:33:50  字数:4670
 “浪子,黑天半夜的,你上哪去了?”监工刚好来大门外上厕所,看见孟浪回来,随口问了一句。
  “宿舍闷兮兮的,我睡不着,出去散了下心。”孟浪撒了一谎。
  “那我咋刚隐隐约约看你后面还跟着个人影子呢?”监工说。
  “鬼啊!”孟浪作势叫了一声,迅速跑离了监工,回了宿舍。
  “这么大个后生了,还这么胆小,呵呵。”只剩下监工在原地自言自语的笑话孟浪的胆怯。
  孟浪回到宿舍时,只有猴子“吧唧”着嘴在炕上翻了个身,其他人都是鼾声如雷,睡得死沉死沉的。孟浪正欲上床时,却猛听得后面有甚大喊了一声:“浪子,递泥!”孟浪不着意这一下,竟被吓了一跳,回头看时,却是老工人在说梦话。孟浪这才松了口气,摸摸胸口笑了一声,也爬上炕睡了。
  虽说是“一日之计在于晨”,而且早晨有清新的空气,宁静的气氛,但孟浪却丝毫提不起喜欢它的兴趣来。他害怕早晨的到来,这倒不是全因为害怕听到监工扯着破锣嗓子驴嚎一般的叫唤,主要是睡不够觉的原因。每天早上,他都是在监工驴嚎一般的声音中被迫起床的,而每当这个时候,他就会觉得多在炕上磨蹭一秒钟,都是一件极为舒惬的事情。有时候,他会对握铁锨把子产生一种莫名的恐惧感和排斥感,他是多么希望能够睡上一个囫囵觉,能安安静静、消消停停地在炕上躺上一整天。
  可是现在,监工又在大门口扯着他那破锣嗓子开始驴嚎了。
  “快!快!上工了!上工了!迟到的扣工分了啊!”
  老张头他们几个年纪老一点儿的,都已先起来了,炕上只剩下些二不愣子后生还在呼呼大睡,直到猴子嚣张地在监工的央告下穿衣服时,宿舍里浓厚的睡觉底蕴才算彻底消散。
  “浪子,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什么‘睡觉睡到自然醒’,后头那句是啥我忘记了?”猴子一边系裤带,一边冲孟浪哟喝。
  “睡觉睡到自然醒,数钱数到手抽筋。”孟浪回答到。
  “你看看,你说要说这有钱人聪明吧,也对,要不人家咋能挣到那么多钱。可要说他们笨吧,也不错,你直接买个点钞票的机子,还至于把手数到抽筋么?”原来猴子的本意在这,所以这下一口气说了出来,竟没有一丝的停顿,果真是流畅之至。
  “换了我,我就不买点钞机,我就用手数,抽筋我也乐意,要的就是那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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