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门宴

第36章


见樊哙喝完了酒,项羽忙道:“赐他吃肉!”
  卫士存心跟樊哙作对,竟然拿来一整只生猪腿,丢在樊哙的面前。樊哙见状,放声大笑起来。他本就是屠夫出身,给他出这样的难题可谓正中下怀。樊哙把盾牌倒扣在地上,将生猪腿搁在上面,以剑代替屠刀,技艺娴熟地把猪腿上的肉一片片地削下来,一边削一边往嘴里塞,嚼巴嚼巴就咽了下去,生吞活剥,不一会儿就把整只猪腿吃得干干净净。宾客中一些胆小、肠胃功能脆弱的人看着都觉得恶心,禁不住呕吐起来。樊哙却神态自若,连吃带喝之后照旧持盾执剑,盯着项羽。
  项羽非但不生气,反而很欣赏樊哙的猛兽作风,问道:“壮士还能再喝吗?”
  樊哙朗声道:“我连死都不怕,还怕喝酒吗?”项羽赞许地点点头。
  刘邦本想起身代樊哙谢罪,孰料樊哙意犹未尽,当众教训起项羽来。“大王,我是个粗人,不会咬文嚼字,附庸风雅,不过有些心里话不吐不快,如果言语之间冒犯了大王,还请见谅。如果大王要怪罪的话,樊哙一力承担,不要连累我家主公。”
  “壮士请讲,不必有什么顾虑!”项羽非常痛快。
  “暴秦有虎狼之心,滥施刑罚,杀人不计其数,所以天下豪杰才起兵反秦。怀王与大家有约在先:先入关者王之。沛公率先入关,兵临咸阳,逼降子婴,可他封存府库、宫室,珠宝财物一无所取,驻军霸上,等候大王前来处置。先前派兵把守函谷关,不过是为了缉拿强盗,防止发生意外。沛公劳苦功高,大王没有封侯之赏,反而听信小人谗言,要杀害功臣。这么做与暴秦有什么两样?我站在大王的立场上考虑,认为这种做法实在欠妥啊!”
  樊哙虽然翻的都是旧账,一番话说得慷慨激昂,但分寸把握得非常好,可谓一石三鸟,恰到好处。既当众戳穿了项羽企图消灭刘邦的阴谋,又把责任推给了进谗言的小人,给项羽留了面子,同时为刘邦主张“封侯之赏”,向项羽表明刘邦并没有擅自称王,独霸关中的野心。
  被樊哙当众教育了一通,项羽沉默片刻,挥挥手说:“壮士坐,我知道了!”樊哙在刘邦身后坐下来,就近保护。有项伯和樊哙两个人在场,项庄想刺杀刘邦,已经没有可能了,只得怏怏告退。项羽本就没有了杀害刘邦的念头,经樊哙这么一闹,甚至为自己当初的冒失、险些酿成大错而感到愧疚起来。宴会的气氛一时陷入了沉闷当中。
  张良见时候差不多了,便凑到刘邦身边,低声道:“沛公,虞姬就快到了,赶紧走吧!”刘邦闻言,马上起身离席,往大帐外面走去。项羽正在喝闷酒,其他人也自顾自地饮酒聊天,谁都没有注意到刘邦离开。张良向项伯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和樊哙一起跟着刘邦走出了大帐。但是,有一个人始终没有走神,一直在盯着刘邦——范增。
  刘邦、张良、樊哙三个人刚出帐门,就听背后有人叫道:“沛公,匆匆忙忙地去哪里啊?”刘邦吓得身子一抖,心就像突然被人揪了一把,额头上瞬间就浸出了冷汗。张良回过身来,见是范增,讪讪地笑道:“沛公要更衣,我们陪他去去就回!”
  刘邦稳住心神,转过身来,强作镇定地说:“原来是大将军啊!是啊,我酒喝得太多了,尿急,去趟茅厕就回来!”
  范增阴笑了两声,说:“请便!军营很大,我怕沛公迷路,派几个卫士陪你们去吧!”说罢,不等刘邦推辞,就招呼过来几个武士,“沛公去更衣,你们负责带路,一定要保护好沛公。万一沛公走失了,唯你们是问!”
  刘邦三个人只好在武士的监视下走向茅厕。樊哙悄悄地提起手中剑,准备在僻静无人的地方除掉这几个武士,帮助刘邦脱身。张良用眼神阻止了他,在千军万马的军营中这么做,太冒险了!
  进入厕所后,张良让樊哙把门,急切地对刘邦道:“沛公,快走!虞姬一回来,项羽没有了顾忌,万一改变了主意,那就危险了!”
  “怎么走啊?”刘邦茫然地问。
  张良把刘邦拉到蹲位旁边,向下面一指:“您看!”
  刘邦捂着鼻子向下面看了一眼,愣住了。夏侯婴、纪信、靳强三个人用毛巾裹住口鼻,正抬着一架梯子进到茅厕的下层。当时的厕所分上下两层,上层搭有跳板,供人方便,下层是粪坑。上层的门开在里面,供上厕所的人进出;下层的门朝外,供清理粪坑的人进出。项庄和项伯相对舞剑的时候,张良趁机到外面通知樊哙等人,交代夏侯婴、纪信、靳强三个人到大帐附近的茅厕下面接应,当时他就想好了由这里脱身的办法。
  刘邦感慨道:“子房,你可真是神机妙算,这样的主意都能想出来!”
  张良摆摆手,“委屈大王了,不要说了,快下去吧!”
  刘邦迟疑道:“只是……”
  “只是什么?”看刘邦在这种十万火急的时候还在犹豫不决,张良按捺不住了。
  “我还没跟项王告辞呢!就这样一走了之,将来项王怪罪起来,该怎么办啊!”
  樊哙一听就火了,“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行大礼者不辞小让。现在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还告什么辞啊!”
  正在刘邦犹豫不决的时候,外面有人高声道:“项王麾下陈平,代项王来探望沛公!”原来,项羽也发现刘邦从宴会上消失了,就叫侍从陈平出来寻找。陈平问过卫士之后,跟着来到了茅厕。
  樊哙闪身到门背后,准备击杀陈平。门帘掀开,陈平走了进来,眼珠滴溜溜乱转,打量着刘邦和张良,没有料到自己身后还有一个杀手,随时准备砍下自己的脑袋。“沛公,您怎么还在这里,还不快走?”
  听陈平说出这样的话,刘邦和张良都愣了,樊哙举起剑的手也连忙放了下去。陈平解释道:“项羽此人优柔寡断、反复无常,万一他忽然改变了主意,要加害沛公,那就插翅难逃了。趁现在还来得及,沛公还是走为上计吧!”
  “你这是……”刘邦有点摸不着头脑。
  陈平倒是非常坦然,“我早看出项羽只有匹夫之勇,不是成就帝王之业的材料,而沛公胸怀广阔、知人善任、志向远大,待时机成熟之时,陈平愿意投靠沛公,共建大业。只是现在形势不允许我这么做,恕陈平不能马上追随沛公”。
  刘邦感激地抓住陈平的手,说:“先生的大恩刘季永志不忘,期待有一天与先生相聚,同心协力,夺取天下!”
  陈平慷慨地回应:“我果然没有看错沛公,您不止是要做关中王,还要君临天下!陈平在这里恭送沛公!”
  夏侯婴等人已经把梯子搭了上来,刘邦正要往下面钻,张良拉住他说:“沛公,您先行一步,我代您向项羽辞行吧!如果我们几个人都这样一走了之,的确太突兀了。万一项羽起疑,将来兴师问罪,又要惹起事端。”
  “我担心子房你的安危啊!”刘邦道。
  张良笑了笑,说:“没关系,我毕竟不是沛公的属下,有韩国司徒的身份,想必项羽也不会过分刁难我这个第三者。沛公,您带了什么礼品需要我代为进献吗?”
  刘邦这才想起来,“我带了白璧一双,是呈献给项王的;还有玉斗一双,是献给大将军的。现在都在我的马车上,就麻烦你代我献给他们吧!我的马车和卫士都在营门前原地不动,以免引起怀疑,就带这几个人抄小路返回霸上。你估计我们到了霸上的时候,就进去向项羽辞行。”
  “好!”张良满口答应。刘邦顺着梯子溜下了茅坑,带着樊哙几个人快马加鞭,直奔霸上而去。
  大帐内,范增发现刘邦迟迟不回来,又派人去找。先前他派去跟踪刘邦的几个武士已经被陈平支开了,后来派去的人到营门看了看,发现刘邦的马车和卫队都待在原地不动,没有任何异常,于是回来向范增禀报说:“沛公的车驾和随从还在营门外,应该没有离开。”
  范增毕竟年纪大了,酒意加上倦意让他快要支持不住了,头脑也变得迟钝,此前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丧失了应有的警惕性和敏锐的判断力。听了卫士的报告,范增无力地挥挥手,让他退下,靠在几案上,用手支撑着额头,昏昏欲睡。
  项羽只顾着与大家饮酒,把刘邦的事忘在了脑后,对于陈平迟迟没来回报,也没在意。这时,卫士进来禀报:“大王,虞姬的马车已进入军营。”
  项羽从自己的坐席上弹跳起来,根本不管其他人的反应,冲出大帐,直奔虞姬的马车。虞姬刚刚从马车上探出个头来,就被项羽一把揽住,从马车上抱了下来。看着神色疲惫、愈发显得憔悴和柔弱的虞姬,项羽心疼得皱紧了眉头,说:“你怎么招呼都不打就出去了,一晚上都没回来,害得我担惊受怕,差点出了大事。”
  虞姬不知道自己离开的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事情,一触即发的战争、惊心动魄的较量,对于她来说完全是不存在的。看着项羽担心的样子,虞姬内疚地说:“对不起,都是我太任性了,考虑不周,让大王为我担心。”
  “没事,没事,回来就好。你先回去休息,我还在宴客,等宴会结束了再去陪你,有什么事情到时候再说。”安顿好了虞姬,项羽重新返回大帐。
  张良在陈平的陪同下进入大帐。他径直走到项羽的席前,躬身施礼,道:“大王,沛公不胜酒力,担心自己醉酒失态,在大王和各路诸侯面前出丑,所以来不及告辞,先行一步,返回霸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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