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耳其通史

第33章


自塞里姆三世和马哈茂德二世时代开始的旨在强化苏丹统治地位和奥斯曼帝国中央集权的政治理想,在阿卜杜勒-哈米德二世当政的时代终于成为现实。
  米德哈特帕夏
  作者点评:
  自15世纪末开始,近代的曙光在亚非欧大陆的西端冉冉升起。在工业革命的推动下,欧洲基督教世界迅速崛起。相比之下,奥斯曼帝国统治下的亚非欧大陆中央地带处于停滞的状态,农本社会长期延续,由此形成与欧洲基督教世界之间的巨大历史落差。进入19世纪,在西方世界的外力冲击下,伊斯坦布尔的苏丹自上而下推行新政,组建新军,改造政府机构,旨在强化中央集权,应对来自西方的威胁,试图延续奥斯曼帝国在亚非欧大陆中央地带的霸主地位,古老的封建帝国开始经历蜕变的过程,现代化的历史帷幕由此徐徐拉开。
  * * *
  [1] 路易斯:《现代土耳其的兴起》,第153页。
  [2] 戴维森:《从瓦解到新生》,第102页。
  [3] Devereux, R., The First Ottoman Constitutional Period, Baltimore 1963, p.47, p.59, p.15.
  [4] 戴维森:《从瓦解到新生》,第111页。
  
第九章 传统经济社会秩序的衰落
  一、西方列强的贸易扩张
  奥斯曼帝国地处亚非欧大陆的核心区域,长期控制东西方之间的贸易通道。然而,奥斯曼土耳其人具有尚武的传统,热衷于圣战事业,鄙视商业。欧洲基督教商人以及奥斯曼帝国境内的非穆斯林亚美尼亚人、犹太人和希腊人,成为沟通奥斯曼帝国与西方基督教世界之间贸易交往的重要纽带。1536年,奥斯曼帝国与法国签署通商条约,伊斯坦布尔的苏丹赐予法国商人在奥斯曼帝国境内享有自由贸易权和治外法权即领事裁判权。此后,欧洲基督教诸国竞相效尤,与奥斯曼帝国签署一系列享有同样特权的通商条约。
  鼎盛时期的奥斯曼帝国,无疑是建立在农本社会基础之上的东方传统文明。自塞里姆三世和马哈茂德二世推行新政开始,奥斯曼帝国逐渐形成西化的色彩和重商主义的倾向,奥斯曼帝国与欧洲基督教诸国之间的贸易交往明显扩大。坦泽马特时代,正值欧洲经济的繁荣阶段。1838年,英国与奥斯曼帝国签署商务协约,规定奥斯曼帝国政府从英国进口货物按5%征收关税,出口则按12%征收关税。此后,其他西方国家也从奥斯曼帝国政府获得类似的贸易优惠。奥斯曼帝国与欧洲基督教诸国之间的贸易额,1783年约合440万英镑,1845年约合1 220万英镑,1876年约合5 400万英镑。安纳托利亚港口城市伊兹密尔与法国港口城市马赛之间的进出口贸易额,1750年为990万法郎,1850年增至6 700万法郎,1881年达到3.2亿法郎。另据估计,1840年奥斯曼帝国的出口产品约占国内生产总量的4%—5%,1870年奥斯曼帝国的出口产品约占国内生产总量的7%—8%,其中出口农产品约占农产品生产总量的12%—16%。1800—1900年,安纳托利亚、埃及、叙利亚和伊拉克的对外贸易额增长10倍,年贸易额从不足1 000万英镑增至超过1亿英镑。与此同时,奥斯曼帝国的贸易赤字呈明显上升的趋势。
  19世纪80年代的伊兹密尔港
  19世纪以前奥斯曼帝国与欧洲基督教世界之间的传统贸易,主要是中东地区手工业制品的输出以及包括伊朗、印度在内的东方物产的贩运,来自奥斯曼帝国以及伊朗、印度的纺织品、金属器皿、纸张、玻璃、蔗糖、丝绸、香料畅销于欧洲市场。进入19世纪,奥斯曼帝国与欧洲基督教世界之间的贸易模式经历逆向的变化,中东地区的农作物出口和欧洲基督教世界的工业品在奥斯曼帝国市场的倾销呈明显上升的趋势。欧洲基督教世界的工业品和所谓的殖民地产品即来自西印度群岛的咖啡、甘蔗,主要经过伊斯坦布尔、伊兹密尔、亚历山大港,以及叙利亚沿海城市伊斯肯德伦、拉塔基亚、的黎波里、贝鲁特、西顿、阿克,或经过巴尔干半岛和多瑙河,进入奥斯曼帝国境内。
  1800年以前,来自马赛的法国商人控制奥斯曼帝国与欧洲基督教世界之海路贸易的一半以上,尤其是在黎凡特地区的进出口贸易领域独占鳌头。法国商人主要经营法国毛纺织品出口中东的贸易;与英国的高档毛纺织品相比,法国的毛纺织品价格低廉,在黎凡特地区具有广阔的市场。随着拿破仑战争结束后欧洲政治格局的变化,特别是英国工业革命完成以后,法国的贸易优势逐渐丧失,英国商人开始控制欧洲基督教世界与奥斯曼帝国之间的海路贸易,进而导致英国工业品在中东市场的倾销,棉纺织品成为英国商业扩张的主要工具。以黎凡特地区为例,1816年即拿破仑战争结束后的第一年,英国在黎凡特的出口额约为30万英镑,其中棉纺织品19万英镑;1818年,英国在黎凡特的出口额增至80万英镑,其中棉纺织品55万英镑。1828—1831年,英国向奥斯曼帝国出口的棉纺织品增长10倍;1835—1855年,英国向奥斯曼帝国出口的棉纺织品再次增长10倍。1850年,英国出口安纳托利亚的商品总额为252万英镑,其中棉纺织品占198万英镑;英国出口叙利亚的商品总额为30万英镑,其中棉纺织品占27万英镑。伊斯坦布尔和伊兹密尔是奥斯曼帝国境内最重要的英国工业品集散地,安纳托利亚则是奥斯曼帝国境内最重要的英国工业品市场。19世纪中叶,英国出口奥斯曼帝国的商品中,约75%销往安纳托利亚的市场。与此同时,英国工业品经过黎凡特港口城市贝鲁特,进入叙利亚腹地的大马士革和阿勒颇,直至销往伊拉克市场。
  穆斯林商人通常经营奥斯曼帝国境内的地方贸易和区域贸易,国际贸易处于基督教商人和犹太人的控制之下。奥斯曼帝国与欧洲基督教世界之间贸易交往的扩大,导致奥斯曼帝国境内欧洲移民人数的增长。埃及的亚历山大港和黎凡特地区的沿海城市,俨然是欧洲人在中东伊斯兰世界新的家园。奥斯曼帝国境内的欧洲移民一方面与欧洲银行保持密切的信贷联系,另一方面与土著商贩建立密切的商业联系,成为中东伊斯兰世界与欧洲基督教世界之间贸易交往的纽带和桥梁。与此同时,欧洲基督教世界在奥斯曼帝国境内的私人投资均呈明显上升的趋势,私人投资的领域主要是铁路、公路、港口和银行以及其他与出口联系的公共部门的投资。
  奥斯曼帝国境内犹太人
  坦泽马特时代的新政举措,特别是组建新军和扩充官僚机构,耗资巨大,奥斯曼帝国财政入不敷出。由于与西方贸易的不断扩大,奥地利、法国和俄国的货币充斥于奥斯曼帝国的市场,成为帝国境内重要的交换媒介,货币贬值作为缓解财政危机的传统方式逐渐淘汰。亚美尼亚商人开办的银行尽管向苏丹政府提供借贷,然而数额有限,且需支付高额利息。1851年,大维齐尔穆斯塔法·雷什德帕夏与英法政府签署借贷5 500万法郎的债务协议,遭到苏丹的否决。1854年,奥斯曼帝国政府迫于克里米亚战争的需要,与英国签署债务协议,首开向西方列强举债的先河。此后20年间,奥斯曼帝国政府13次签署债务协议,至1875年债务总额达到2.4亿英镑。1876年阿卜杜勒-哈米德二世即位时,奥斯曼帝国财政岁入的80%用于偿还外债,政府财政濒临崩溃的边缘。1881年,奥斯曼帝国苏丹允准成立奥斯曼债务管理局,由来自英、法、德、意和奥匈等国的外国债务人代表组成的理事会领导该机构,雇员超过5 000人,负责管理以税收作为基础的帝国岁入,偿还公共债务。奥斯曼债务管理局充当奥斯曼帝国政府与西方债权国及投资者的中介机构,旨在维护西方债权国和投资者的利益。奥斯曼债务管理局的建立,严重损害了奥斯曼帝国的主权。
  二、市场化进程的启动
  19世纪的奥斯曼帝国,尽管经济活动依旧建立在个体农业的基础之上,然而农作物的种植结构无疑经历着剧烈的变化。奥斯曼帝国与欧洲基督教世界之间贸易交往的扩大,为中东地区的农产品提供了广阔的市场。西方列强的贸易扩张和工业品倾销的直接结果,是奥斯曼帝国农产品出口的急剧增长。赋税和地租的货币化,也是加速农产品市场化进程的重要因素。与此同时,农作物播种的区域性分工日益明显。在奥斯曼帝国境内的地中海沿岸地区,特别是安纳托利亚西部、叙利亚和黎巴嫩山区,面向流通领域和国际市场的经济作物播种面积不断扩大,棉花、生丝、甘蔗、烟草、鸦片产量呈明显的上升趋势,农业生产的市场化程度随之逐渐提高。相比之下,奥斯曼帝国的内陆地区普遍播种粮食作物,依旧维持自给自足的传统经营模式,农业生产的市场化程度低下,由此形成与沿海地区农业经营模式的明显差异。
  奥斯曼帝国境内农业市场化程度的提高和农作物出口的增长,在相当长的时期内并非通过改善农业技术、改进经营方式和增加农业投资,而是在大多数情况下依旧采取传统的生产技术和经营方式,主要依靠耕地的扩大和劳动力投入的增长,延续传统的小生产模式。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