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一场好梦《》TXT全集下载

第10章


他看了我一眼,示意给我留的饺子在隔壁房间。我不想离开他,我怕他父亲再一激动把他给打了。但是想一想我在这里也做不了什么,在靳铭眼神的催促下我挪回了隔壁的房间。
  我夹起一个饺子,忿忿道:“哪里不咸了,那么好吃,这老爷子也真是的,脾气不好还那么挑。”我自己嘟囔着,一边时刻留意着隔壁的动静。我已经做好准备,一有争吵的声音,立刻冲上去保护靳铭。
  正想着,一个熟悉的声音:“咣——哗啦”
  酒瓶子!
  我扔下筷子就往隔壁跑。这老爷子是怎么回事,已经把自个儿儿子的一边额角给砸破了,还非得给我们家靳铭砸个对称的出来吗?
  我慌慌张张的跑进房间,靳铭在那里好好地坐着,淡定的吃饺子。酒瓶子又碎了一地,倒是老爷子拿着个破瓶底,又夹了一个饺子放在地上,嘴里念念有词:“过年了,各位列祖列宗吃好喝好”
  我不惊讶,我们家里也有这个习惯。在第一锅饺子盛出来的时候要给菩萨和祖宗们留一些,摆在小盘子里,再用干净的酒盅盛上酒,放在神像面前,相当于一次小的祭祀。但是像靳铭家这种粗犷的祭祀方式我还是第一次见,估计把他们家列祖列宗都吓得不轻。
  做完这一切,老爷子慢悠悠的起身向门外走去,头也不回道:“我去给你爷爷他们烧纸,你把这儿收拾一下”
  靳铭顿了一下:“我陪您一起去吧”
  老爷子突然怒了:“还嫌不够丢人是不是!还出去?”说完头也不回的出去了。
  从家里到墓地基本上全部都是山路,陡峭不好走。我知道靳铭担心他出事,便代替靳铭跟在老爷子后面。老爷子虽然喝点酒,但是步子也还算矫健。他先去杂货店买了一些纸钱。找钱的时候店主眼光就非常异样,等到靳铭父亲走后才指点着他的背影对邻居说:“就他啊,他儿子是个怪胎,喜欢男的,造孽哟”
  我不知道靳铭的父亲有没有听到,但是我的心却难过的想哭,一个是因为靳铭收到的诽谤,还有有些本以为淳朴的人,却因为自身见识的限制,说着最恶毒的话。
  我跟在靳铭父亲身后,走了很久很久,终于到了一片田野,田野上孤零零的立着几个墓碑。靳铭的父亲点燃了黄纸,盘腿坐在了一个墓碑旁。我走近看,这里埋的,是靳铭的爷爷。
  “过年啦”他声音飘渺,像终于舒出来的一口气,也像一个悠长的咏叹调。
  “靳铭也回来了,比你最后见他的时候更高了,更帅了,我看着他就该是个演电视的人,有气质,好看。”
  这是我见到他以来第一次听他说那么多靳铭的好话。他现在和在家里,在靳铭面前,简直是判若两人。
  “上一辈儿的事,上上一辈儿的事,不能总是让这些孩子承担”他抛了一张黄纸,“靳铭我已经责罚过他了,接下来,还是让他走自己的路吧”
  
  ☆、chapter14.一个故事
  民国21年,来自徽州的的戏班子在靳府的戏台子上,咿咿呀呀的唱着:
  “恩爱深恩爱深,踏穿铁鞋无处寻。”
  靳家老爷摇着扇子,看着台上的春香,正巧对上春香的眉眼。桃花眼,水灵灵的眼睛,妩媚中还带点青涩的技巧。
  “好似鸳鸯并头枕……”她婉转唱到,脑子里却是班主的话:“这位靳老爷啊,去年刚死了夫人,据说今年要纳新的呢……”
  台下的扇子“啪”的一下合上。她一惊,只见坐在正中间的男人大步上台。身旁的梦龙小生识相的退下,靳老爷风流倜傥的拿着扇子,笑着看着她,开口道:“又好似花开并蒂连理枝。”声音低沉,字正腔圆。
  她欣喜若狂,却只是轻移莲步,水袖掩面:“又好似针线密密织绣锦”
  靳老爷一把抓住她的手:“春香,你我何不订个百年之约”
  她惊讶道:“百年之约?”
  靳老爷的扇面“啪”的打开:“是呀,百年之后,我变作紫禁城内龙凤鼓,你变做长安钟楼万寿钟。……”
  “钟声鸣当当当
  鼓声响咚咚咚”
  ……
  咚咚咚,锣鼓喧天,大家纷纷来祝福这对,看起来并不搭的新人——靳家老爷今年40多岁了,而新娘子尚且十六,但当时富贵人家所崇尚的嫁娶风气和靳家的家大业大,都让社会上流对这场婚事津津乐道。谁都没有注意到,新漆过的红色屏风之后,一个小小的身影,一双茫然的眼睛。
  靳家小少爷不喜欢这个后母。尽管嫁入豪门,但是从小的营生让她在背对众人的时候,会摇曳着绫罗绸缎包裹的身体,小声哼唱几句。但黄鹂般的嗓音从红烛罗帐中飘出时,却让
  靳家小少爷不喜欢这个后母。她大他的大姐两岁,却像一个饱经世事的妇人一样,对他们这些丧母的小孩子极尽刻薄。他大部分记忆都是伴随着饥饿和膝盖的疼痛。每每告诉父亲,继母必定在身侧,梨花带雨,委屈万分。
  她就是戏子啊,她的情绪说来就来,这些眼泪比得上他身上的瘀血更有说服力?父亲却只是笑着:“靳家不说家大业大,也不至于让自家的孩子挨饿吧”
  继母继续抓着手绢擦眼睛:“小少爷定是太过想念生母所致,继母自古难做,我也理解……”
  父亲是老了。他想,父亲老眼昏花,已经看不清枕边人的样子,也看不清这个曾经富丽堂皇的房子,在迎娶继母后的几年时间里,已经被挥霍成了什么样子。一件一件的奇珍异宝被搬往当铺、烟馆、牌场,直到战争爆发,继母回来,取走了最后值钱的羊脂玉手环。
  那是母亲的嫁妆。
  战火后,他所拥有的东西只剩下了一个几进几出的大院子。他卖掉了一部分,娶了一个温柔的妻子,也有了自己的孩子。本以为再卖掉一部分,置办几亩地,日子也可以这样过下去,但是他没来得及实现这个计划,爆发了革命,周围也有了带小红袖章的孩子。他不敢多说什么,他亲眼看到隔壁卖布的老张家是怎样被羞辱和惩罚,他只是安静的坐在那里,看小孩子把他的深院高墙一砖一瓦的拆成了一片平地。只留给他们几间砖瓦房,是“领导的恩赐”。
  后来领导再次施恩,分给他了几块薄土,拍着他的肩膀说“既往不咎,要心怀感恩啊”
  拆了他祖先的房子又给了他生存的农田,他不知道自己要怎么感恩才合适。但是妻子却对这个安排特别的满意。她是小农家的姑娘,有了土地就是有了生活。她每天拉着长得和麦子一样高的儿子,在地里辛勤的劳作。
  靳少爷以为日子就会这么下去了,过去的一切也会慢慢忘记。直到有一天在他的麦田上,又一次听到了黄鹂般的声音。他温柔能干的妻子正牵着他的儿子,唱着流行又动听的歌谣。小人儿学得有模有样,甚至还带上了神韵和手势。隔壁的几个邻居都停下了锄头,纷纷夸奖道:“靳家这个孩子天生好嗓子啊”
  “听说这孩子的爷爷嗓子就好,没事就喜欢唱两句,后来还娶了个唱戏的婆姨,这是人家家传的好,不能比啊”
  他突然感到了巨大的恐慌,往日的仇恨卷土重来。他当场拉着妻子儿子就离开了农田,回到家关上门,把妻子关到祠堂认罪,儿子则关在自己的房间,跪在冷冰冰的地上。
  他居高临下的看着儿子:“你刚才唱的什么,再唱一遍听听”
  小人儿不知道哪里得罪了父亲,犹豫了一下,开口就唱,声音动人:“他好比大松树冬夏常青……”
  “啪”一个耳光,歌声戛然而止,五个红手印因在稚嫩的脸上。他揉了揉手:“再唱”
  小人儿以为是自己长得不好惹父亲生气,又更加卖力的发声,声音竟如广播上的男高音一样:“他不怕风吹雨打……”
  “啪”一记更响亮的耳光,小人儿的嘴边立即有了鲜血。他抬头,眼泪都出来了:“爹……”
  “还唱吗?”靳少爷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是怎样迈着台上的四方步坐上了家里的太师椅,庄严道:“你记住,咱们靳家,你,以后你的儿子,孙子,都不能出这种败坏门风的东西!”
  但是年轻人的梦想就像一个茁壮生长的芽,石头压住了它,它要么顶破这个石头,要么另辟蹊径的枝繁叶茂。曾经的小人儿长成了少年,青年,是隔壁相声团的青年骨干。但是他总是小心翼翼的压着自己的名声,一到时间乖乖回家种田,不让父亲看出来一点端倪。才貌双全的年轻人总是受到青睐,没多久便和同台的美丽姑娘珠胎暗结,再次回家的时候已经抱了一个白白胖胖的娃娃。
  老爷子自然是高兴,但无论如何不能接受自己的儿子违背自己的意愿做了戏子,更是另取了一个戏子进门——这无疑是在他悲惨的幼年时光上又撒了一把盐,更可怕的是这就像一个命运的诅咒,让他们靳家无时无刻不和一个败坏门风的人绑在了一起。毕竟如果不是最开始的那个女人,现如今他们仍是名门望族之列。不行,他一定要做些什么。
  他赏了儿子一顿拳打脚踢,又在祠堂跪了一夜,并且以新妇不能进门为要挟,逼着儿子面对着列祖列宗请罪,并且起誓:“靳家家训,子子孙孙不得从艺,若有违反者,不入族谱,不得好死”
  儿子说这些话,一字一泪。他没有心疼,只是觉得自己在纠正一棵长弯了的树。他看着儿子,说:“今后曲艺团不要再去了”
  “…….嗯”心如死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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