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不溯及爱

第13章


阿皮见势不妙,便鼠窜一般逃了。
  “欠收拾!”孟浪愤愤地骂了一句阿皮。
  总以为这阿皮会长记性不来了,却哪晓得他天生就是个粘人的货,成天地游荡在李玉家附近准备下手。爹便领着李玉去和村长说。村长刚死了老婆,见李玉长的漂亮,便没正经地回了一句,给我续了弦,看他阿皮还敢粘不!李玉当即掉转头走人,被爹拽住。爹又去给村长说好话央告。可村长却掉了脸子,打着官腔说,没法子,阿皮只是在你家附近转悠,又没干甚,凭甚抓他?你说他想那个李玉,还有谁看见了?口说无凭嘛!爹这回是彻底死了心了,拉了李玉便出了村长的门。
  “又是个村官,芝麻绿豆大的官,仗着山高皇帝远,在村里当他的‘土皇帝’!”孟浪又是一阵火起。
  回到家里,爹便取了那杆沈梅她爹送他的猎枪,坐到自家门口。爹的枪法很准。李玉记得小时候,爹每次从山林里回来,总能带些兔子、野鸡之类的小动物。有一次,爹居然扛回来一头狼,还牵了一头小绵羊,就是小咩。所以,爹去街畔上摆好十块土坷垃,再返回到门口,上膛,扛枪瞄准,按扳机,再上膛,再扛枪瞄准,再按扳机,如是重复,十块土坷垃纷纷应声而碎。阿皮在炸起的土尘后面直咂舌头。
  但阿皮并没有害怕。他居然还敢直接跑来和爹提亲,爹想都没想一口便否决了。阿皮说,大伯,我家有钱、有地、有粮食,李玉嫁过来不会受罪的。爹这辈子最恨别人夸自己有钱了,骂了阿皮一声,张发财!阿皮没听明白,依旧不松口,说,大伯,我依实给你说了,李玉我是娶定了!爹便吼着,你试试!阿皮说,大伯,你年岁大了,可我还年轻,您哪天闭眼了,还有谁来看李玉!爹当时便火冒三丈,提起枪就要崩了阿皮。阿皮便狗一样夹着尾巴跑开了。
  先是小咩死了,阿皮下的毒,他给草上打了敌敌畏,小咩吃了后就僵了身子。李玉要葬小咩,爹没让,却把小咩剖开了,挂在天丝上,晾干。爹说,叫阿皮这孙子看看,长长记性,他要再胡来,也让他和小咩一样!可阿皮还不怕,依旧死乞白赖地缠着李玉。爹几次抢出去要放倒阿皮,都被阿皮给跑掉了。
  之后,爹便天天守着,白天黑夜都警觉地守着,连睡觉打盹时都会猛地提枪跳起来。这样,过了没三个月,爹便病倒了,是在爹准备带李玉离开的时候病倒的。又没过几天,爹便合了眼。
  “大叔去世了?”孟浪又是惊讶,又是伤心,又是担忧。
    
(十一)苦命人儿
更新时间2016-4-12 8:37:12  字数:3870
 那年,李玉才十七岁。可是,爹走了。
  李玉也想跟爹一起走。可爹临死前千叮万嘱要她好好活着,别糟践自个儿的命,否则爹会死不瞑目的。所以,李玉没有走。
  爹下葬的时候,阿皮也来了。他先是假惺惺劝李玉节哀顺变,接着又去眼角摸了些唾沫,到爹的灵位前干嚎了几声。
  阿皮趁人不注意,挨到李玉跟前,偷着在她腰里捏了一把,说,等葬了你爹,咱俩就洞房,怎样?李玉没有反应,在她的心里,却早已埋下了火种,仇恨的火种。阿皮却以为李玉这下没了依靠,自知斗不过他,便认输了,所以很是得意,跑出去张罗客人去了,俨然跟这家的男主人一般。
  爹刚埋了,阿皮便来纠缠李玉,要和李玉洞房。李玉说甚不肯。阿皮便要强来,李玉边说,你急甚,等你八抬大轿娶了我,你想咋样咋样,我能不依你?阿皮便笑着停了手,指着李玉说,这可是你亲口答应的,我没逼你啊!
  “这个不要脸的畜生,什么玩意儿!”孟浪气的身上的肌肉一疙瘩一疙瘩鼓了起来。
  第二天,这阿皮便抬了八抬大轿来。李玉说,爹尸骨未寒,我现在嫁了你,村里人咋看我!阿皮不管。李玉说,你再给我七天时间,七天后,我跟你走!阿皮倒也听她的话,果真如她说,当即便叫轿夫们回去。等轿夫们都走了后,阿皮却赖下不走了,死活缠着李玉,要和李玉洞房。李玉再三强调等七天之后,可阿皮偏偏不听,还动起手脚来。李玉挣扎不过,便推说自己饿了,先张罗着吃了饭再说。阿皮允了。李玉便烩了土豆,油黄油黄的,阿皮扑上去便吃,结果苦的要死。李玉便给他寻了一钵儿的白糖出来,洒在土豆上拌起来叫他吃。阿皮居然吃了个干净。吃完后,李玉又叫他吃了羊肉干。阿皮也不推让,欢实地吃了。吃完后,阿皮便又猴急地上来要和李玉洞房。李玉死活不肯,说阿皮你要硬来,我就喊人。阿皮还是不听。李玉便大声地喊了几声。阿皮着了点怕,但还是不肯放弃。李玉便推说让阿皮晚上再来。阿皮见李玉这样说,便提了剩下的羊肉干要回家,专等晚上再来。李玉不叫阿皮拿羊肉干,阿皮偏说好吃得很,没有吃够,回家再吃一顿。李玉说要留着自己吃,夺了过来。阿皮却嘴馋的要紧,说李玉小气,硬又夺了过去,一溜烟奔回家去了。结果,临黑时,先是阿皮口吐白沫翻白眼死的,后来是他爹他娘也先后翻了眼,最后他妹子也临了危险,不过总算保住了条小命。等公安局的人来抓李玉时,她已经不在家了,早已背了包袱离开了。
  “你就这样来陕北了?”孟浪对李玉说。“阿皮死也不亏,该他!”
  “谁叫他毒死我的小咩,这下他吃了小咩的肉,也要了他的命,算是为爹和小咩报了仇了。”李玉说到这里时,脸上平静异常,像甚事儿也没发生过一般。
  孟浪没说什么,静静地看着李玉。
  “他按理说不至于要死的,可我怕他死缠我,所以只能死了。”李玉说的时候有些无奈,又有些同情,似乎对阿皮的死多少还有些内疚。
  “都过去了,该不该死都死了,你就嫑费心考虑了,还是想下一步该怎么办吧。”孟浪倒是实际。“公安的通缉令都发到网上了,我今天刚看了。”
  “咋办?我能咋办!”李玉的表情漠然,脸上突然变得悲戚起来。“我要晓得咋办,两年前我就办了。”
  “要不去自首吧?或者还能减少点处罚。”孟浪听过这个可以减刑的名词,这会儿便吐了出来,作为对李玉的一点建议。
  “自首?呵呵。”李玉苦笑道,“自首就只有死路一条了。我答应爹要好好活的,不然我没脸下去见爹。”
  “那就等人来抓你?”孟浪问。
  “只能再换个地儿,继续跑吧。多躲一天就多赚一天,对爹也多一天的安慰。”李玉平静地说出自己的打算,似乎习惯这样的漂泊的日子,已经到了处变不惊的火候。
  “那什么时候才是个尽头?自首或许还能减刑。”孟浪还是劝李玉去自首。
  “没可能,我这案子只有死路一条,进了衙门便死,还是不去的好!”李玉有自己不去自首的理由。
  “说不定,你药死他阿皮也是逼不得已,他衙门也该有说理的地方呀!”孟浪在这一方面也是一片空白,他开始暗恨自己的无知,他恨自己为什么不是一个律师,这时不就正好解了李玉的燃眉之急。
  李玉没有作声,但从她的表情来看,她还是不相信衙门这个历来为人们所鄙夷的神秘地方的。
  “我一定要救你,哪怕拼了我的命,也不叫你死!”孟浪沉思了一会儿,突然坚定地对李玉保证。
  “呵呵,你怎么救?”李玉凄然地笑着,反问了孟浪一句。
  “没想好,总之我会不择手段尽一切可能地救你。”孟浪的语气放佛一名出征前向王宣誓的将军,满腔的豪情俱化成势在必得四个字。
  李玉只是笑笑,也不置一词。
  “我知道你不相信我,但终有一天,你会明白我的苦心的。”孟浪对李玉说。
  “你这是何苦呢?为我,值得么?”李玉似乎觉得有些不安,但看的出来她还是蛮开心的,毕竟有人肯为她付出。
  “姐,也许这是我最后一次叫你‘姐’了。打现在气,我正式开始追你,我要你做我的女朋友!”孟浪突然说出这句话来,李玉也颇感意外。
  “不可能!我们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我决不能连累你的!”李玉的情绪骤然间激动起来。
  “我不怕连累!我不怕呀!”孟浪大声说着,手里撑得伞猛地剧烈一晃,差点触到地上。“我愿意陪你亡命天涯!”
  “我怕!”李玉却“嚯”地站起身来,厉声打断了孟浪的话尾。
  伞歪着倒在地上。孟浪和李玉对视站着,都不说话,任雨水钻进他们的发丛、脖颈里头。雨淅淅沥沥地下得琐碎,它们从高空欢快地旋下,又争先恐后扑到他们的身上,挑逗着他们开心。然而他们谁也不理会它们的玩笑,只是木木的站着。它们有些纳闷,滑到他们的眼畔前想看个究竟,刚到眼畔时,却不妨一股暖热的洪流从眼眶突然漫出来,卷了它们的全部,挣扎和融合中它们才慢慢晓得,这股洪流便叫作泪水。
  李玉又开始哭得伤心。孟浪劝她,可劝着劝着自己竟也忍不住哭了。
  “通缉令的事儿就我一个人晓得,你先不要急着走,我来给你想办法。”孟浪哽咽着说完这句话,目送李玉回了宿舍,自己又往回走去。
  夜幕已经完全落了下来,黑暗中孟浪高一脚低一脚地摸索着走路,仍然在十分小心中踩到了两个水窟儿,登时水漫了鞋子,湿透了。
  宿舍里灯还亮着,猴子他们在玩扑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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