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悄悄地，来了

    
    汝瑶低声道谢，看向南宫袭辰，两个人面对面坐下。
    
    深吸一口气，汝瑶眼中有了浅浅的笑意：“很抱歉，袭辰。我……”
    
    她顿了顿，说：“我的真名叫汝瑶。”
    
    “昨夜在我身边的那个男人叫曽瀚源……”
    
    汝瑶给南宫袭辰讲了一个故事，故事里的主角便是她。
    
    她的来历，她的遭遇，她为什么会来法国，以及和她的命运紧紧纠缠在一起的两个男人。
    
    她在讲述这些过往的时候，竟有种恍若隔世之感。她感觉自己仿佛活了很久很久，遥远得开始忘了这些事情。
    
    或者是她自己不想记得，可命运却偏偏不断在提醒他。
    
    在说到乔亦飞的时候，她沉寂已久的心，掀起了一番涟漪。那双宁静的眼眸，在提到这个名字时，有盈盈的水光在静静波动。
    
    是恨，是怨，还是拼命想遗忘？
    
    五年前灾难发生的前一刻，她问他的那个问题，在往后无数个夜晚折磨着她，使她茫然。
    
    她为什么那么想知道乔亦飞的答案呢？
    
    她的心，又在什么时候背叛了自己……
    
    她明明是恨他的。
    
    恨他的无情禁锢，恨他的凶残冷血，恨他近乎病态的执念，宁愿毁灭她也不肯放过他。
    
    这个强取豪夺的男人，他冰冷的笑容，邪魅的眼神，在这五年里，满满占据了她的梦魇。
    
    汝瑶不知道，或者她不想去承认。
    
    恨得越深刻，另一面，也有可能爱得越深沉。他爱她么？她不知道，可能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这些年里，她淡忘了许多事，然而无论如何都淡忘不了记忆中的那组画面。很多年前的那个夜晚，瘦瘦小小的她坐在木马上，一个年轻的男人悄然出现，走了过来抱起了她。
    
    他的伞隔绝了湿冷的雨水，他有一张好看的脸，他的臂膀强而有力，让惊慌的她不敢乱动。
    
    他笑得无比魅惑，对她说：乖，我们回家。
    
    或者，一切不可挽回的，都从那一天开始。
    
    南宫袭辰专注聆听汝瑶讲述。他的表情从开始的疑惑，到惊愕不已，直至最后深深的沉默。
    
    沉默蔓延在空气之中。
    
    汝瑶偏着头，静静地看向窗外，看着暗下来的天空，眼里一片难得的宁静与空旷。她已经将自己想要说的，都说出来了。
    
    “我想，我们以后不要再见面了。”她转过头来，看着南宫袭辰，轻轻地说：“我最不该将你牵扯进我复杂的世界里。”
    
    她所处于的世界，是一个阴冷的，看不到光明的世界，只会吞噬到一个人所有的希望和幻想。无论她如何努力，都挣脱不出来。
    
    “你就当做……从没有认识过南宫袭梦吧，”汝瑶细细地说：“对不起。”
    
    她站了起来，缓缓地转身。
    
    一只大手，拉住了她的手腕，微微在颤动。
    
    “袭梦……”南宫袭辰说：“在我心里，你永远是南宫袭梦！”
    
    “那个会拉大提琴的袭梦，喜欢孩子的袭梦，安静时的袭梦，高兴时的袭梦，生气时的袭梦……这么多的你，每一个都深深烙印在了我的心里……你叫我如何假装从来不曾认识过你？”
    
    南宫袭辰的眼泪在眼眶中来回打转，眼圈已然泛红，却还是微笑着，声音变得低哑：“无论你以前是谁，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爱你这个人。至于你爱不爱我也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爱你就够了。”
    
    “我南宫袭辰从第一眼到最后一眼爱的人至始至终唯有你一人，我想把我所有的感觉用光在你身上。这辈子、只想好好守着你、照顾你、爱着你。”
    
    汝瑶身影一滞，回过头来呆呆看着他，没有开口。
   
Chapter  69
    “为什么不肯给我一个机会，袭梦？”南宫袭辰的声音里带着止不住的心痛。
    
    汝瑶怔住。
    
    南宫袭辰来到她的面前，深深地说：“如果你愿意，我想给你全新的生活、一个你一直想要的生活。”
    
    “我一直想要的生活？”汝瑶喃喃重复着南宫袭辰的这句话。这句话，触动了她心底某些深深掩埋的东西，让她不禁生起一阵恍惚。
    
    “我知道你要的是什么，袭梦……我们去一个没有喧嚣的陌生城市，买一栋房子，每天我工作回来，打开家门就可以看到你和雨骁的笑脸，我们一起买菜、做饭一起看电视，一起去游乐场，一起看着雨骁慢慢长大……”
    
    “这不是你一直想要的么？普通而幸福的家庭，相爱的父母和孩子，一种平静而温馨的生活……”
    
    汝瑶敛下了眼眸，不让南宫袭辰看到她眼中闪动的晶莹。
    
    “如果你愿意，我立刻关了我的珠宝工作室，把手上的资产都套现，然后和你找一个地方，过普通人的生活，好么？”南宫袭辰带着热切的期待。
    
    汝瑶抬抬眸，那双漂亮的眸子默默流出透明的泪水，唇边绽出一丝微笑，已然哽咽：“谢谢你，南宫袭辰……谢谢你为我编织的一个梦，然而我不得不告诉，这个梦永远都无法实现。”
    
    她相信，如果她跟南宫袭辰走，无论逃到天涯海角，那两个男人都有办法找到他们的。那时候，只会连累无辜的南宫袭辰。
    
    会有什么后果，她不堪设想。
    
    还有雨骁，这个世上她最爱也是最重要的人，骨肉相连，是永远断绝不了的。他现在还在乔亦飞手上，杳无音讯。
    
    她怎么可以那么自私，去做一个宛如泡沫般的美梦？
    
    谁都知道，这个美梦背后，是不可救赎的深渊。
    
    南宫袭辰着急地捉住汝瑶的手，说：“汝瑶，你是不是担心雨骁？我发誓，无论要我付出什么代价，我都会把他救回来的。相信我！！”
    
    汝瑶眼里染上丝绝望，轻轻地说：“南宫袭辰，你听我说……”
    
    南宫袭辰猛地搂住了汝瑶，紧紧地，仿佛像这样子一辈子都并不放开。
    
    “不，不……如果我听了，你就会离开我……永远地离开我，对么？”南宫袭辰凝眸看汝瑶，低哑着声：“如果我现在放开手，你不会再回来了，对么南宫袭梦？”
    
    汝瑶呆呆看着他，说：“抱歉，袭辰。”
    
    “忘了我。”汝瑶用手摩挲着他的脸颊，注视着他悲伤的眼睛，低低地说：“不要再想起南宫袭梦这个人。”
    
    南宫袭辰不了解曽瀚源和乔亦飞，但是她清楚。
    
    从现在这一刻开始，他们便成陌路人，从此两个世界，不会再有交集。
    
    汝瑶的目光坚定而决绝。
    
    那一瞬间，南宫袭辰眼里分明绝望。他缓缓地放开了汝瑶，手轻颤着，不舍地，收了回去。
    
    “再见。”或者是，再也不见。
    
    汝瑶再次转身，听到南宫袭辰在她身后喃喃：“第一眼爱上的人，我忘不掉，要我从心里拿走一个人，我做不到。”
    
    她的心一窒。
    
    “袭梦，无论你去了哪里，也许这一辈子我们再也见不到……”
    
    有些东西，陷入了便再也割舍不掉。
    
    是贪婪的掠夺，还是冷酷的禁锢，或者是珍贵的记忆，记忆之中的人。
    
    忘不掉，都忘不掉。
    
    像烙在心头的疤痕，年代越发久远，想起的时候，就越加绝望。
    
    汝瑶吐出一口气，闭上了眼睛，推开了咖啡馆的门。
    
    天空被夜幕完全覆盖，没有一丝的光线，犹如南宫袭辰的心。
    
    他看着心里最眷恋的那道身影，默然离去，突然之间感到心里，仿佛有什么东西碎了。
    
    碎了一地，伴着微风，跟着那个她走了……
    
    …………
    
    汝瑶回到酒店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
    
    进了电梯，她心底沉重起来。随着层数的上升，她仿佛可以感觉到风雨欲来的气息。
    
    她该如何解释自己的莫名失踪？
    
    随便编个理由，曽瀚源会信么？！
    
    叮的一声，电梯门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